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秀才的童養媳

到這個世界以後,殊塵第一次體會到了有個給力隊友的感覺。這種不用自己開口,隊友就已經把所有的鍋甩掉,順手把自己洗幹淨的感覺太好了,好得殊塵裝哭都認真了幾分。

陳玉山已經死了,村裏人不好對張氏說什麽,畢竟人家兒子都死了,他們還能指着人家鼻子說是你坑死了你兒子嗎?不過背後的指指點點就沒少過,直到陳玉山在村裏停靈滿了天數下葬,張氏出門時還能偶爾看到見了她就躲開的人。

張氏只覺得滿腔的憤懑無處宣洩,偏在這時,殊塵又去找族長,要給陳大郎上族譜,她當時就火了,緊趕慢趕,還是沒攔得住——她到族長家時,族長已經點頭了。

“誰許你這麽做的!”張氏聲音尖利地說,“也不知從哪裏找來的野種,也敢記在我兒的名下?”

殊塵不慌不忙:“郎君與莫娘子的婚書,我已交給族長爺爺。”——陳大郎找的那個花樓女子,姓莫。

“不幹不淨的女人,誰知道她肚子裏爬出來的是誰的種!”張氏依舊不想答應,“玉明這兩年也要成親,我跟他說好了,他生第二個兒子就過繼給玉山……”

殊塵嗤笑:“過繼來他流的也是小叔的血。郎君生前只留下這麽一個帶把兒的,娘這是要讓郎君的血脈斷了嗎?”說着她轉頭看向族長:“族長爺爺,郎君與莫娘子寫的婚書不是假的,可郎君已經去了,停妻再娶這事好說不好聽,可大郎确實不應該按照庶子來算,所以我才出這個主意,将大郎記在我名下,從此便是我嫡親的兒子。我只是不明白,我郎君明明有親生子在,府城那麽多百姓和大小官員都是見過的,娘為何執意不認?我若是保不住郎君這條血脈,我活着還有什麽用!”

張氏聽得一愣一愣的,等她聽明白殊塵的意思,不禁怒道:“婆婆說了一句,你便有十句等着我,你就是這樣對待婆婆的嗎?你個不孝的東西!我要替玉山休了你!”

族長也來了氣:“你要休了誰?有你這麽當娘的嗎?你兒子幾年不歸,你便當他死了要賣了他閨女,現在你媳婦把你兒子孫子帶回來,你又不認你孫子,我侄兒娶了你這敗家的老婆,真是家門不幸!”說着索性不再理她,只問殊塵:“後天開宗祠,給大郎上族譜!只是他也要讀書的,這名字聽着不夠體面,舉人可給他取過別的名字?”

殊塵道:“習習谷風,維風及頹。大郎的大名是維風。”說着,示意陳大郎,不對,是陳維風過去将這兩個字寫給族長看。

族長認字不多,不過還是能看出陳維風的幾個字寫得整齊好看,贊嘆道:“不愧是陳舉人的兒子,以後上了族譜,希望你刻苦讀書,莫要辱沒你父親的名聲。”

陳維風低頭稱是。

張氏的阻攔沒有起到任何效果,反而讓族長更加堅定了盡快給陳維風上族譜的決心。她無論怎樣哭鬧阻攔,陳維風還是上了族譜。她不敢記恨族長,便恨上了殊塵和陳維風,處處為難他們。其他人看不過去,幫忙把殊塵曾經帶着陳維予住過的那間茅草房修了修,當然沒修多好,只是不再漏風漏雨,然後殊塵便帶着陳維風搬去了。

陳維予沒去。她覺得娘親自從有了陳維風這個兒子,便不再疼自己了,每天與自己也說不上幾句話;她便時常會抱怨殊塵。這樣一來,她反而是與張氏有了共同語言,于是在殊塵搬走之後,她留在陳家跟着張氏住。

這樣過了沒到一年,王氏再次找上了張氏。

她見到張氏,第一句話便是:“陳大郎不是舉人女婿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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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王氏,由于她只是到自己女婿家裏吵鬧,雖然莫娘子因為她的吵鬧去世,但畢竟不是她親自動的手,府衙關了她一陣子,見她罪過不大身上又榨不出什麽油水,便放她出來了。她出來之後打聽陳舉人,卻聽說陳舉人死了,這才知道,自己兒子也被捉了,還是因為殺|人的罪名。王氏自然不敢找官府鬧的,思前想後,認定她和兒子走黴運便是從殊塵不肯讓他們賣女兒開始的,因為沒賣成沒有拿到錢,他們才會來府城尋人,來府城尋人,才會與陳舉人生了口角,她兒子這才會殺|人。

于是她到處打聽莫娘子的事情。聽說莫娘子還在花樓的時候,便看上了陳玉山,見他有才華,便資助了他幾兩銀子,後來又在小姐妹的幫助下自贖其身跟了陳玉山。那個陳大郎,便是莫娘子贖身八個月後出生的。

王氏打聽到這個時,欣喜若狂。她當即趕回陳家村,找到張氏如此一說。

“她一個不幹不淨的女人,脫了賤籍八個月就生了陳大郎,誰知道那是誰的種?親家母,你可不能替別人養着野種!”

張氏深以為然。不過她的想法和王氏有一點區別。她覺得陳維風和陳玉山小時候長得有幾分相似,大概真的是陳玉山的種。不過那小子只與殊塵親近,見了她這個奶奶連聲招呼都不打,實在可恨,她說什麽也要想辦法把他趕出陳家,然後把陳玉明的兒子過繼給陳玉山,然後讓殊塵養着。

兩人合計好了,便去了族長家。

族長現在見了張氏便頭痛得厲害。明明有那麽孝順能幹的兒媳,那麽刻苦有出息的孫子,她還鬧騰什麽?但聽了二人的來意,也有些半信半疑。若陳維風真的不是陳舉人的兒子……殊塵知道這事嗎?

“她肯定知道!”王氏一口咬定,“你想想,她連親娘婆婆都不孝順,怎麽可能幫着我女婿養外室生的兒子?說不定連舉人老爺都是她害死的!”她這邊信口開河,族長卻根本沒聽進去。殊塵不孝順親娘婆婆?陳家村誰不知道為什麽?這兩個老太婆還有臉說?害死陳舉人?陳舉人都多少年不回家也不送信兒回來了?費那麽多事跑去府城,就為了弄死陳舉人然後再回來?她圖個什麽啊?

想到這裏,族長突然想起來:“李王氏,休要胡言!陳舉人是你兒子殺的,你竟然還敢來我們村!”

張氏連忙說:“族長伯伯,咱們先說陳維風是不是我兒親生兒子的事情吧……”

族長有些遲疑。他一方面覺得陳家血脈不容混淆,若陳維風真不是陳舉人的兒子,就該将他和一直力保他的殊塵趕走,但另一方面,他想起了村裏那個先生對陳維風的稱贊,那先生說了,陳維風過目不忘是個天才,再過幾個月他便教不了了,讓殊塵去縣裏給陳維風求個好先生……

是個好苗子啊,族長為難。“讓我再想想,”他皺着眉說,“此事事關重大,你們兩個不要亂說,等我查清楚。”

讓張氏和王氏不要亂說?如果殊塵知道了,她一定會笑老族長太天真了。出了族長家的門,她們二人便去了殊塵住的破屋。也不敲門,也不進去,站在外面就開罵:

“你個不孝的東西,給我滾出來!你随便撿了個野種便說是我孫子,你是什麽意思?”

“閨女,你快出來給你婆婆認個錯吧,娘知道你只是一時想岔了,你可不要一錯再錯……”

……殊塵的院外很快便圍起了一群人。他們本來是來嘲笑張氏和王氏這兩個死不悔改的老東西的,現在一聽陳維風可能不是陳舉人的兒子,各個震驚非常。如果她們說的是真的,陳家不是在給別人養兒子嗎——在他們看來,殊塵守寡未改嫁,那麽她的一切都還屬于陳家,即便現在是她一個人在供着陳維風念書,那花的也是陳家的錢。

陳維風也從先生家跑回來了。他是心虛的。莫娘子曾經确信無比地告訴過他,他不是陳舉人的兒子,他不知道他娘是怎麽知道的,不過他娘也是女人,女人怎麽可能往自己身上潑髒水,他娘說他不是陳舉人的兒子,他就肯定不是陳舉人的兒子。現在怎麽辦?

他跑回家,殊塵正靠在籬笆上冷冷地看着張氏和王氏指着自己大罵。她見陳維風回來,沖他招招手:“維風回來啦?你外婆和你祖母說你不是你爹的親兒子,來,我們去找族長,和你爹滴骨驗親。”

陳維風聞言腿差點軟了——母親這是瘋了嗎?本來張氏和王氏也就是罵一罵,她們又沒讀過書,能知道滴血認親就不錯了,陳舉人死了這麽久,血早都不能用了,她們除了趕他們娘兩個走,還能做別的嗎?可是現在,他母親說要滴!骨!驗!親!這不是找死嗎?

殊塵看着他的樣子,笑道:“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一擡頭,看到張翠姑扶着族長來了,急忙跑過去扶着族長另一只手親切地說:“族長爺爺,您可要為郎君做主呀,郎君已經去了,我可不許別人再往他身上潑髒水,事已至此,只求族長爺爺許我開館,給維風和郎君滴骨驗親了!”

族長沒想到還有這事,找了村裏先生過來問,先生皺着眉想了許久說道:“我确實在書上見過此法,是要将血滴入親人骨骸,只有血親之血才能滲入……只是,此法對亡者實在不敬,我……”他看看張氏和王氏不依不饒的樣子,嘆氣道:“族長您做主吧!”

“驗!”族長看着張氏,目光陰冷:“他親娘都不愛惜兒子的屍骨,我有什麽好擔心的?驗!馬上驗!”

張氏慌亂了片刻,随即冷靜下來。書上寫的自然是真的,陳維風不可能是玉山的兒子!驗了親,她便要把這個野種趕走!

幾個時辰後,村裏幾個年輕人小心地将陳玉山的墳挖開,将棺材打開。一個人捏着鼻子檢出一塊骨頭。

殊塵取出針,要刺破陳維風的手指,張氏過來推開她:“我不放心你,我來!”

“我來!”族長沖他的大兒子點了點頭,族長的大兒子走了過來:“弟妹,我來,你總放心了吧!”

他刺破陳維風的手指,幾滴暗紅色的鮮血,滴在陳玉山慘白的骨頭上。

作者有話要說:

《洗冤集錄》檢滴骨親法:謂如某甲是父或母,有骸骨在,某乙來認親生男或女,何以驗之?試令某乙就身刺一兩點血,滴骸骨上,是的親生,則血沁入骨內,否則不入,俗雲滴骨親,蓋謂此也。

不過不靠譜啦,而且殊塵留了後手的

陳維風,罰你去現代世界流放一下學習常識(滄桑點煙.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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