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白稚勉強心頭的怒火,沒好氣地說:“我不猜,反正我現在也沒力氣吃魚。”

這話說得倒是不假,她剛才那一連串的動作已經讓她精疲力盡,現在別說是吃東西,連說話都算是劇烈運動了。

那些混蛋羅剎,把她傷得這麽重,就算她僥幸被季月救了下來,看這個傷勢,怎麽也算是個半個殘廢了。

話說回來,季月怎麽會在那個時候突然出現?而且這家夥看起來活蹦亂跳的,也就是說她當時看到的那灘血跡不是季月留下的了?

他不會是出去殺人了吧……

白稚越想越覺得有這種可能,望着季月的目光也愈發古怪起來。

“?”季月不明所以地眨動眼睫,将烤魚随手扔到一邊,雙手托着下巴直視白稚,“那你能吃什麽?我等天亮了出去找給你。”

現在是夜晚,保不準還有其他羅剎在山上出沒,白稚身上的血腥味又這麽重,很可能将他們吸引過來。只有白天,季月才能将她留在山洞裏,自己出去尋找食物。

看着少年柔軟清亮的眼睛,白稚突然有點羞愧。無論如何,季月對她還是很好的,沒有因為她受傷就抛棄她,反而還要為她尋找食物,看得出來他是真的把自己當做同伴。

她這個大腿果然沒有抱錯!

“我現在只能喝水……如果有野雞的話,倒是可以打兩只回來。”白稚誠懇地說。

羅剎的自我恢複能力是很強的,就算不吃人,只要像季月那樣保持基本的食物補給,仍然可以慢慢恢複,只不過這個周期對她來說估計會很漫長。

“野雞?可是野雞很難吃哎。”季月皺了皺眉,一臉嫌棄。

白稚表情微妙。看來上次的那只烤雞給季月留下了非常不好的印象,雖然那并不是野雞的鍋。

“沒事,湊合吧。”她擺了擺手,猶豫了兩秒終于還是問出心中的疑慮,“對了,季月。”

季月:“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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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晚上為什麽要出去啊?”白稚的腦海中又閃現出季月瞬殺幾只羅剎的畫面,不由感到一陣心驚,“我還以為你被別人抓走了。”

季月曲起修長的雙腿,神色悠閑:“啊,你說這個啊。你也看到啦,夜晚的羅剎很多,每天總有幾只會在山洞外徘徊,我被他們擾得心煩,所以幹脆出去把他們都處理了。”

原來是這樣嗎?怪不得她每晚都睡得十分安穩,原來是季月獨自出去殺了那些出沒的羅剎,默默保護了她。

白稚很是欣慰。

欣慰了沒多久又突然意識到這樣不行。以後她一定也會遇到像山賊和羅剎這樣的敵人,到時候如果季月不在,那她該怎麽辦呢?

得想個辦法變強才行。

原本渾身無力的白稚瞬間充滿精神,她眨巴着一雙星星眼,谄媚地盯着季月。

季月:“?”

“那個,季月……你可不可以教教我,你是怎麽對付那些羅剎的呀?”白稚眼巴巴的樣子像極了一只搖尾巴的小狗。

季月失笑:“當然是用手啊。”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白稚連連搖頭,“我是說,你在殺羅剎這件事上,有沒有什麽技巧?”

那樣幹淨利落的動作,她羨慕地眼睛都快直了。如果她也能夠擁有季月的戰鬥力,那她還用怕那些嚣張惡心的怪物嗎?

“技巧?”季月明白了白稚的意思,他想了想,忽然擡起一只手,輕輕撫摸白稚的頭頂。

“哪有那種東西。”他憐憫地看着白稚,“況且你太弱小了,先天不足,再怎麽教也沒用的。”

這句話太過直白,可又是一目了然的事實,對白稚來說無異于一次巨大的打擊。她雖然不服,卻也無法反駁。

是啊,她太弱小了,随便遇上一只羅剎都能憑借體力牢牢壓制她。可她不甘心,也不願就這樣任人宰割。思來想去,她不死心地咬咬嘴唇,決定使出耍無賴這一招。

“可是你不教我的話,一旦我們分開了,我很快就會死的。”

季月聞言,不在意地笑笑:“那我們可以不分開呀。”

他的笑聲輕快,彎彎的眼睛像貓一樣狡黠。清澈的聲音裏透着漫不經心,可臉上的笑容卻又美好得讓人忍不住相信他。

大哥,我還想活命呢。白稚移開視線,在心裏默默吐槽。

雖然季月現在看起來對她是不錯,但未來的事情誰也說不準。更何況,依靠別人的力量本就沒有自己擁有力量來得更讓人安心。

如果能見到雲陰天師就好了。此人是緣國第一天師,傳聞有通天之術,能夠知曉一切。當然這些白稚是不信的,白稚饞的是他那裏的藥丸。

沒記錯的話,他那裏應該有可以強健體魄的丹藥,當初男主身負重傷,便是這丹藥救了他。如果也給白稚來上一療程,相信她也能變強一些吧。

只是以她現在的身份,能不能見到這位神棍天師都是個問題……

白稚在這邊胡思亂想,季月又反過來教訓起她來,“還說我,你自己又為什麽跑出山洞?”

白稚理直氣壯地伸直了脖子:“當然是因為你不見了,我得出去找你啊。”

季月挑了下眉,似乎不能理解白稚的意思。

“找我?為什麽要找我?”

“因為……我們不是相依為命的好夥伴……嗎?”白稚偷偷觑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說道。

季月沉默了下來,一時間山洞裏只剩下火花噼裏啪啦的聲音。

白稚維持着僵硬的動作,尴尬地一動不動。

說話呀大哥!你倒是說點什麽呀!你這樣搞得我很尴尬呀!給個面子吧拜托!

“……夥伴?”就在白稚快要忍不住緩和氣氛的時候,季月終于開口了,“那是什麽?可以吃嗎?”

他的表情困惑,帶有一點孩童的天真。眼神卻又很冰冷,透着殘忍的、嗜血的光。

白稚:“不可以!”

季月挑了挑眉,有些遺憾的樣子。

白稚無奈地輕嘆一聲。

算了算了,看來季月不是很懂“夥伴”這個詞的概念,以後再給他慢慢科普吧。白稚搖了搖頭,又艱難地躺了回去。對現在的她來說,連坐着都很吃力,她需要更多的休息和營養,才能漸漸恢複體力。

“總之,我是不會丢下你的。同樣的,你也不能丢下我呀。”白稚伸出一根細細的小指,舉到季月的面前,輕勾了勾。

她需要一個承諾與約定,這樣她才能安心地睡過去。

季月定定地看着那根手指,突然露出一個頓悟的表情,然後他也伸出自己的小指,遞到白稚的嘴邊。

“原來你是想吃我的手指。”他也勾了勾小指頭,“可以喔,吃吧。”

白稚:“…………”

氣死她算了。

身上的傷又開始火燒火燎地疼了起來,無比虛弱的白稚張了張嘴,終于支撐不住,再次昏迷了過去。

她真的會被季月氣死的。

季月驚訝地看着眼前這個陷入昏迷的羅剎少女,不解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他打從心底裏無法理解白稚的行為,也不明白他為什麽“不可以丢下她”。

但她毫無疑問,是他遇到過的最奇怪的羅剎。也是第一個,颠覆了他的認知,讓他産生好奇和期待的生物。

季月端端正正地坐在白稚的身邊,專注地凝視着她的臉。除了格外弱小以外,他看不出白稚和其他羅剎有什麽差別。看了一會兒,又低頭去聽她胸口的心跳。

很微弱,微弱得似乎下一秒就要停掉了。

季月想了想,擡起左手,在掌心處劃下一道細長的傷口,然後将手舉到白稚的嘴巴上方。

羅剎少女的雙唇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像兩片枯萎的花瓣,正在無聲渴求着甘露的降臨。

季月微微俯身,右手捏住白稚的臉頰,使她張開了嘴。而後左手一用力,細細的血珠便順着他的掌心,一滴,一滴落入白稚的口中。

***

白稚再次醒來的時候,已是次日傍晚。

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慢慢坐了起來。奇怪的是,這一連串的動作下來,她只覺得全身無力,但卻沒有明顯的痛感了。

哇塞,不是吧?她昨晚都傷成那樣了,居然這麽快就恢複得差不多了?那她的自愈力豈不是和季月一樣強了嗎?

白稚驚喜地環顧四周,正要告訴季月這個好消息,卻發現自己的周圍空蕩蕩的,除了那兩只肥得流油的野兔,仍然在淡定地吃草。

咦?季月人呢?是不是出去抓野雞了?

白稚吃力地站起身,正要去洞口處張望,餘光忽然瞥到自己的手。

這、這是她的手嗎……?

她疑惑地擡起雙手,仔細查看起來。映入眼簾的是一雙非常漂亮的少女的手,修長白皙,十指纖纖,宛如玉雕一般。雖然指尖還沾着一點幹涸的血跡,但卻無損這雙手的細嫩與美麗。

怎麽回事?她不應該是爪子嗎?怎麽會變成人類的手?

白稚大驚,又是揉眼睛又是掐大腿,在反複确認自己沒有看錯後,便瘋了似的跑出山洞,直奔她之前取水的那條小河邊。

河面平靜,河水如往常一樣清澈見底,偶有幾條小魚游曳而過。白稚趴在河邊,緊張地俯下_身,一點點看向水中的倒影。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人類少女的臉。黑發雪膚,皓齒黛眉,眼尾微微下垂,一雙墨玉似的眸子清亮剔透,澄澈如水,看起來極為動人。

此時少女正雙唇微張,盈盈雙眸裏寫滿了震驚和呆滞。

等等……這、這是她嗎?!她怎麽又變回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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