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不妄念(3)
青山高遠,山霧如雲,雪已停下,天地間一片白茫茫。
姜卿兒是被寺院的晨鐘喚醒,莫看這寺中清冷,但被窩裏倒是挺暖和的,磨磨蹭蹭的,才起了床。
簡單地洗漱過,恩翠便端來清粥用膳,劉車夫正在修理裂損的車輪,想必用不着多久便可以回城。
姜卿兒手裏捂着剛熱好的湯婆子,領着恩翠悠閑地去了寶殿,明媚的容顏上淺淺帶笑,美豔動人。
佛殿中,越思小和尚正在清掃,時不時打着哈欠,見來人忙行禮,“施主昨夜可睡得好?”
“尚好。”姜卿兒回應,擡眸看向那金身佛像,對越思道:“奴家想同小師父求些香紙。”
越思揚唇笑起,“施主可是要祈佛,這天寒地凍的,求個保佑也好。”
說話間,越思去尋香紙,不過一會兒便給到姜卿兒手裏,她将湯婆子轉給恩翠,笑道:“奴家求的啊,是姻緣。”
越思一愣,又笑道:“施主花容正茂,揚州青年才俊争先追捧,所求所應,何愁沒有好姻緣。”
姜卿兒淺笑着将香點燃,她為供人消遣的舞妓,縱使受萬千追捧,又有幾人打心底瞧得起她的,紛紛擾擾難覓良人才是。
姜卿兒拂了衣裙,跪于蒲團上,持香作揖。
佛祖,賜個良人給她吧,大不了以後她開青樓養他。
姜卿兒起身将香火插在香爐內,便攏了下衣袖,從腰間荷包裏拿出一百兩銀錢,走到功德箱旁,随即便扔了進去,份量頗足。
吶,佛祖,一百兩換一個姻緣,若是顯靈的話,以後她多多供奉。
越思聽那錢聲,又驚又喜,連忙道:“施主留宿寺中,皆為佛緣,出家人不求回報,施主盡心而行便可。”
一旁的恩翠喃喃說道:“主子,您這香火錢都夠這寺院吃大半年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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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卿兒從恩翠手裏拿回湯婆子,淡然道:“錢乃身外之物,與其用作那庸俗之地,倒不如積德行善,寺內整日饅頭鹹菜的,偶爾也要吃點肉。”
恩翠撅了嘴,“主子,和尚不吃肉。”
姜卿兒揚起眉梢,“吶,忘了,不過沒關系。”她側過身拍拍越思的肩膀,“冬日嚴寒,多添點厚衣裳。”
越思立掌施禮道:“望施主得心中所念。”
姜卿兒輕颌首,一百兩以清苦之人而言,大半年口糧,于她而言,她發上一支玉簪都不夠抵的,實在微不足道。
這佛也拜了,靜等劉車夫将馬車修好便是。
與越思別了後,姜卿兒心思微起,側目對恩翠道:“你去問問劉車夫何時能将馬車修好。”
聽言,恩翠應聲便前去馬廄。
寺院裏的積雪還未掃開,姜卿兒也只是在走廊上游着,這一早也不見那弘忍大師,便想着四處尋尋,可否能尋到。
也不知是不是躲着她,大不了她再為昨夜之事跟弘忍大師道個歉?
行了一道,忽見雪地上落得有梅花小爪印,姜卿兒微微訝異,順着印子轉過牆角,一陣貓叫聲響起。
姜卿兒尋聲望去,只見庭院之中,那身形颀長的白衣僧人手持竹掃帚,正清掃着院中積雪,雖光着頭,卻難抵冷雅之氣。
正是弘忍,身旁不遠處圍着一群野貓,正吃着地上的饅頭和餡餅。
姜卿兒抿了抿唇,緩緩走近,“寺內清苦,尚須糧食過冬,大師怎将糧食都喂了貓啊。”
這柔糯的聲音響起,弘忍停下掃帚,側首望來,見姜卿兒行來,他神色如常,只是頓了下,繼續掃着積雪。
他淡漠道:“山間野貓衆多,嚴寒冰霜,難以生存,衆生皆有靈,貧僧僅是将自己那份早膳分與它們,不礙事。”
姜卿兒微愣,望着那群野貓,有兩只還跟在弘忍腳邊,想來是十分熟絡了,“野貓年年都在寺中避寒嗎。”
弘忍沒有回應她,只是一下又一下的掃着雪,算是默認了。
姜卿兒走近了些,那野貓便躲開了,警惕着生人,她轉目看向弘忍的側顏,他雖面冷卻心善,真倒是和尚。
“知曉大師心慈,可這樣你便少吃一頓,終會消瘦的。”
弘忍道:“所及之事,皆為修行。”
姜卿兒不懂佛理,更不懂修行有什麽用,“那…那奴家下廚房給大師做些好吃的,烙餅奴家也會做。”
弘忍停下掃雪,“一樁小事,不必挂記。”
聽言,姜卿兒瞥見他凍紅的手指,都沒昨夜撥動佛珠時好看了。
“奴家這有湯婆子,那給大師暖暖手,你快莫掃雪了,掃了還會下,下了還得掃,多辛苦啊,開春雪自個也會融的。”
姜卿兒一邊說着一邊伸手去探和尚的手,剛觸到他的手,他便往後退了兩步,立掌道:“施主慎行。”
姜卿兒瞧着弘忍的手,是冰涼的,“大師羞什麽啊。”
弘忍微蹙眉,這怎成他羞了?緩緩道:“施主矜持,男女有別。”
姜卿兒努努嘴,又朝他貼近兩步,學着他的語氣道:“施主慎行,施主男女有別,你這般怕奴家作甚,奴家還能對你做得了什麽?”
弘忍又默默地退了一步,低眸輕喃:“阿彌陀佛。”
姜卿兒道:“大師不是無欲無念嗎,若心中無念,就算是奴家要拉你的手,大師心頭清白着呢,何須緊張?”
于此,弘忍竟有些說不過她,“貧僧佛家弟子,怎得與女子拉扯。”
“那金水寺的和尚還與煙雲坊的花娘共度春宵呢。”姜卿兒忙道。
弘忍眸色微沉,“貧僧豈是那等庸俗和尚!”
姜卿兒見他板起的冷臉,只好作罷:“是是是,你不一樣,你是一朵高嶺之花,摸不得碰不得。”
弘忍被她的話哽住,看着眼前的絕美女子,又匆匆低眸,不再多看,定下心來,他道:“貧僧與施主素不相識,施主怎能這般輕浮。”
當真是那煙花之地出來的女子,不知端莊?
姜卿兒忙道:“現在不就相識了嗎,奴家一眼便覺得大師好看,想與大師熟絡些,怎就輕浮了。”
她将湯婆子遞向弘忍,有些委屈道:“見大師雙手凍得發紅,好心給大師暖手,怎這般隔閡奴家嘛。”
摸一下手又不會死,哼。
弘忍看向姜卿兒遞來的湯婆子,忽見她右手上一道粉色疤痕,他眸色冷沉,握着掃帚背過身,清掃另一側的積雪,“貧僧不冷,多謝施主慈心。”
見他如此,姜卿兒好氣又好笑,這木頭和尚,越是不敢看她,她便越要湊近,伸手便去扯他的衣袖。
周身的野貓瞧着二人牽扯,只見和尚扯回袖子,離姜卿兒遠了些。
姜卿兒癟嘴,“奴家又不是女妖精。”
弘忍低首掃着雪,面容冷峻,本以為他不回話了,卻忽然開口,“可否能問施主右手的疤痕……”
姜卿兒頓住,将手收入袖中,輕瞥和尚神色片刻,半作玩笑道:“奴家若是說奴家曾是六指,大師可信?”
弘忍沉默着,并沒回話。
姜卿兒嫣然一笑,掩飾道:“糊弄大師的,此為奴家幼時不慎削到的。”
言罷,恩翠忽然入庭院中來,打斷了二人,見着姜卿兒,她湊上前道:“主子讓翠兒好找啊,劉車夫說車馬備好,可以回城了。”
恩翠道完,見弘忍大師也在,便向他行禮。
姜卿兒攏了下衣物,不再繼續剛才的話題。
恩翠道:“雪盛,可莫要耽擱了,就怕晚了又下起雪。”
姜卿兒則看向弘忍,“大師不前來送送奴家?”
弘忍只是單手立掌向她施了個禮,作別道:“施主路途順安。”
姜卿兒聳肩,再道:“寺中避雪之恩,奴家不敢忘,便來日再與大師相見答謝。”
這大和尚不理她,再見時還纏着他。
見弘忍仍是低眸肅正,于此,姜卿兒也不自讨沒趣,與恩翠往寺外而去。
庭院裏的野貓蹲坐在圍欄處,偶爾叫喚兩聲,弘忍神色如常,仿佛無人來過似的,行着手中之事。
寺院清淨,心曠神怡,此次雪宿,并沒她想象中的那麽糟。
姜卿兒披上鬥篷,寺前的馬車已在等候,立于車前的她回首望了眼杜若寺,似乎看得見那白衣僧人孑然而立,如畫般清雅,竟覺萬物不及。
姜卿兒嫣然一笑,只道是不妨不妨,來日方長。
随即乘上馬車,緩緩離寺而去,官道上的積雪覆蓋,留下兩道車轍。
而寺中漸漸恢複平靜,許久之後,佛殿中一如往常響起誦經念佛音,清幽冷寂。
那身形挺拔的僧人坐于蒲團之上,口中呢喃,雙目半阖,劍眉輕凝。
一手轉動佛珠,一手輕敲木魚,看似專心悟佛,往事種種掠過眼前,難以入定。
……
那年,少年風華無雙,玄金華服,金冠束發,他手持書卷,坐于太師椅之上,打量着殿中那懵懵懂懂的女童。
女童梳着雙丫頭,小臉軟糯可人,清瞳好奇地張望着殿內裝點,雙手緊攥在一起。
少年目光停留在她的右手處,細細數來正為六指,他放下書卷。
燕家忠臣士族,卻僅剩下這小女兒了。
從座上下來,正要開口時,女童揚起笑臉,朝他眨巴眼,脆生生道:“大哥哥生得真好看。”
少年瞧着女童的傻樣愣了半會,不禁低笑一聲,擡手輕撫她的臉蛋。
他吩咐身旁太監道:“往後便讓她住在聽雨軒裏。”
太監道一聲:“喏。”
……
作者:姜卿兒:叫你們寺裏最好看的和尚出來,奴家有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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