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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C市的春天只有半個月,早一步潮濕陰冷,晚一步豔陽勝火。
偵察營訓練場上,士兵們身着迷彩T恤,組隊練習摔打擒拿、越障沖刺。空氣中彌漫着灼熱的汗水味和山野間獨有的青草香。
一個身高約莫1米8的男子穿着與野戰部隊格格不入的常服,身姿挺拔地從營部大樓走出。
他的帽檐壓得很低,陰影遮住了眉眼,卻遮不住嘴角揚起的幅度。
路過訓練場時,他駐足往裏看了看,正要離開時,遠處傳來一把帶着怒氣的聲音。
“淩宴,你給我站住!”
他回過頭,看着飛速跑來的男人,擡手摘下軍帽。
他生得白淨,年紀又小,站在早春的陽光裏,皮膚泛出白`皙透明的光澤,眼眸清澈,眼角勾出幾分笑意,朝來人揮了揮手,應道:“亦歌。”
荀亦歌剛跑完10公裏越野,渾身汗水,雙手撐在膝蓋上,一邊吭哧喘氣,一邊擡眼瞪視:“淩宴,你他媽真要去當通訊員?”
淩宴眼角一彎,心情不錯地抛了抛軍帽,“剛才去營部,已經轉好關系了,明天就去幫營長做事。”
“你他媽……”荀亦歌撐起身子往前一邁,挂着汗水的鼻尖差點戳在淩宴鼻梁上。
他比淩宴高一些,皮膚呈健康的小麥色,濕透的背心貼在胸腹上,隐隐透出結實的肌肉。
他伸出食指,力道略重地在淩宴額頭上點了點,“你是不是這兒有問題啊?咱們一連是全營精英連,你放着好端端的偵察兵不當,非得去給營長當通訊員?淩宴,你說說,你他媽到底圖個啥?你知道王虎那幫人在背後怎麽說你嗎?”
淩宴向後退了一步,摸摸被戳紅的額頭,好脾氣地笑了笑,“知道,說我想巴結營長,攀上高枝後平步青雲。還說我仗着自己臉好看、秀氣,想走營長的關系,讨個首長家的女兒當老婆。”
荀亦歌抹掉臉上的汗水,“那你心頭是什麽意思?別告我你真想巴結營長啊!我就是想不通,你我去年在新兵連吃了那麽多苦頭,拼死拼活才分到精英一連,咱連的偵察兵不說全部,起碼有三分之二都是奔着特種部隊去的,你怎麽……你怎麽就那麽想不開,偏要去給營長當通訊員呢?你長得帥,對。通訊員要求五官端正,也對。但營裏比你帥的兵也不是沒有,四連那個誰,陳旭?對,就叫陳旭,那家夥比你還帥。你去湊什麽熱鬧?咱們是尖子兵,尖子兵就不該幹端茶送水看人臉色的事兒!”
“你別瞧不起通訊員,通訊員背後的學問多了。”淩宴被數落一番,倒也不生氣,還笑呵呵地給自己找臺階下,“你別說,咱們營呢,還真沒比我更适合當通訊員的義務兵了。陳旭比我帥吧?他有我厲害嗎?沒有。你倒是比我厲害,但你這張臉吧……”
淩宴在荀亦歌臉上拍了拍,“帥是帥,但太兇了。”
說完轉身就跑。
“淩宴!”荀亦歌喝道:“我跟你講道理,你他媽站住!”
淩宴嘆了口氣,“我也跟你講道理呢,亦歌,我知道你是為我着想,但這個通訊員我是一定要當的。”
荀亦歌黑着臉道:“為什麽啊?你想攀關系我讓你攀就是,咱們兄弟一場,有我的難道還沒你的?我家裏……”
“不是這麽回事兒。”淩宴打斷,“亦歌,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去給營長當通訊員,和攀關系沒什麽關系。”
“那你圖個啥?”荀亦歌急了,“咱們在新兵連時不是說好一起努力,将來去特種部隊嗎?你才20歲,現在跑去幹端茶送水的活兒,訓練耽誤了怎麽辦?”
淩宴愣了愣,神色很快恢複如常,“就圖……多學習點東西吧。”
“當通訊員能學習到啥?”
“嗯,為人處世之道?”淩宴自己都覺得這話聽着有些可笑,頓了頓又道:“我聽說咱們營長以前就是特種部隊的,去年我們入伍之前才調來常規部隊。我跟着他,說不定還能偷個師。”
荀亦歌臉色這才好看了些,接過話頭道:“我也聽說了,還聽說他是受了傷,不能繼續執行特種作戰任務,才調回老部隊。對了,營長以前就是咱們精英一連的兵!”
淩宴眸底掠過一道深沉的光,眼睫微不可見地顫了顫,還未來得及答話,又聽荀亦歌壓低聲音說:“小道消息說,營長可能傷了那兒。”
淩宴蹙眉,“哪兒?”
“就是那兒啊!”荀亦歌指了指下面,“命根子呗!”
淩宴聲音冷了幾分,“別瞎說。”
“哪有瞎說?”荀亦歌振振有詞,“營長今年30了,咱們都見過的,人家那叫一個儀表堂堂,高大英俊,不一定比你和陳旭帥,但你倆30歲時肯定沒營長那麽成熟有味兒。你說他為什麽至今未婚?而且部隊不比社會,年紀到了沒老婆,你不急,上面的首長都急!綜上所述,營長可能是受了那方面的傷,心理有陰影,以至于無法勝任特種作戰,所以才調回常規部隊任職。”
淩宴出了兩秒神,推荀亦歌一把,收了笑容,“不要亂傳首長的八卦,這是紀律。”
他為人和氣,性格開朗,經常拿自己開玩笑,是新兵連和一連的開心果,極少有沉下臉的時候。荀亦歌觸及他冰冷的目光,心頭沒由來咯噔一下,片刻後抓了抓後腦,明顯被他的氣場懾住,結結巴巴地說:“哦,那個我……”
淩宴深呼吸一口,眼睛又亮起來,拍了拍荀亦歌的肩,笑道:“怎麽樣,我剛才是不是特有營長通訊員的範兒?”
荀亦歌一怔,“我`操!”
“哈哈哈。”淩宴笑起來,“所以我還挺有當通訊員的天賦吧?亦歌,我知道你擔心我,放心,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通訊兵也好,偵察兵也好,特種兵也好,只要能做到無愧于心,就是值當的。”
荀亦歌盯着他看了幾秒,無奈道:“行吧,既然你已經決定了,我不樂意也得支持你。”
“謝謝兄弟。”淩宴沖訓練場擡了擡下巴,“趕緊回去,還得操練呢。”
“你呢?”
“張排說要找我嗑叨幾句。”
荀亦歌搓了搓臉,“你啊,就做好被他念叨死的心理準備吧,他可舍不得你了。”
張排是精英一連一排的排長,大名張晨棟,淩宴一見到他,果然被念叨得沒完,總結起來就是通訊員雖然表面只是為首長打理文書工作,但現下基本上和勤務員沒差,24小時聽首長差遣,得服務首長的生活,保障首長的安全,首長在哪就跟到哪,極少有自己的時間。
“淩宴,你和荀亦歌都是這屆最出色的偵察兵。我跟你說心裏話,你去當這個通訊員,實在是太大材小用。”張晨棟說得痛心疾首,“我不該說這種話,但對你……我是真舍不得。你就不能再考慮一下了嗎?”
淩宴起身鞠了一躬,笑容禮貌而認真,“張排,謝謝您的肯定,這件事我已經決定了。”
張晨棟嘆息着擺手,毫不掩飾眼裏的失望,背過身道:“但願你不是像別人傳的那樣,為了巴結營長才去當這個通訊員。”
關系已經從精英一連轉到營部,淩宴不用再參加連裏的訓練,回到宿舍後收拾好個人物品,晚上洗澡時聽到二連三連的人在背後說風涼話。
他抿了抿唇,并不覺得難受,反倒有種迫不及待的雀躍。
一想到明天就能見到那個人,時時刻刻陪在那個人身邊,心尖就傳來一陣酥麻。
最後一次躺在一連的床上時,他俯下`身子,閉着眼吻了吻床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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