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酆都鬼城

月白起身拿起那些繁雜的複古長裙往身上套，心裏總算明白為什麽古代的大家閨秀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十指不沾陽春水，光是穿衣打扮就需要大半天了！

楊雲見她對着一堆服飾束手無措的窘迫樣，有點好笑，看不過去只好親自幫她穿。

一絲不茍地俯身給她綁腰帶，月白望着他俊美柔和的側臉線條，不合時宜地冒出一句話：“都說認真的男人最帥！”

楊雲一怔。

他能怎麽辦？他也很無奈啊！

她自己穿不好，又十分嫌棄那幾個工字臉的侍女，楊雲嗤笑一聲：“向來是妻子伺候丈夫更衣的，而我卻反過來要伺候夫人更衣。”

“是啊，你一個鬼帝，向來有侍女伺候着，到了陽間這四年只有我一個伺候着，真是委屈你了。”月白乘機酸他一把。

他寵溺地捏了一下她的耳垂，還是免不了擔心陰氣對她會不會造成影響。

“身體怎麽樣？真的沒有什麽不适嗎？”

月白搖搖頭，略帶羞澀，誠實回答：“沒有，雖然有點疼，但體驗很完美。”

楊雲：……

她是不是誤會了他的意思？

弄了許久，在楊雲的幫助下，月白終于穿好了這套暗紫色的古裝套裝，楊雲穿了一套白色內襯，一襲繡金紋的紫長袍，外罩一件亮綢面的對襟，身軀凜凜，相貌堂堂。

兩人走到前殿，紅日已等候多時，只見他一身白色長袍，袍子背後還繡着“日巡”的字樣，一頭暗紅的長發随意束着，見他們出來愣了愣，立刻下跪行禮：“楊大人……額，楊夫人……”頓了頓，他發現了點什麽？

繼而，紅日還沒開口，随之而出的幾個工字臉随從冒出來，吓得他驚叫一聲：“我擦！這是什麽東西？！吓死鬼了都！”

月白心裏表示太贊同，用紙人點化這種長相的侍女，別說吓死人，鬼都吓死！

大概是先入為主的大咧咧印象，月白見他下跪，感到有點突兀：“紅日，你以前都不跪他的。”

紅日愣了愣：“我以前還喊你小白咧。”

月白：囧。

“在陽間沒規沒矩就算了，在冥府之地，好歹楊大人也是五方鬼帝，比我高好幾個官階呢，何況這裏還是羅酆山，見到山大王的我忍不住要下跪。”紅日耿直地承認。

楊雲一臉無奈，無視了紅日，細心地叮囑月白：“你跟紅日回陽間，我不在的日子如果遇到麻煩就找紅日和阿花，或者白家。”

“嗯好。”她聽話地點點頭，“你要早點回來。”

“我知道。”他俯身輕吻一下她的雙唇，“去吧。”

目送着日游神和她的身影消失在視野，身邊的紙人随從化作青煙，留下他孤獨蕭條地站在大殿前，垂下眼睑：“你等我……”

紅日領着月白飛過羅酆山，月白忽見山下一片繁華的古城，鬼影重重，活脫脫一個大市集：“那是什麽地方？”

“酆都鬼城啊！”紅日帶着幾分驚訝反問，“你來時沒經過嗎？”

月白搖搖頭，來時她渾身是傷，心裏又怕得要死，像個小獸蜷縮在楊雲懷裏，哪有心思欣賞冥府風光？

紅日馬上切換成導游狀态，滔滔不絕地介紹起來。

酆都鬼城相當于人間的帝都，善人死後若還不想投胎，允許在冥府居住一段時間，五方鬼帝管轄的領域都有鬼城，但酆都最為繁華。

月白馬上想起了黃泉路的免稅店：“能不能帶我去黃泉路的免稅店買點東西？”

紅日不解：“哈？那些都是鬼用的東西，你買什麽買？”

“送朋友。”月白笑了笑，買點回去送給小文吧。

“我們去還陽井不走黃泉路，要買就在酆都買吧，黃泉路有的，酆都都有。”紅日帶她降下地面，忽然壞笑，“何況，在酆都不用錢。”

月白：？？？

等她在商店裏提着大包小包出來，一臉無奈地見紅日在跟各種鬼老板客套。

“我！是我啊！日游神！這位是楊大人的夫人，看出來了吧，身上全是楊大人的氣息，騙不了鬼！她想買點化妝品……什麽？不用錢，這怎麽好意思呢！……好吧，盛情難卻，那我替楊夫人謝過你啦~！楊大人很快就歸位的啦放心好啦~！我跟張大人美言幾句，下個月讓鬼差不收你租金！”

每一家店如法炮制。

最後，月白臉皮薄，不敢繼續買（拿）了，心有愧疚地望着手上拎着的商品，感覺自己就像搜刮民脂民膏的萬惡官太，催促着紅日趕緊帶她離開，然而，紅日似乎買上瘾了？

“紅日！”

一個清澈甜美的聲音在背後傳來，一人一鬼同時轉身，一個魚怪臉站在身後，身材是個苗條嬌俏的小少女，紅日先是一驚，然後伸手去掀人家的臉：“錦靈，不上班戴什麽面具嘛！”

“我太美了，不想讓男鬼看到我！”錦靈嬌哼哼地嘟嚷着，被紅日揭下的面具戴在她的頭頂，是個清秀的少女，秀雅絕俗，自有一股輕靈之氣，清水般的雙眸懷着幾分敵意打量着月白，“她是誰？一個活人，你帶着一個活人逛酆都？膽子挺肥啊！泡妞泡到活人了！”

“不是我！我沒有！別瞎說！”紅日慌忙澄清，“這是楊大人的夫人，我當跑腿送她回娘家，順便……帶點土特産。”

回娘家……土特産……

紅日你的比喻還能更接地氣點嗎？

錦靈上下打量她一番，點頭：“楊大人的夫人？前任豹尾的女兒嗎？嗯，的确！有楊大人的名章，而且裏裏外外都是楊大人的氣息。”

裏裏外外……這些鬼！能給人留點隐私嗎？！

月白尴尬地笑了笑：“錦靈姑娘好。”

錦靈反應過來，福了福身子：“錦靈見過楊夫人。”

“哦，這是十大陰帥的魚鰓，錦靈姑娘。錦靈，楊夫人名叫小白，她很好說話的。”紅日這才想起要介紹，“對了，錦靈，你來酆都幹嘛？”

“開會啊！不是說了全員去陰景天宮開會麽？沒通知你？”

紅日懵了：“沒啊。”

“也對，你是白天上班的，我們都是晚上上班。”錦靈攤手。

這話紮心了，其他冥神都是晚上上班，白天空閑在陽間巡邏巡邏，平時開會也是白天回來開，由于紅日經常缺席開會，連通知開會的人都索性不通知他了。

紅日受了一波暴擊，鑒于錦靈是十大陰帥唯一的萌妹子，又不好發作：“有沒有說讨論什麽事？”

“還能有什麽事？就是讨論楊大人引忘川水破界倒灌的事情，聽說這事驚動了紫微垣，紫微大帝要帝君大人交人呢！五方鬼帝也來了，大家都來看熱鬧呢，楊大人這次捅大簍子了，不過我挺開心的，他殺了曼珠，解氣。”錦靈狡黠一笑，“楊夫人，你老公要上天了你知道嗎？”

月白聽到這些消息根本無法平靜，原以為他這事頂多是在冥府被帝君罰完了事，結果要去天上問責？

難怪他說需要點時間來處理。

“嗨！紅日，楊……楊夫人也在！”迎面而來的是夜游神小夜，一見到月白就臉色鐵青，想起了三清峰上搶親被揍的事情來，“錦靈，我們走吧，要遲到了，紅日要去上班了，別理他。”

“嗯，好噠！”錦靈親昵地勾住小夜的臂彎。

小夜仰頭挺胸自豪狀，壞壞地瞥了一眼紅日：“唉！不熬夜的男鬼不是真男鬼！”

紅日頓時受到一萬點傷害。

去還陽井的路上月白心有不安：“紅日，他會不會有事？”

“嗯？”紅日想了想，“難說，罰是肯定要罰的，忘川河底下的鬼魂都是要受盡折磨永不超生，直到灰飛煙滅的，雖說在法陣裏那些是下八獄的鬼魂，但也是經過判官所判，直接把他們淹沒到忘川河好像不太合規矩，何況還是破界倒灌，據小夜回來說，當時在場的守陣人都差點被淹了。”

“那……”月白緊張了，“那他……”

“不過應該也不會罰得很嚴重，畢竟楊大人是五方鬼帝之一，放在天上也是跟五方五老相當的地位，應該也不會罰得很重……”紅日無奈搖搖頭，“我也說不準。”

站在一個寬大的井口旁，陰森不見底，月白傻了眼：“這就是還陽井？真的是個井啊……”

“不然咧？跳吧！”紅日幫她拎着“土特産”。

月白有點不知所措，她從法陣陣眼掉下去也是這麽漆黑可怕，如今心理陰影還沒過去，又要她跳井？！

“快跳吧，我也要去上班了！”紅日催促，“不就是個井麽！”

月白抽搐着嘴角，不就是個井麽？普通人一輩子都不會跳一次！诶？慢着……

“你回陽間上班，你不跳？”

“我不跳，我走官道。”

這話就令月白意識到，還陽井就是去陽間的綠皮火車，紅日說的官道就是豪華客機：“走官道需要什麽條件？”

“條件當然就是——官！快下去吧，你爸在等你了！”說着，紅日一掌把她推下去，月白一腳踩空，随着一聲驚叫，迅速墜落無盡的黑暗之中……

在混沌之中暈過去，月白醒過來時，正躺在家中自己的房間裏，她穿上厚厚的外套跑去楊雲的房間，空蕩蕩的，跑到樓下去，月翰成正買菜回來，見她從樓上下來，開心不已：“閨女，醒啦！”

“……嗯。”她遲疑了一下，王大媽和李嬸也拎着菜從門前經過：“早啊！月小妹，要吃餃子不？我買了些，給你們家送點吧！”

“謝謝李嬸。”她接過李嬸遞上的餃子，客氣道謝，相隔去白家的日子已經過去兩個月了，李嬸還是這麽熱情。

“客氣什麽啊！你爸爸幫我看房子，又給了三十萬買下我那些不值錢的瓶瓶罐罐，我該謝謝你們！”李嬸一個勁地說。

月白愣住了：“不是我哥幫你看的房子嗎？”

“你哥？你哪來的哥？”王大媽一臉狐疑。

李嬸也好奇地問：“你不是你爸的獨生女嗎？”

月白心裏一陣發涼，月翰成沖她搖搖頭，示意別再問了，別過李嬸，月白匆匆回屋：“爸爸，怎麽回事？我和楊雲一起搬來，都認識這些鄰居啊！他們怎麽……”

“楊雲在陽間的身份是僞造，随着他離開，他在陽間的痕跡都被抹去了。”月翰成解釋道。

月白一陣心慌，也就是，除了她，除了鬼，誰都不會記得曾經存在一個叫“月楊”的角色……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個副本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