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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汀院是玉昭二人回到将軍府才開始用的,而在此之前,這院子裏并沒有什麽本來便配備其中的丫頭,包括這個翠菊在內。
而翠菊這麽一哭一跪,便坐實了朱嬷嬷倚老賣老欺負新來的昭娘子的惡名了。
誰都知道這翠菊是二房出來的,以前就是個不聲不響的透明人,看着也不像是個淘氣的——如今鬧了這麽一出,如果說不是真的替新主子委屈,那怕不就是以前在二房被苛待的過了頭了。
看着她這樣為了新主子鳴不平,周圍一直在圍觀的丫頭婆子們也都竊竊私語了起來,其中不乏提到二太太的詞句。
這些丫頭婆子們的話語,當然一點一點慢慢地全都傳到了仍在院子裏坐着的二太太的耳朵裏。
二太太本來還能勉強維持住表面功夫,但當她聽到下人們在那兒将事情越說越離譜的時候,氣得臉上青一陣紫一陣:這個翠菊,分明就是在當着所有人的面往她臉上扇巴掌!
“你這賤婢!”二太太氣得完全顧不得什麽儀态不儀态的,說着就要沖過來打翠菊,但被玉雅堪堪拉住了衣角,“我兒以前也待你不薄,你怎麽就——”
“五姑娘的确待婢子不薄,但做人也要有良心啊!”翠菊躲開二太太,依舊面向老太太跪着,喊聲都凄厲了不少,聽的人都覺得有些刺耳,“朱嬷嬷罵了三太太是事實,婢子怎麽也不能為了舊主子就誣陷新主子啊!”
這忠心表的,就連一直處變不驚的君暮都要在心裏為她叫一聲好。
玉昭則是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這一幕,完全就已經被翠菊的這番舉動弄愣了。
“你這賤婢,我一定要把你——”
二夫人說着就掙開了玉雅,伸手就要去拉翠菊。玉雅被她猛地一推,差點被推得倒在地上,幸虧她身後的丫頭們扶了一下——但玉雅依舊被推得扭到了腳踝。
原本氣氛輕松的延年院,此時此刻還真是亂得不得了。
老太太“啪”地一聲将茶碗放到了桌案上。院子裏所有的人都被她吓了一跳,大家也都不約而同地安靜了下來。
“方氏,你鬧夠了沒有?”
二太太一愣,有些轉不過彎來,但依舊看向了主位的方向:“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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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沒說話,只看了她一眼。二太太方氏這才發覺了不對,安靜地閉上了嘴。
老太太見她終于安靜了下來,這才輕哼一聲,轉向了其他人。
跟着二太太來的丫鬟急忙簇擁了過去。二太太見丫頭們都過來了似乎才清醒了過來,這才輕哼了一聲以掩飾自己的尴尬,被丫頭們扶回了座位。
老太太見她終于上了道,便沒有再理會她,而是轉向了伺候自己的那群仆婦,似乎在裏面尋找着什麽人似的。
她看了一圈,最後将視線停留在了距離她最遠的一個墨色衣裳的中年女人身上。
“窦氏。”
那墨色衣衫的嬷嬷身子一震,但腳上卻不慌不忙地出了隊列。來到屋子中央,她才緩緩行了個禮:“老太太,窦氏在。”
“我記得,你來我院裏之前,是郅兒院子裏的丫鬟?”
“郅兒”便是玉昭的爹,老太太的小兒子玉郅。
玉郅是家中嫡幼子,上有嫡出兄長,家族并不用他撐起,以至于自小便備受寵愛。然而這般受寵的将軍府幼子卻因為娶妻一事與父母甚至整個家族決裂,最後帶着妻子去了邊關守城——往好了說他這是沖冠一怒為紅顏,往壞了說,那他便是為了個女人竟然膽敢不敬父母的不肖子了。
更何況,玉昭的母親陶幼容還并沒有什麽絕色美人的名聲,而是個出了名的在戰場上拼殺出來的女将軍。在長安城的其他男人們看來,這根本就是個母老虎了。
他們覺得,這玉郅為了個母老虎竟然抛棄了家族,那根本不能算是什麽沖冠一怒為紅顏,而是根本就是個蠢蛋。
窦嬷嬷低聲笑了兩聲,但臉上卻并沒有多少笑模樣:“是,老太太記得清楚。”
“你家的小子,是不是也在守着嘉懿院?”
窦嬷嬷道:“是,老太太。婢子的兒子在嘉懿院,每日裏守着大郎君讀書呢。”
“嘉懿院……”
這是玉郅曾經的院子,也是整座府邸最好的院落之一。
老太太似乎陷入了沉思。
“昭娘。”她轉向了玉昭,“你現在住哪兒?”
玉昭急忙回神,向老太太迅速地行了一禮:“回老太太,玉昭現下正住在蘭汀院。”
老太太眉頭一皺:“蘭汀院?怎麽住得那般遠?”
這件事是大太□□排的。聽到這裏,她也終于坐不住了,起身向老太太請罪:“回老太太的話,媳婦本身的确是打算安排昭娘住回三叔的院子的,但大郎此刻正在準備春闱,若是再折騰一番,媳婦怕擾了大郎讀書……”
大太太頓了頓,偷觑一眼,見老太太并沒有生氣的跡象,才繼續說道:“媳婦便将昭娘安排在了翎娘的栖桐院旁邊,姐妹幾個也好有個照應。”
聽完了大太太的解釋,老太太點點頭,似乎才終于滿意了一些。
她看了看玉昭,又看了眼君暮,這才又看向了窦嬷嬷。
“既如此,那你願不願意……再去照顧郅兒的女兒?”
窦嬷嬷愣住了,玉昭也愣住了。
“老太太?”
老太太卻沒看她,只淡然地掃了玉昭一眼:“這丫頭是個性子烈的,和她爹一模一樣,也就窦氏你這樣性子的能降的住。”
“昭丫頭,你過來,”老太太說道,“這是你院子裏閉月的娘,也是你爹當年的丫頭,規矩禮法都是頂好的。”
“既然你和你二伯母派去的朱嬷嬷合不來,那我便讓窦嬷嬷去伺候你,你可願意?”
合不來?
這個詞分明就是在給二太太面子,好讓二太太有個臺階下。
雖然玉昭覺得那并不是她和那個朱嬷嬷合不合得來的問題,但老太太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她若是還要鬧,那恐怕就是不給老太太面子了。
她是天真了點,但她不至于那麽不懂人情世故。
雖然玉昭自己并不滿意這個結果,但老太太親自指派教養嬷嬷,那嬷嬷還要是在老太太身邊伺候過的——這份資歷放在這兒,就比那個朱嬷嬷要高出一截來。
更別說讓翠菊那丫頭一哭一跪,眼下那朱嬷嬷還有個辱罵太太的罪名扣在頭上。
“老太太,您這是什麽意思?”方氏眼見着老太太就這麽越過她去将自己身邊的嬷嬷指了過去,滿臉的不可置信,現在更是就差抓着老太太質問了,“您怎麽能這樣呢?”
“我怎麽樣了?”老太太年紀大了,好說話了,但并不代表她原本是個脾氣好的人,眼下二太太這麽一質問,她眼睛一掃過去,就看的二太太好像瞬間矮了半截,“你的嬷嬷和昭丫頭處不來,還能按着頭讓他們呆一處不成?你三弟家可就剩這麽兩個閨女了。”
二太太這算是看懂了。
老太太這是想小兒子了,現在看見了小兒子的女兒,移情呢。
“君家丫頭,你也過來。”
老太太也喚了君暮上前,但君暮還沒行禮,就被她制止了。
示意玉昭把人拉到自己面前,老太太的神情倒是十分和藹。
“院裏現在有五個丫頭,遠沒到你們應有的配額,”老太太看着兩個姑娘,說道,“按理,府裏的娘子們應該一人四個丫頭,你們還可以再選三個——不過這三個,要還是不要,還要看你們自己。”
“回老太太的話,”見老太太一直看着自己,君暮這才硬着頭皮開口,“君暮和昭兒本來有兩個丫頭,現下還有一個還在路上——我們自小便一道長大,一直都是這兩個丫頭陪着,本身大太太便派來了四個,我們都覺得,已經夠使了。”
“那就好。”
老太太點點頭,又是安撫了一番:“你們也是我府裏的娘子,沒有人能給你們委屈受。若是有人欺負,你們也可以像雅兒一樣,過來告訴我——我給你們做主。”
玉昭與君暮互看一眼,一同向老太太行禮謝恩,又是來往了幾句,這才終于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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