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皇帝(7)

言景則沒想到讓自己喝了一壇子老陳醋的荷包, 原來是楚廷修的妹妹要給自己的,不免心虛。

不過很快, 他便又理直氣壯道:“廷修, 你既然心悅我,又怎麽能答應你妹妹給我送荷包?你都不知道那時我有多傷心!”

楚廷修一陣愧疚:“臣,臣……”

“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當做補償。”言景則道。

“陛下想讓臣答應什麽?”楚廷修問。言景則其實沒有做出傷心的表情來,但想到自己可能讓言景則難受了,他就恨不得什麽都答應言景則。

“以後沒人的時候,你就叫我景則,也別自稱臣了, 我們說話時,自在一些。”言景則道。

其實他穿來的這地方, 對稱謂并不嚴謹, 即便是楚廷修,有時沒想起來,也會在他面前自稱“我”。

但只要他想起來了,又會稱“臣”。

至于直呼他的名字, 更是不敢。

楚廷修一愣。

言景則做出難受的模樣來:“你連這點小事都不願意答應,我會很傷心……你叫一聲‘景則’給我聽聽。”

楚廷修看了言景則一會兒, 張嘴道:“景則。”

直呼帝王名字, 這在和帝王濃情蜜意時,是兩人的情趣,可一旦哪天帝王的寵愛收回, 就成了罪名了。

不過他對着言景則承認自己的心意,決定與言景則在一起之時,就已經做好哪天一無所有的準備了。

那日喝下迷藥,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相當于已經死了一回,如今這日子都是賺來的,不如就好好過。

這樣哪天言景則膩煩了,他也不覺得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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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修。”言景則湊上去,就親了楚廷修一口,繼續夾菜的時候,都直接喂到楚廷修嘴裏去了。

楚廷修一一吃了。

言景則對楚廷修的喜好有所了解,知道他在吃食上并不挑剔,就是愛吃肉,但如今楚廷修身體還沒好,他也不敢讓他吃太多,倒是給楚廷修喂了不少湯湯水水和蔬菜。

楚廷修并不喜歡吃這些,但這是陛下給他喂的,他一時間哪還有空想別的,就知道吃了。

等言景則不喂了,他才發現自己被灌了一肚子湯水,都沒吃點正經東西。

這時,言景則又親了他一口:“你傷還沒好,不能吃油膩的。”今天的湯,都是他特地讓人做的不油膩的。

吃過飯,兩人才開始處理政事。

丞相已經帶人将奏折看過了,也給了批閱意見,言景則和楚廷修要做的,就是重新看一遍,若有不同意的地方,再提出。

原主其實常有不同意的,但面上卻不會表露出來,到了言景則這裏……言景則對眼下朝中錯綜複雜的情形并不了解,便也沒說什麽,只細細地看那些奏折。

看了一會兒,又聽楚廷修說了些大臣之間的關系,言景則道:“廷修,你該休息了。”

楚廷修今天白天,還暈過。

“我沒事……”楚廷修道。

“去睡吧。”言景則道:“今晚你別出宮了,就睡在我這裏。”

他今日,不想和楚廷修分開。

楚廷修看向言景則,點了點頭。

言景則的親信将他的寝殿保護的密不透風,兩人過去的時候,侍衛統領還親自在門口站着。

瞧見兩人一同過來,他連忙行禮,心裏無比震驚。

這兩日的事情,他全看在眼裏,再加上王總管那一句“把楚将軍當皇後看”……陛下竟然拿下了楚将軍?

陛下果然是陛下。

言景則看到侍衛統領,想到這兩日一直麻煩他們,讓他明日去王忠那裏領賞,這才和楚廷修一起進屋。

同時他也琢磨着,應當多培養一些人手。

原主其實不缺錢,楚廷修從太皇太後宮裏查抄出來的錢,全給了原主,但原主以前在太皇太後眼皮子底下過得實在太差,曾過過餓着肚子,禦膳房要銀子才給吃的,卻拿不出銀子來的日子,把錢財看得極緊,自然沒辦法培養人手。

現在……他是皇帝,這身份天然就有優勢,又有錢……他就不信他培養不出人手。

進了屋,言景則就道:“你去床上趴着,我再給你上點藥。”

已經上過一回藥了,楚廷修沒像之前一樣拘束,他除去衣物,就躺到了床上。

之前上藥的時候,言景則怕楚廷修不高興,沒敢多做什麽,但如今相處了半天,他對楚廷修已經有所了解,上藥的時候,少不得就占了楚廷修不少便宜,到了最後,兩人都面紅耳赤,心裏頭冒火。

再這樣下去,就要受不住了。

言景則用被子把楚廷修整個包起來,緊緊摟在懷裏:“睡覺!”

說完,他便閉上眼睛,開始平複心緒。

楚廷修:“……”言景則讓他留下,他以為言景則必然是想要做點什麽的,結果……言景則什麽都沒做?

他有些失落,又不免高興——這樣子,他像是被珍視着的。

這兩天,兩人的心情都大起大落,早就累了,很快就相擁而睡。

半夜,被被子裹緊的楚廷修被熱醒,悄悄從自己被子裏出來,和言景則躺在一個被窩裏,又睡了。

他們兩人過得濃情蜜意,宮外,一直等着楚廷修的楚廷蘭,卻一夜沒睡,平王也同樣一夜沒睡。

他們都在等楚廷修出宮,結果楚廷修竟是一晚上沒出宮!

好在第二天沒有朝會,平王可以好好睡一覺。

楚廷修身體極好,一覺醒來,身體就已經徹底好了。

言景則讓胡太醫給他看了看,确定他已經無礙,便把他放出宮去了。

如今朝堂不穩,太皇太後的母族周氏還有不少餘孽在,平王更是對皇位虎視眈眈,甚至還有對前朝忠心耿耿的人惦記着要複興前朝……他不可能讓為他撐着這朝堂的楚廷修整日待在宮裏。

一定要将這種種麻煩一一解決。

而要解決這些問題,強大自身是必須的。

言景則又去聽課了,今日給他講課的,是除楊太傅以外的另一個太傅。

這太傅姓張,已經七十多歲,早已沒有争權奪勢的心思,他又教導過先帝,對跟先帝很像的原主很是憐惜,對原主非常好。

但言景則在他面前,反而不敢暴露本性。

這太傅人不錯,是确确實實的帝王黨,但他的兩個兒子,卻都和平王過從甚密。

言景則在他面前,表現地和原主一般無二。

楚廷修的軍師姓李,那舉人姓趙,這兩人一起陪着原主上課,時間長了,交情便越來越好。

昨日出宮之後,他們專門找了個地方說話,說到後來,都覺得今上怕是胸懷大志,之前的一切,肯定都是裝的。

而他們将軍,必然是早就看出了今上的本事,才會對今上忠心耿耿。

他們激動地一宿沒睡——有這樣一個主子,他們以後必然前程遠大!

結果今天在張太傅面前,陛下竟然表現得一如既往。

兩人都有些不解,又不敢表現出來。

言景則聽了半個時辰的課,便主動提出讓張太傅去休息,自己跟着趙舉人和李軍師讀書。

張太傅年紀大了,精力不濟,又覺得以言景則的學識,讓一個舉人教他已經綽綽有餘,便沒有拒絕。

等張太傅一走,言景則便不再維持原主的模樣,整個人瞧着,精神許多。

“兩位有什麽想問的?”言景則笑眯眯地看着自己面前的這兩人。

“陛下,您在張太傅面前,為何這般模樣?”李軍師膽子挺大,還真問了。

“張太傅的兩個兒子,跟平王走得極近。”言景則道。

“平王?”李軍師一愣。

平王不顯山不露水的,在朝臣之間評價也好,很多人都跟他走得近,難道不行?

“那位平王,可一直惦記着我的皇位。”言景則道。太皇太後還掌權時,平王就已經代表皇室收攏了許多人,等太皇太後倒臺,他更是趁機壯大許多,野心勃勃地想要皇位。

李軍師和趙舉人進京都不過一年多,對這些并不了解,聽到言景則的話不免驚訝。

“朝中大臣,多的是已經投靠了平王的,我必須小心。”言景則看着這兩人,輕笑了笑:“你們兩個……平王也都找過你們,不是嗎?”以他對平王的了解,平王必然找過這兩人。

李軍師和趙舉人都是一驚:“我們對陛下忠心耿耿……”平王是找過他們。

當初平王找他們,問起陛下的事情,他們只當是平王關心兄長,并不警覺,好在楚将軍再三交代過不許他們往外說陛下的事情,他們就什麽都沒說。

幾次之後,平王便不來找他們了,但開始有人在他們身邊說平王的好。

當時他們有些心疼瞧着戰戰兢兢的陛下,沒應承,還幫陛下說了話,那些人便也不多嘴了。

陛下現在對他們這般坦誠,莫不是這一切,陛下全都一清二楚?

“我知道。”言景則道:“要不是這樣,你們也不能好端端在這裏坐着。”

李軍師和趙舉人竟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若是他們投了平王,現在會是什麽下場?

“好了,你們給我講講外面的事情。”言景則道。

李軍師和趙舉人連忙講起來。

原主往往只聽他們講,并不詢問,他就不一樣了,時不時提問,提的問題,還一針見血。

不僅如此,他還拿出了字帖來看,聽不重要的事情的時候,就在白紙上寫寫畫畫。

原主的字非常醜,他肯定要練出一筆好字來。

李軍師和趙舉人說了一個多時辰,言景則便也聽了一個多時辰,眼看着時間差不多了,言景則站起身:“今日就到此為止……我用過的紙,你們幫我燒了。”

“是,陛下。”這兩人一起道。

等言景則走了,他們便看向言景則留下的那些紙。

那些紙上,寫寫畫畫有不少字,有些字醜如幼兒所寫,但也有些字大氣磅礴,和字帖上的字一般無二。

這些,都是陛下寫的。

兩人面面相觑,愈發覺得陛下深不可測。

深不可測的言景則從他們那裏離開之後,卻是叫來身邊的人:“你們把冷宮關着的人,都殺了。”

曾經欺負過原主的宮人都被原主關在冷宮,原主時不時去打罵他們,但卻不殺了他們。

言景則理解原主的行為,卻不贊同。

這些人留着,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成了禍害。

甚至就連太皇太後……

言景則又道:“太皇太後那邊,給她吃點藥……她的壽數也差不多了。”

平王暫時動不了,但太皇太後還是先弄死為好。

言景則身邊的人立刻就領命去辦了。

言景則寥寥幾句,就定了好些人的生死,做完這一切,他又笑了:“楚将軍的喜好打聽出來了嗎?你們按着楚将軍的喜好做點吃的。”

昨天楚廷修明顯沒有吃盡興,今天還是要讓他吃點好的。

可惜楚廷修的傷,最好再養幾天……當真折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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