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仗勢買物

養傷的日子難熬,貓兒深切認識到“窮”之一字的內涵,那要賺銀子的心思自秋雨紛紛便沒有消停過。

她身邊多了兩個人手,沒理由比她一個人時過的慘。

貓兒問春杏:“在廢殿裏這些日子,最大的感受是什麽?”

此時未時已過,離晌午還有一個時辰。春杏腹中嘶鳴一聲,苦着臉道:“餓,吃不飽飯。”

吳公公雖每日打發人為貓兒送來了飯菜,然一個人的分量四個人分着吃,誰都吃不飽。

貓兒的腹中跟着起了一聲嘶鳴,抓起一把珍珠塞給春杏:“走,跟着本仙姑出一回力,賞你大雞腿吃。”

她今日要登一回門的,是宮裏的膳房。

掖庭膳房,她已同主管太監結下了梁子。

禦膳房倒是沒惹過人,可她也不夠分量去一回。

受寵的各宮娘娘各有小廚房,她更不敢湊上去。

想來想去,也只有守城牆的侍衛膳房,她能鑽點空子,尋摸一回生油回來。

生油除了用于餐食,是将花瓣浸出顏色不可或缺之物。

如若有桂花油自然更好,然而現下,能尋來生油已是不易了。

雨絲兒滴答,貓兒從櫃中翻出來一把斷了兩根骨架的油紙傘,豪氣的遞給春杏:“給本仙姑撐着,若淋濕了我,氣勢上可就弱了一頭。”

春杏接過傘,一邊琢磨着如何将一把破傘撐出千軍萬馬的氣勢,一邊護着吊着膀子的貓兒,兩人雄赳赳氣昂昂,輸人不輸陣的去了。

靠近西華門的侍衛膳房,離掖庭宮最近。

兩人行了一刻鐘,便瞅見炊煙袅袅,膳房門前,廚子們進進出出,已然開始預備侍衛們的晌午飯。

貓兒挺了挺腰板,高揚着腦袋,轉頭問春杏:“你看我拽不拽?”

春杏捧場道:“拽,拽的像二五八萬。”

貓兒一揮手:“走!”

侍衛營膳房人影憧憧,廚子們一邊忙手上的活計,一邊豎着耳朵聽管事太監訓話。

守着膳堂門的小太監見進來兩位宮娥,立刻起身趕人:“出去出去出去,這不是後宮膳堂,哪裏能随意進。侍衛們中了毒,你們九族的腦袋都不夠砍!”

貓兒一橫眉,昂首挺胸站着不動。

春杏立刻上前一步,用鼻孔瞧着小太監:“大膽,不看看我們的身份!”

小太監湊上來,咧了咧嘴角:“你們是何方神聖?”

春杏卻冷哼一聲:“你這小太監,不夠格知道。”

小太監見兩人不像善茬,其中一位雖吊着個膀子,卻是一副不怕死的模樣,立刻回頭一喊:“公公,有人鬧事!”

這四周都是侍衛,誰敢來侍衛膳房鬧事?管事太監在後廚不急不忙訓完話,踱着方步出來,眯着眼睛瞧向來者,登時一聲冷笑。

這是個什麽人物啊?沒見過!

貓兒昂首上前,理直氣壯的張了大嘴:“十斤生油、八根雞腿、一袋糯米、一袋棒子面……”

管事太監慢悠悠上前,扯着貓兒衣袖到了門外,指向一條宮道:

“姑娘往南走,遇見金水河就上金水橋,下了橋出午門,午門過去是泰安門,出了泰安門上一輛馬車,一路到城西市場。那裏莫說十斤八斤油,便是千百斤,但凡你運的走,要多少有多少。”

諷刺人?

貓兒一甩衣袖,春杏立刻指着那管事太監破口大罵:

“好大的膽子,也不看看姑姑是誰!知道皇後娘娘怎麽醒來的嗎?知道李小姐在地府玩了幾日嗎?我們胡姑姑,正兒八經閻羅王的親妹子!”

管事太監一愣,将貓兒上下打量。

那位據說能鎮魂的宮娥,聽說過,可沒見過。

再說,便是知道,又能如何?宮裏初一、十五祭祀招待神婆的膳房,可不在他這邊。

春杏見她一席話說出去,管事太監連眼睛都未眨一眼,不由湊到貓兒耳畔咬耳朵:“姑姑,怎麽辦?”

貓兒單手叉腰,親自上前,一拍桌面:“怎麽着?我阿哥名頭不好使?信不信今兒晚上就讓他會會你?”

此時一位黑甲侍衛邁進門檻,準備随意填填肚子再換防。

聽聞門邊的兩位宮娥之聲,再瞧見吊着膀子的貓兒,他立時一愣,轉頭便拉了管事太監在一旁咬耳朵:

“老太監端的眼瞎。那姑娘可是五殿下放在心上的人,她要什麽,你麻溜的給她。你惹惱了她,便是惹惱了五殿下。什麽後果,你自己去想。”

太監打了個寒戰,又有些将信将疑,反手拉着侍衛悄聲道:“這般大的事,咱家怎會不知?”

侍衛恨鐵不成鋼:

“五六日前,五皇子的人鬧哄哄擡着東西送去給那姑娘,你竟不知?

我們在城牆上可看的清清楚楚。這姑娘,是被五皇子從馬車裏抱出來的。賞賜之物,是五皇子的人親自擡着的。

你若連這些關鍵事都不知,你還在宮裏混個什麽?快快挪了地兒,将管事的位子讓出去。”

太監抹了抹冷汗,等轉了身,他對着貓兒換上了笑臉,殷勤道:“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

他也不敢聲張,自己尋了瓷罐、瓷盆,親自去庫裏倒了油,扛了糯米和棒子面,又用麻布裹了雞腿,送到貓兒面前:

“侍衛膳房吃飯的人多,少了這點子東西,根本瞧不出來。姑姑平日想吃什麽,但請來拿,千萬莫客氣。”

春杏立刻上前,展示了一回“誰說女子不如男”的氣魄,将一應之物又背又扛又抱,不留下一點兒渣。

貓兒甩出去兩粒大珍珠,倨傲中帶了親切:

“賞你的,安心拿着。我阿哥說他喜歡你,改日親自來拜會。告辭,莫送。”

閻王爺的臉面值這麽大用,貓兒未曾預料到。

打鐵趁熱,等她和春杏從侍衛膳房搬回去生油等物,第二日便去了一趟尚衣局,搬回去幾斤棉花和幾尺頭綢布。

又順路去了尙衣局下屬的尚妝司,揀了若幹破碎眉黛餅塊,搬走幾罐放陳了的桂花油。

等到了日頭略略晴好,百花舒展,趁着花匠們要出動打理花卉,她還同春杏拿了布袋,圍着宮裏各園子轉悠了一圈,将花匠剪下來的鮮花裝了大半包。

在她自以為仗了閻王爺的勢,将一應材料準備好,美滋滋的開始熬制口紅時,宮裏漸漸起了一股流言。

那流言說的仿似是這宮裏的某位皇子,對某位宮娥上了心,竭盡所能要讨好美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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