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人皮

李莉的父母拉拉扯扯，要求趙蝶如馬上回單位幫李莉弄好戶口簿的事，楊雲見沒熱鬧看，又回到原位看電視了。

趙蝶如連連道歉，立馬收拾東西帶他們回單位了，李莉興高采烈地拿出手機：“月白，留個聯系方式吧，我去省城找你玩。”

月白遲疑了一下，目光轉向楊雲，他點了一下頭，月白就把自己的手機號告訴了李莉，李莉一臉滿足地離開了，她的舉動也看不出有什麽不妥，似乎不知道自己死過一次。

她有影子而且在陽光下還活蹦亂跳，應該不是鬼？

不過也不一定，楊雲不也有影子麽，只是體溫冰涼而已，這麽多年她就從沒懷疑過楊雲是鬼。

一下子要接受他是鬼，心理好像還有點蒙。

可他一直待她很好，比親戚們還要好。

從離開月家那年起，他幾乎占據了她生活的全部，喜怒哀樂。

是人是鬼重要嗎？

阿花開車過來幫忙把行李拿上車，行李不多，阿花粗壯的手臂一邊拎一個背包就完事了，月白禮貌性地和在場的親戚道別，爺爺跟着出來：“小白，我與白家聯系了，他們讓你有時間去一趟白家本家。”

“白家本家？”

“白家有本事的人很多，會給你找一門好親事，你是陰陽冥胎，嫁給道行更深的陰人，将來生出的孩子必然更加強大。”爺爺叮囑。

什麽？

月白懷疑自己聽錯，有點着急：“嫁給陰人？爺爺，你想讓我嫁人就算了，還要嫁給死人？我才剛成年！”

“陰間規矩和我們不一樣，女子十有五年而笄，對陰人而言，十五歲已經成年了。”爺爺耐心解釋着。

爺爺這麽堅持，她也無法反駁，總之見到白家的人再問個清楚吧，白家供奉北太帝君，是冥府的最高權力者，對陰陽兩界之事必然比月家更了解。

上車後，楊雲讓月白給李莉打電話，把她約出來。

“約她幹什麽？她是鬼？”

楊雲搖搖頭：“不确定，給我感覺很怪異，她像個活人，但身上的死氣很重，離開這裏之前先确認下這女人有沒有危險性。”

“死氣……”月白糾結着。

“一般只有兩種人會有死氣，一種是将死未死之人，一種是死人。”阿花加入話題，“你們見到什麽人了？”

“見到我一個同學，她應該在四年前就死了，可剛才她來我家的樣子，氣色也很好，一點也不像……”月白也納悶得很。

“約她出來，附近有沒安靜點的地方？”楊雲望向窗外。

“有。”

月白所指的就是學校後山的小路，平時沒什麽人去，偶爾會有一些早戀的少男少女偷偷跑來這邊約會，綠化帶還有聳起來的苗圃，容易藏人。

“阿花，你去通知當地鬼差過來，不要輕舉妄動，我先弄明白是怎麽回事。”楊雲冷靜地吩咐。

一聽到有鬼差，月白反倒放心了許多，要知道鬼差就是專門拘鬼的。

楊雲和阿花暫時回避，留月白獨自在原地等。

過了一會兒，李莉果然來了，她向月白跑來：“月白，早上才叫你，怎麽說走就走了？”

“嗯……李莉，”月白試探性地問，“你還記得四年前，你掉下池塘的事嗎？”

“嗯，記得……”她幽幽森森地望向月白，和月白當年問她是否想吃她時一模一樣。

“那……”月白小心翼翼地後退一步。

“後來，我父母加入了真靈教，教主幫我起死回生了，我現在身體很好。”李莉開心地說着，一把拉住月白的手，“我們總部在省城呢，我本來還想着明天去省城見教主的話，順便去找你玩呢！”

月白僵在原地，李莉的手也很冰冷，和楊雲一樣沒什麽體溫，但她的更像死人的手，肌膚沒有彈性，不知為何讓月白感到有點惡心，想抽回手，卻被她牢牢抓住。

“月白，我聽說……”李莉的笑容忽然變得詭異，“你是陰陽冥胎。”

“陰陽冥胎”這個說法是行內人才會懂，李莉以前只知道鬼想接近月白，卻不知原因為何，如今她能說出“陰陽冥胎”這個詞，明顯是有人告訴她了。

“李莉，你在說什麽？”月白保持鎮靜。

“教主說只要把你獻給他，我們一家就能獲得永生，還能享盡榮華富貴，本來我還想去找你，沒想到你自動送上門來！”她笑起來，嘴角快要咧到腮邊，露出發黑的牙齒，抓住月白的雙手鬼畜地顫抖起來，“你的血肉的确好香！我都忍不住想咬一口！”

李莉病态地湊過來聞聞她身上的氣味，這一刻一點也不像活人了，甚至像個厲鬼，月白使勁掙開往後退，抓住白玉戒指往李莉身上伸過去，絲毫不起反應，月白錯愕了，白玉戒指從小到大遇到惡鬼沒失靈過，下一個瞬間，她立刻反應過來，擡起腿狠狠把她踹開，兩個人分別往後摔倒在地。

月白餘驚未定，握着白玉戒指本能地保持警惕。

“別想跑！”她四肢并用像個猛獸一樣爬過來，眼睛暴凸，面目變得猙獰，月白抓起一塊石頭砸過去，砸中李莉的一只眼睛，掉了一塊模糊的血肉在地上，李莉的動作停了下來，捂着受傷的眼睛看着地上的物體，憤怒地狂叫起來，“你把我的眼睛弄掉了！爸！媽！她……她毀了我的眼睛！”

李莉的父母在苗圃後面蹦出來，父親盛怒地斥責：“你還我女兒眼睛！”

母親則抱着李莉哭起來，神經質地喊着：“莉莉，別哭，不要緊，回去讓教主再給你做一個，別怕，媽媽在，媽媽在！”

“她已經死了！不屬于這個世界，強行挽留會壞了規矩！”月白站在離他們好幾米遠，手裏還握着另一塊石頭。

“什麽規矩？！我不知道什麽規矩！我就這麽一個女兒！我要她活着！”李莉的母親歇斯底裏地喊道，轉頭向着月白，“只要把你送到教主面前，他就會給我們一家永生的力量！”

“李莉，沒有人可以永生。”月白正色道，“我不否認很多鬼對人世依依不舍，可總有一天都要去輪回的，之前你也知道，如果在陽間逗留太久會被其他惡鬼吞噬，或者被鬼差捉到，與其鬼鬼祟祟地活着，還不如去輪回，擁有新的人生。”

“我不要！我還沒活夠！”她倔強地回答，“四年前那個晚上，我不小心吞噬了幾個孤魂，才知道……原來還有這麽美味的東西，我想活着，不想去輪回，我才十四歲，我的人生才剛開始！”

人有三魂七魄，孤魂是人死魂魄散時不小心飄出的靈魂一部分，通常很弱，很容易被吞噬。

正常的鬼魂渾渾噩噩，茫然從容，能像李莉那樣清醒說話的，多半是吞噬了別的靈魂，而且照她現在的狀況，必定吞了不少。

楊雲說過不要相信鬼的話，越能說會道的鬼道行越高，越狡猾。

“你們違背陰陽界的規矩，死後要去地獄受罰的。”月白勸道，那是她的同學，她真的想挽救一下。

李莉媽不屑地回答：“教主說會給我們永生，我們不會去地獄，不會死。”

“那是邪教。”

“我才不管什麽邪教不邪教！我的女兒活過來了是事實！”李莉媽反駁。

“她這樣活着就像一具帶靈魂的屍體，沒什麽意義了。”楊雲從月白身後走來，“月月，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家吧。”

“哥，我想超度她……”月白懇請着，“教教我怎麽做。”

“晚了，”楊雲搖搖頭，目光盯着李莉一家，“小鬼差，強拘生魂，審問他們。”

兩個長得像十四五歲少年的小鬼差出現在他們身旁，一高一矮都穿着上次那兩個鬼差同樣的古裝差服，矮的那個有點滑稽，鐵鎖把李莉父母的魂魄拖了出來，李莉僵了僵，神情變得恐懼：“你們要殺我爸媽？！他們是活人！”

高個子小鬼差不安地嘀咕：“楊大人，我們只能把他們生魂拖出來審問，不能拖走啊。”

矮鬼差也有點害怕：“強行帶走陽壽未盡的生魂是犯法的。”

“哈哈哈哈……”李莉大笑起來，嚣張起來，“既然知道是犯法，還不快放了他們？！”

楊雲動了個響指，李莉忽然痛苦地尖叫起來，一個黑色的身影籠罩她的全身，從頭上吃力地爬出來，李莉的身體像屍體一般倒了下去，楊雲一個瞬移掐住了黑影的脖子，小鬼差連忙把黑影也鎖上。

李莉媽的靈魂驚叫着：“你們是什麽人？！你們要殺死我們一家？！”

“那就看你有沒有好好回答問題了。”楊雲對小鬼差使了個眼色，“去找崔判官審問他們，回答不詳細就直接打入地獄。”

小鬼差誠惶誠恐，面露難色：“楊大人……這……”

“怎麽？很為難？先去辦了，誰不服叫他來找我。”楊雲霸氣側漏。

兩個小鬼差面面相觑，打開了鬼門把一家三口的靈魂拖進去。

月白望着阿花正在處理地上三具軀殼，她收拾一下心情：“強拘生魂是犯法的？”

“廢話，強拘生魂就等于在陽間殺了人。”阿花遠遠就白了她一眼。

月白蹙眉：“哥……你為什麽不讓我多勸幾句，我想……”

“那不是完整的李莉。”楊雲如實相告。

“嗯？”

“那應該是她的一半分魂，和其它零碎的殘缺魂魄被糅合在一起，你想讓她安息恐怕很難，她另一半分魂沒找到，靈魂殘缺也無法投胎，估計被那個教主利用了。”

“那……鬼差把她拘走了之後會怎樣？”月白關切地問。

“暫時會把她關起來，找到另一半分魂才能投胎。”

“我擦！真他娘的惡心！”阿花罵咧咧的。

“怎麽了？”月白好奇地要走過去，楊雲一把拉住她。

阿花捏着鼻子掂了掂李莉的皮膚：“這是一張人皮！裏面塞了各種人體內髒，估計都是死人身上掏的，好臭！”

人皮？！

月白感到一陣驚悚……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我膽子很小！

寫着寫着就背起了黨章！

修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