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危險流言

流言傳到貓兒耳邊時,她正好去了一趟浣衣局,尋了此前曾有過金錢交易的宮娥,商談幫磨珍珠粉的活計。

午時剛過,浣衣局的宮娥們用完午膳,各自回各自房裏去,說些悄悄話後,便打算眯一眯瞌睡。

貓兒鑽進一間屋裏,拉着其中兩人咬耳朵:

“閑的時候去廢殿,每日半個時辰也好,一個時辰也好,按珠子算工錢。兩顆珠子算半錢銀子,一日若研磨四顆珠子,那可就是一錢。比宮裏的月例銀子高到哪裏去。”

被她挑唆的兩位宮娥,一位叫秋蘭,進宮已有五六年,此前就為貓兒磨過珍珠粉,膽子大些,家中貧困,自然願意賺這份銀子。

另一位小宮娥,年紀小,才進宮一年多。雖也跟着秋蘭去過廢殿,卻對貓兒極為懼怕,生恐她現出貓妖的原形,随時吃個把人。

貓兒看小宮娥唯唯諾諾的模樣,心裏着急,面上卻保持着最親和的笑容,道:“妹妹慢慢考慮,不打緊的。”

此時浣衣宮娥們躺在通鋪上說閑話,便有人道:“也不知五殿下瞧上的宮女兒,究竟有多麽花容月貌……”

旁的宮娥嘆息道:“誰竟能讓五殿下上了心……五殿下可是出了名的‘一日情’啊。”

小宮娥站在貓兒身邊,心思卻不由得被八卦所吸引,偏着腦袋等旁人替她發問。

然而旁的老人兒卻一時沒有人接茬,她心中被勾的癢癢,不由壯着膽子問道:“什麽是‘一日情’?”

這才有人解釋道:“今日他對哪位宮女笑上一回,明日說不得便要罰她大日頭底下跪着。如此算一算,竟連一日都沒有,該算作‘半日情’。”

又有人貢獻了更有細節的八卦:“聽聞一日,五皇子帶着那宮女兒,在禦花園閣樓裏,孤男寡女,行了一回好事……”

“好事”二字,懂的人自然是懂的,不懂的人卻萬般不解其意。

小宮娥忍了半晌,見又沒有旁人相問,她只得再出來問上一回:“是何好事?究竟有多好?”

這回等來的卻是一衆人嘻嘻哈哈的嬉鬧和滿面緋紅。

小宮娥被她們的笑勾的越加心癢,只得壯着膽子去問貓妖:“姑姑,您見多識廣,您來說說,到底那好事是何好事?”

貓兒素來知道,共談八卦是促進女人友誼的最好途徑。

然她自聽到宮娥們提到閣樓之事,一張老臉立刻紅了不止一星半點,心中卻憤憤然。

此時聽小宮娥竟尋她相問,她不由重重“呸”了一口。

仿佛時隔多日的此時,這樣一聲“呸”,就能将曾對她上下其手之人給呸死。

待呸完,她再也沒有繼續商談的興致,只拉着臉道:“我先回去,你慢慢想,過時不候。”

宮娥們見她須臾間就生了大氣、扭着腰肢去了,自不敢做聲。

只等估摸着她行遠了,傳說中妖精都有的順風耳不起作用了,這才悄悄道:“看看,就連貓妖也對五皇子有情,對那宮女兒心生了嫉妒。那人可真是有福啊……”

日頭漸漸西斜,廢殿院中的紅泥爐上沸水中煮着的蜂蠟已融化開。

春杏根據貓兒的指點,将最上面漂浮的蜂蠟撈出來倒進一旁的涼水中,等蜂蠟遇冷凝固,漂浮上來後,撈出來裝進空碗裏,坐在熱水裏等融化。

等待的這點子時間,貓兒已将研磨好的幹花粉,從新鮮花瓣中擠出的花汁,以及用生油将幹花浸泡出顏色的油汁準備好。

待蜂蠟融化後,将備好的物料均勻快速混合,最後灌進口紅模子裏,等凝固後再裝進口紅管子,一只準備賣二兩銀子的口紅便齊活了。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眼前排排站着十支口紅,能賣二十兩銀子。

二十兩銀子,是貓兒在逃宮前攢夠一百兩銀子的五分之一,如若選擇從離掖庭最近的西華門出宮,那自由離她已不算遠。

她喜滋滋的将做好的口紅裝進兩個小木匣裏,同春杏道:“宮裏有哪些不受寵的低階妃嫔?細細說來,一個人都不能落下。”

春杏未張口,一旁無聊了好幾日的白才人終于揀着個她能幹的事,立刻搶先道:“我知道,整個宮裏,只怕沒人比我更清楚。”

她一一列出名單:

“吳妃,進宮七年,侍寝次數屈指可數。她命好,生了個小殿下,算是後半輩子有靠。

許婕妤,進宮三年,同我一般,還沒侍寝過……”

貓兒吃驚道:“原來你還未侍寝?那你怎能對皇上情根深種?”

白才人一甩筆,眼中立刻浮上淚花:“沒侍寝就不能喜歡皇上?妃嫔的職責,就是喜歡皇上,必須喜歡!”

貓兒聽過這話,也不知她這是看的透,還是看不透。

可廢殿裏被除了名份的妃嫔,便是想着皇上,皇上又怎能知道。

大門拍響,沒有章法,不是她熟悉的三長兩短,

貓兒前去開了門,瞧見柳太醫正一臉焦急站在門外,不禁奇道:“早上不是來複過診的?”

柳太醫擠進門去,急急道:“我問你,你同五殿下,究竟有什麽?”

貓兒失笑道:“怎地了?你堂堂太醫,也對那些無聊八卦感興趣?”

她将他拉進門裏,輕掩院門,以待浣衣局的兩位宮娥随時上門。

柳太醫卻一把拉開門,拽着她手道:“快,先尋地方躲一躲……”

他話還未說完,外間已傳來嘈雜腳步聲。

頃刻間,七八位宮娥太監齊齊湧進來,為首的那位一指貓兒:“是她,抓起來!”

***

晌午時分,無上尊貴的極華宮,和平常一般寂靜。

,蕭定晔鮮見的在這個時辰出現,要陪他老娘用上一回晚膳。

他大步進了院門,在跪着的胡貓兒身前一頓,略略彎了腰身,做出吃驚色:“喲,這跪着鎮魂,又是個什麽說道?”

繼而長腿一邁,進了殿中。

躺椅上的皇後揶揄着:“晔兒近兩年從未耐下性子來陪為娘用晚膳,今日太陽竟打西邊出來了。”

蕭定晔做出個嬉皮笑臉的神色,上前硬去擠在躺椅扶手上,爪子搭在皇後肩上,否認道:

“孩兒哪裏是兩年未陪母後用晚膳?前些日子您病着,是誰陪夜、陪吃、陪說話來的?”

皇後面色略略和緩些,嘴上卻冷哼了一聲,往檐下努努下巴:“沒打壞,你好不容易有個可心之人,為娘若打壞了,你豈不是要将我這宮殿給拆了?”

蕭定晔一笑:“小小一宮娥,怎麽扯到孩兒身上?孩兒若可心上她這樣的,豈不是埋汰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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