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吳潮生向來潔身自好,對情-事并不熱衷,此時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師弟伺候着送上雲端,加上迷魂花的效果還未完全去除,震驚、不敢置信以及渾身因高-潮而起的虛軟令他沒能躲開師弟的牽制,回過神來時,已經被對方綁着手腕壓進枕頭裏,整個人被擺弄成了羞恥的姿勢,雙腿也完全無法并攏。

吳潮生頭一回被氣得頭暈眼花,腦袋裏一片空白,連話也說不好了:“你、你住手……游今戈!你敢!”

游今戈一不做二不休,整個人散發着極強的威脅氣息,居高臨下地看着被困住的師兄,那種将人從雲端上拉下來,禁锢在自己世界的感覺令他亢奮和激動,他堅定地抵在了師兄的腿-根處,一手掐住了男人的腰,不輕不重地揉了一把。

“師兄,我喜歡你。”

吳潮生顫抖着嘴唇,強烈的驚恐湧上心頭:“你不能……你清醒點!”

“你只會說這個嗎?”游今戈俯下-身,逼視着他,“平日不是最會教訓我嗎?我做什麽都是錯的,做什麽都不對,現在怎麽不說了?”

他緩慢地往前貼近,滾燙的溫度将吳潮生逼得滿臉通紅,眉眼間盡是憤怒和羞恥。

林皓仁清晰地感受着吳潮生內心的恐慌和悲痛,難受得像是心口被挖開了一個大洞。他聽到吳潮生內心絕望地聲音,都這時候了,他依然不願面對現實。

——這不是他,不是我認識的今戈。

——他不是這樣的人,他很乖的。他脾氣雖不好,可他知道分寸。

——他不會傷害我的,他不會……

這種自欺欺人的喃喃自語,令林皓仁眼眶發熱,幾乎要代替吳潮生落下淚來。

吳潮生竭力鎮定道:“我們好好談談,今戈,你放開我,師兄錯了,師兄給你道歉可好?”

游今戈一僵,掐着男人的腰沉沉地看他:“你錯了?”

吳潮生抖着嘴唇,唇色有些發白:“我們不能這樣,你是我師弟,我一直當你是弟弟,我……不是,我們現在不談這個,我知道我以前說得話可能沒考慮到你的心情,師兄給你道歉。”

“誰要當你的弟弟!”游今戈卻被徹底激怒了,他雙眼發紅,不敢置信道,“我剛剛說的什麽你聽清了嗎?!你能不能尊重我一次!聽清我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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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潮生別過頭,屈辱地閉上眼睛不敢看他:“我聽清了,我……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是這樣看我的。”

“你看着我!”游今戈一把掐住他的下颚,用勁之大差點扭斷了男人的下巴,“你看着我!你敢說我對你而言不是特別的?你看着我的眼睛!”

吳潮生微微發抖:“我當你是弟弟……”

“住口!”游今戈卻聽不下去了,他得到了他最害怕聽到的答案,卻遠不如自己所想那般能灑脫放手,這一刻他滿心都是拒絕,他只想得到這個人。

誅鬼降魔劍散發出煞氣,漸漸包裹了他全身,在他身上籠罩出一層猙獰的影子,吳潮生幾乎看不清他的面容,黑影裏只露出一雙血紅的眼睛。

這讓他看起來甚至不似個人。

游今戈喃喃:“我什麽都沒有了,你還要讓我連你也失去嗎?”

吳潮生竭力想掙紮開:“你不會失去我,今戈,禦鬼宗是你的家,你沒有失去任何東西。是你自己将心門關上,不願意……”

“住口!”游今戈煩躁得頭疼欲裂,理智一點點被剝離,他一把扯開男人的衣衫,将對方的腰身擡了起來,“我不想聽你說我不愛聽的話,師兄你乖一點……”

吳潮生頭一次被逼得這麽狼狽,微微顫抖的睫毛濕潤了,他心裏像被人用刀子狠狠捅了一刀又狠狠地将血肉骨頭全都剜了出來。

他終是下定了決心,心念電轉,十方劍随心而動,化作一道白光朝游今戈肩頭刺去。

誅鬼降魔的反應卻更快,“噌”地一聲擋住了十方劍,兩把劍在半空激烈地纏鬥起來,邪劍同人心相生相依,定力強大的人能掌控它,但也容易被反過來吞噬蠱惑。

游今戈眼下渾身都是邪氣,更加強了邪劍的煞氣,而煞氣反過來又滋養了游今戈內心的陰暗,令他愈發無可自拔。

游今戈冷冷道:“你居然想傷我。”

吳潮生下定決心,這口氣便緩了過來,他利落地翻身踹開身上的人,游今戈毫無防備差點被踢中小腹,轉身時吳潮生已躍下床去,只是剛跑了兩步褪到小腿的褲子就狠狠地絆了他一下。

他狼狽摔倒在地,被游今戈一把抓住了腳踝,幾乎是粗暴地拖了回去。

游今戈此時已然魔怔了,嘴裏不斷念叨:“你居然傷我?你舍得傷我?你以前不會的……”

吳潮生一腳踹開游今戈的手,轉頭想用牙扯掉手腕上的帶子。向來幹幹淨淨,一塵不染的翩翩公子此時袒胸露懷,淩亂的烏黑長發披散在肩頭,一雙修長白皙的雙腿暴露在游今戈的視線中,腳踝被抓出了指印,在暗色燈火下更顯性-感。

游今戈幾乎是瞬間被喚起了一股淩-虐的沖動:想污染那雙幹淨的眼睛,吻腫那雙淡色的唇瓣,揉紅他每一寸白皙的肌膚,再弄髒他。

狠狠地弄髒。

他快步走過去,一把将人抱起來壓在桌上。

桌上的水杯被他掀翻在地,瓷器碎裂的聲音駭人驚心。

十方劍繞開誅鬼降魔想來救主人,卻被誅鬼降魔暴漲的煞氣擋住,連光芒都黯淡了下去。

浩然正氣在這一刻竟被邪氣壓得死死的,這幾乎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游今戈喘着粗氣吻住了那雙唇,被吳潮生狠狠咬了一口也不放開,血腥氣混淆在一起更刺激了他內心那只沖破鐵牢的野獸,正要下一步動作,窗戶卻被“砰”地撞開。

青衣白梅分出三道影子,一道影子配合玄闕悍然擊退了誅鬼降魔劍,一道影子割斷了吳潮生手腕上的帶子,一道影子毫不猶豫地刺中了游今戈的肩膀,未褪去的劍勢一鼓作氣刺穿了少年人的肩頭,将他帶着撞開門,直接拖進了院裏。

吳潮生愣愣地瞪着眼睛,玄色的長袍飄落下來,蓋在了他的身上,将他的狼狽盡數遮住。

青衣白梅重新化為一道白光,回到了華清穹的衣袖裏。

華清穹鐵青着臉,一步步從月光陰影下走出,一頭長發在風中淩亂飛舞,渾身氣壓極低。

他撿起十方劍,直接抵在了游今戈的脖頸上。

“無可救藥。”他冷冷道。

游今戈終于回過神來,身上的煞氣陡然被邪劍收了回去,眼神重新變得清明起來。

他嘴唇抖了抖,擡頭看見被師叔華晚成扶着出來的師兄,男人沒看他,臉色慘白,手指緊緊攥着師父的衣服,黑發披散而下,顯得脆弱無助極了。

他都幹了什麽?

不,不對,他不想這樣做的,不是這樣的。

游今戈甚至來不及去顧及肩膀的劇痛,跪在地上膝行了幾步,抖着聲音道:“不,不是,師父,師叔……”

他幾乎不敢叫吳潮生,張了張口,一聲“師兄”幾近無聲。

“從今天開始,你不再是我禦鬼宗人。”華清穹命令道,“現在就收拾東西下山,我給你一炷香的時間,否則我就親自把你丢下去。”

游今戈自知犯下大錯,連求饒的資格都沒有,他深深地埋下頭去,跪在地上,雙手狠狠攥緊了泥土,用力到骨節泛白。

吳潮生肩背繃得都發痛了,他扶着門框,對着師父也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華清穹轉頭,他來得太着急,臉上沒有遮擋黑布,一雙好看的微微上揚的眼睛閉着,卻非常準确地看向了吳潮生的方向。

“弟子……教導無方。”吳潮生痛苦地以額頭貼地,近乎成了個長跪不起的姿勢,“弟子甘願領罰。”

華清穹許久沒說話,好半響後,他仰天長嘆,喃喃:“冤孽啊。”

随後他冷聲道:“吳汐,教導師弟無方,一味袒護縱容,險些令對方犯下大錯。自此搬去後山閉關,三年不許出關。”

吳潮生閉上眼:“是。”

游今戈猛地擡頭,看向那道跪着的身影,嘴唇抖了抖,最終只吐出三個字:“對不起……”

吳潮生沒有回應。

從這一刻起,吳潮生終于斷了所有念想,再不認這個曾經他最疼愛的師弟了。

“游今戈,一炷香時間,自行下山。”華清穹道,“你我師徒緣分已盡,以後好自為之。”

游今戈長長地出了口氣,他沉默許久,最後對華清穹、華晚成和吳潮生狠狠磕了三個頭,起身走了。

吳潮生直起身,看着那道背影離開視線,渾身發木似的又麻又疼。

林皓仁一陣唏噓,因為能感受到吳潮生所有的情緒,也不由被影響,只覺渾身沒有一處不疼,而最疼的,就是胸口裏的那顆心。

幾乎已碎得再也拼不起來了。

吳潮生對情感木讷,且對此事沒什麽興趣,許多情感并不會太過激烈。因此他在當下并沒能注意到的事,林皓仁作為一個旁觀者卻注意到了。

吳潮生并不如自己所說,對師弟僅僅只當做弟弟。

他對游今戈同樣有不可言說的感情,那早已超過了家人、師兄弟,可因為不知從何時開始,如今連琢磨源頭的機會都沒有了。在混淆了家人、師兄弟以及愛情的複雜情感裏,他早已習慣了這種感覺,所以他才一次次地偏袒,一次次地無法公正對待,一次次地為對方找着各種理由。

可他到底比游今戈年長四歲,又是一手帶大對方的師兄,“師兄”的角色、責任和擔當讓他根本無法正視自己這份感情。

他們注定會是個悲劇。

林皓仁意識到了這件事,內心湧上一股無法形容的窒息感。絕望、無奈、無助和茫然充滿他的內心,就如同此刻的吳潮生,他們在情感上的共鳴意外地重合了。

無數的記憶、無數的情感湧進林皓仁的腦袋,像是要撐爆他的大腦,讓他頭暈目眩,無法正常思考。

他感到靈魂仿佛要被撕扯開,痛苦地呻-吟出聲,卻無人能聽到。

“學長?”邢瑜在吳潮生頭頂飄來飄去,焦慮道,“學長?你怎麽了?你是不是不舒服?”

邢瑜聽不到,也看不到林皓仁,但不知為何一顆心焦慮得像放在火上烤,他直覺林皓仁的靈魂正經歷着什麽,他焦急道:“學長?我不知道怎麽回事,我好像能感覺到你?你試試向我傳遞你的感覺?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林皓仁能聽到,可他現在腦袋亂極了,像發燒40度的病人,完全無法清醒地思考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他的靈魂被不斷地拉扯、擠壓,似乎有什麽東西想擠進來,有什麽東西要被分離出去。

他感到恐慌,不由自主地呼喚邢瑜的名字:“邢瑜……我好難受,邢瑜……”

邢瑜小小的白色靈魂仿佛感受到了什麽,他自己也說不清楚,這只是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

“我在!”他喊道,“我在!別怕!我想辦法!”

可怎麽想辦法?他們在一段記憶裏,不能控制任何事……或者像上次一樣,放一縷生魂出去,讓老爸他們發現有問題,從外面喚醒他們?

但他的生魂從上回被青衣白梅拉入前世記憶後就很虛弱,短時間內再來一次,他恐怕……

“邢瑜……”林皓仁幾乎要暈過去了,無意識地想抓住什麽,“邢瑜?你在哪兒?”

邢瑜感到自己整個靈魂都抖了抖,咬牙——不管了,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讓學長出事!

可就在他準備撕裂自己一部分生魂時,華晚成突然手起刀落,将吳潮生打暈了過去。

靈魂焦灼的感覺猛地消失了。

林皓仁應該是和吳潮生一起陷入了昏迷,雖然這做法有些簡單粗暴,但暫時很有用。

邢瑜:“……”

華清穹上前探了探徒弟的額頭:“他發燒了,今天讓他住我那兒,我來看着他。”

華晚成點點頭,幫忙将吳潮生抱起來:“我送你們回去。”

華清穹嘆氣:“是我這個當師父的沒用。”

華晚成側頭吻了吻自家掌門師兄的額頭:“回去吧,我再幫你熬碗蓮子粥。多放糖。”

華清穹惱火道:“你個嘴笨的,就知道讓我吃!”

華晚成無奈:“我不知道該說什麽。要不,你打我出氣吧?”

“我打你做什麽?我該狠揍那臭小子一頓……”他摸了摸昏迷的徒弟,惱火道,“我早該發現他有這種心思。今日若不是青衣白梅感應到邪氣追了過來,還不知會怎樣。”

“若他們彼此有意,你會怎麽做?”華晚成問。

“不行!”華清穹怒道,“那臭小子何德何能?”

華晚成無奈道:“他也是你的徒弟。”

“現在不是了!”

華晚成只好道:“是,師兄說得都對。可……你我當初不也……”

“閉嘴!”華清穹一把捂住了師弟的嘴,“咱們和他們能一樣嗎?”

“不一樣嗎?”華晚成難得回憶起舊事,“當年我喜歡師兄時,師兄也一樣不答應,說我們是師兄弟不能這樣,還要将我趕走。”

華清穹憤憤道:“那我趕你走了嗎?你個得了便宜還賣乖的,現在是要跟我翻舊賬了?”

華晚成挑眉:“不敢。”

邢瑜:“……”

這麽嚴肅的時候,你們一定要聊這個嗎?

華清穹話鋒卻是一轉:“你注意到了嗎?”

華晚成也嚴肅下來,點點頭,低聲道:“我已經在他身上放了追蹤粉。”

邢瑜:“?”

華清穹摸了摸下巴:“臭小子,被人在身上下了咒都沒發現。怪不得誅鬼降魔最近煞氣越來越濃。”

邢瑜:“!”

※※※※※※※※※※※※※※※※※※※※

小師弟雖然脾氣不好,其實還是有分寸的,就算黑化也是有理智的。但這一次是被人坑了。

不過也是活該啦,都是因果。哦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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