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月家天機

300多年前，月家祖上曾出了一名邪修，他小有修成，恰逢亂世，清兵入關大屠殺，這位邪修撿了不少便宜，他吞噬了戰亂死亡的孤魂野鬼，增加自身道行，甚至學會煉魂，死後不斷更換軀體以達到長生的目的，躲過了冥府的追蹤，在人世間流竄幾百年，至今下落不明。

橫屍遍野的古戰場愁雲慘淡，血腥的畫面在月白的意識中清晰出現。

一百多年前，邪修在人間打通了往地獄的法門，想要放出了地獄的惡鬼，幸得冥府及時發現才勉強鎮住，月家當代家主瀝血以誓，誓死家主會親手制裁他，月家一定會竭盡全力擔當起封印惡鬼巢穴的重任。

于是，月家血脈中靈力強大者輪流當陣眼，死傷無數，導致月家一脈能力越來越弱。

月白在景象中看到了一個年輕男子在法陣中跄踉而出，大口吐血，衆人上前去攙扶，他們喊着：“他的靈力被廢了！”

中年男子漸漸變老，變成了月白爺爺的模樣。

原來爺爺看不見鬼魂是因為靈力被廢！

族中靈力強大者有去無回，哪怕極力保守秘密，人們依然開始畏懼了，家族裏的人生怕生出個靈力強大的孩子，都紛紛找普通人成家，家主也怕不幸喪命沒能留下後人，逐漸形成了早婚的傳統。

月翰成是個出色的捉鬼人，到他當家主時，鎮壓惡鬼的法陣已經瀕臨崩潰，他用盡全力施法修補，死時未婚，冥府為他記功，身體幾年不腐，也送不出門，最後和道法世家白家的小女兒白露舉行冥婚，白家世代供奉的尊神正是地府冥界的最高神靈——北太帝君，被選中也是冥冥之中有所注定。

這就是父母冥婚的緣故？

白家世代奉祀的是北太帝君，歷代都有子孫冥婚，也難怪被選中，哪怕多高深的修道者，都無法忤逆仙家尊神。

月白驚愕失色，小聲問：“這麽說……我父親，是個好人……好鬼？”

娘娘微微點頭：“楊雲什麽也沒告訴你？”

月白搖搖頭，他連自己的身份都不說，又怎麽會告訴她這些？

“陰陽胎有先天的陰陽法力，比純粹的活人或陰人更有優勢，十分罕見，自古就是鬼怪觊觎的寶貝，能平安活到成年的少之又少，這些年楊雲用自己的陰氣養着你，總算你也到了可以獨立的年紀了，相信如果是你，應該能在那個地方坐鎮很長一段時間。”

陰氣？

聽到這裏，月白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太陰娘娘這意思是……

月白僵跪在原地，一臉錯愕：“哥哥他……”

“他把名章都給了你，說明是希望你平平安安活下去。”娘娘輕笑。

“名章……”月白下意識握住挂在脖子上那個小小的黑色方形物品，他也說過名章是很重要的東西。

“見名章如見本尊，名章是身份的證明，重要之物不交托于外人，”娘娘從寬大的袖子裏拿出一個名章，“就像夫君委托我暫代神職，把名章交托給我一樣。”

娘娘形容得有點類似古代的傳國玉玺，月白謹慎地問：“那，哥哥他……是什麽人？”

“這就要你問他了……再多的事情，也需要你自己去發現，天機不可洩露，機緣到了自然一切明了。”

“你作為世家後代，你也要有肩負重任的覺悟。”

娘娘的身影漸漸變得虛無，美妙的聲音如煙似幻的萦繞在雲裏霧裏……

“月家造的孽，早晚還是要後輩還回來的……”

月白醒來的時候已是清晨，她正躺在從前她住的房間裏，昏昏沉沉地從床上爬起，爺爺皺着眉頭守在床邊，楊雲也在。

“月月……”見她醒來，楊雲也坐到床邊來，月白想起太陰娘娘的話，略帶警惕地望着楊雲，“怎麽了？你見到她了，是嗎？”

爺爺臉色蒼白：“太陰星君顯靈了？！”

月白緩緩點了一下頭，又搖頭：“我見到了太陰娘娘，她說太陰星君在坐忘……爺爺……現在月家還派人去那個鎮鬼法陣嗎？”她認真地問。

爺爺怔了怔，沉沉嘆氣：“這十幾年相對安寧，這事情也就只有被選中當陣眼的人才知曉，去的人能回來的沒幾個，怎麽？太陰娘娘讓你去？”

“好像是這個意思……”

爺爺想了想，小聲嘀咕：“看來我得和白家商量，給你訂一門親事，月家剩下沒幾個有靈力的人，如果你也沒了，月家就完了，總得留個後。”

月白被爺爺突如其來的想法吓着了，吞吞吐吐道：“額……不，爺爺，我才十八歲……”

“自從參與鎮鬼封印，月家所有人都早婚，免得無後。”爺爺氣得拍大腿，立即起身一拐一拐地走了出去。

楊雲一臉淡然地望着他的背影，月白把目光轉向他：“聽娘娘的語氣，你好像知道的應該比爺爺更多……”

他微微颔首，算是承認了。

“你一直瞞着我，”月白難以置信地望着他，仿佛眼前這個人她不認識，“你到底是什麽人？娘娘說，你用自己的陰氣養着我？這是……陰人才會這樣吧……”

“嗯。”他點頭，輕描淡寫，“是。”

“所以……你……”月白感覺自己緊張到呼吸都有幾分困難，顫顫地問，“你不是人？”

楊雲再次點頭。

月白倒吸一口冷氣。

敢情自己跟一個鬼生活了四年卻毫無察覺？

不，他的确很古怪，只是她沒往鬼的方向去想，以為行陰走陽之人就是這麽奇怪。

“……你怕？”他幽幽地擡起眼皮，依然是那張俊美的臉，可是月白心慌地生怕他下一秒就變成了猙獰的面目。

“怕……”她低聲承認，嘆息，“……也不怕。”

“怕什麽？怕我要害你？”

“……”

好像也是，儀式開始之前他還說回家後好好跟她慶生，四年來無微不至的關懷，要說他想害她，連她自己也不信。

他沉沉嘆氣：“為了現世安穩，冥府忙得不可開交，除了維持日常工作，輪流派人協助維持法陣，還要在人間尋找邪修的下落。”

“那個邪修……有那麽大的能耐嗎？”

“他曾經是月家的一任家主，得到太陰星君點撥，贈予仙家法器，修行十分了得，只是一念之差，修了邪魔外道，就回不了頭了。道法無邊，哪怕神鬼，對未知力量也會心存敬畏，更別說是得到仙家指點過的修道者。”楊雲見她發問，耐心地解釋了起來。

“太陰星君點撥過的修道者……”月白好像有點明白了為什麽太陰娘娘說道協、冥界和月家的人都老是想找太陰星君。

“太陰那家夥，說什麽坐忘，估計是怕我們地府追究躲了起來吧，找了他兩三百年也不見蹤影，真當我們跟人一樣好糊弄，逼急了我們帝君大人告到紫微老頭那，看他還坐不坐忘。”楊雲嘟嚷了句，輕描淡寫，就像平時吐槽電視劇情節的一樣無奈。

月白讪讪地望着他：“太陰娘娘說……星君不在，她不想跟其他男人說話。”

楊雲啧啧搖頭：“也就你，會信這種話。”

“額……仙家娘娘應該不會撒謊吧……我是月家人，總得幫着自己主子說幾句吧。”月白小聲嘀咕。

“你也是白家人，白家供奉帝君大人，你能為地府說幾句嗎？”楊雲反問。

月白無法反駁，雖說她是白家人，但這些年能見到的白家人都是一些弟子，她甚至連自己的外公外婆都沒見過，她握着他的名章，想到太陰娘娘說的，忍不住問他：“娘娘說，這名章很重要，是身份的證明，不能交給外人，我……還給你吧。”

“我被停職了，名章沒什麽用，你也看到軍訓時我想收那個女鬼，可我連鬼門都打不開了。”他毫不在意，一點也沒有收回的意思。

月白在家中聽到他和紅日聊天時，紅日也提到了“停職”，她小心翼翼地問：“……哥，你在地府……是什麽職位？你被停職了才來人間閑逛的嗎？”

“我閑逛？”楊雲指着自己，鄭重再問她一句。

“……好，你沒閑逛。”是沒閑逛，你只是窩在家裏看電視劇。

早餐時五叔陰沉着臉，據說昨晚大家都看到了從月亮上天降白光覆蓋在月白身上，都說太陰星君顯靈了，欣喜不已。

月白毫無疑問當選下一任家主，可是她一想到要去什麽惡鬼巢穴鎮鬼，真的壓力很大。

而楊雲在她家人面前真的雲淡風輕，既看不出他是一個鬼，也看不出他對昨晚的事情有什麽看法，他只是拿着遙控器在看電視，安靜地等月白吃完早餐就帶她踏上返程。

趙蝶如昨晚回去加班，聽家族親戚傳得神乎，忍不住跟月白八卦了一下：“表妹，你見到太陰星君了？是男是女？跟你說什麽了？”

月白無語地笑了：“天機不可洩露。”

趙蝶如開始看到昨晚加班的事情，具體就是一個女生上大學了準備遷戶口，但是戶口資料顯示已死亡，家屬過來鬧騰，說明明一個大活人，資料怎麽顯示已死亡？嚴重質疑有關部門的業務水平。

“這還真是蹊跷……”這種事偶爾新聞也會出現，有關部門的解釋就是系統出錯之類的，趙蝶如被家屬們吵得昨晚被領導叫回去加班，和好幾個同事一起整理了十幾年的出生死亡記錄。

正說着，這會兒大姑在外面喊：“趙蝶如，有人找！”

“讓他進來！”趙蝶如狼吞虎咽喝了一碗粥，拿了一個小籠包趕緊吃完。

月白一看來人，嗆了一口粥。

一對中年夫婦帶着他們的女兒上門讨說法，那女生，絕對是李莉！中年婦女開口就是：“趙主任，你這公務員怎麽當的？別人家的孩子都開學去上課了，我家莉莉還沒搞好戶口的事情！”

女生看到月白，欣喜地打招呼：“月白？你在家？不是說你已經去了省城念書了嗎？”

月白記得李莉在十四歲那年已經掉下池塘淹死了，而且楊雲來的那天，還上來提醒月白要避開厲鬼。

她怎麽活過來了？

“怎麽？是月月的同學？”楊雲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現在月白身邊，似笑非笑地問。

“是啊！我還跟她當過同桌！”李莉開心地笑答。

月白站起來，踮起腳小聲告訴楊雲：“她是活人嗎？但她之前是死了……”

“看上去像活人，不過身上有死氣，你先別說死的事情，試探試探。”楊雲側頭低聲告訴她。

“月白，你認識她？”趙蝶如疑惑。

“……嗯……認識……”月白輕輕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