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不妄念(4)
揚州江都,煙柳富饒,高樓紅袖,青年才俊及貴家子弟絡繹不絕。
煙雲坊則是揚州最繁華的煙花之地,秦樓楚館有三座,城內雪厚,也擋不住坊間裏頭的熱鬧景象。
一路趕來的馬車在煙雲坊門前停下,行客停駐回望間,一婢女從車簾裏攙扶出一個芳華及笄的女子。
她身披絨領淺紅色鬥篷,青絲長發襯得膚白似雪,姝色明媚,瞥望着煙雲坊的牌匾。
還說是煙雲坊哪閣姑娘有如此美顏,看護衛從車後尋出精致紅劍箱,細細想來,只有紅牌姜卿兒了。
因一曲劍舞名動四方,風光正茂,這花魁頭銜用不了多久也會落這女子身上吧。
護衛把劍箱轉交于恩翠手裏後,躬身對姜卿兒道:“可算将卿兒姑娘安全送回坊裏,我等也可以回去交差了。”
姜卿兒正用手帕掩唇打着哈欠,在馬車上搖搖晃晃的駛了一路,有些酸累。
她回首過來,淺笑對護衛道:“代奴家同你家大人說聲謝。”
言罷,姜卿兒客氣地送走陸家護衛,就朝煙雲坊內走去。
揚州刺史陸肅,權重勢大,府上獨子陸元澈,字嘉逸,行事作風蠻橫,作福作威,乃為揚州小霸王,不是逛賭場就是游青樓的,這半年來,還時常點名姜卿兒陪同。
煙雲坊這地界,背後正是陸家罩着,無人敢來鬧事生非,姜卿兒即使不情願巴結這位大人物,但她只是個青樓戲子,人家是煙雲坊的半個金主,陸家給了臉子,她就得拿着。
姜卿兒一走進紅帳高樓裏,招攬客人的花娘們搖着團扇,媚笑道:“卿兒如今有福了,受了陸家的招攬,日後發達了,可要記着坊裏衆姐妹啊。”
姜卿兒瞥了幾眼她們,淡然一笑便上樓去,坊裏的人個個心懷鬼胎,尤為會說漂亮話,只是她不愛聽罷了。
見姜卿兒不理,一衆花娘背後翻起白眼,說一句:“神氣什麽,花牌不大,臉倒還大,不就會跳舞嗎。”之後便扭着蠻腰自讨沒趣的散開。
恩翠跟在姜卿兒身後,聽得見那一衆花娘冷嘲,哧了一聲,“裝模作樣的,背地裏見不得像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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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坊裏三六九等分得清楚,這些迎門花娘只是供人暖帳中尋樂的煙花色.妓,又怎能與樓閣之上的紅牌可比。
姜卿兒懶得理會,回笑已是基本的禮貌了,現在只想着回她的雲野間沐浴舒展一番,換身衣裳。
剛走過水榭花樓,又在游廊裏見着姜紅鳶與現煙雲坊的花魁如柳,正在商讨着什麽,見姜卿兒迎面走來,二人停了話語。
姜卿兒斂了下心,上前行禮道:“紅鳶姑姑。”
雖被姜紅鳶收養,但在外人她從不讓姜卿兒喚她作娘,都是以姑姑相稱,一來二去,就一直叫她姑姑了。
姜紅鳶不是個柔弱的女人,孤身多年,照樣活得有滋有味的,年輕時是太皇太後身旁的舞姬,舞藝豔絕,尤為得寵,差些就成了先皇的妃嫔。
後來太皇太後辭世,那時的韓皇後成了後宮的主宰,膝下無子,卻極為善妒,姜紅鳶雖失了靠山,仍舊能在宮中混得風生水起。
三年後,先皇患病,頭痛不止,太子李墨被查處因行蠱道鬼神詛咒而治罪,太子死于東宮大火之中,偏偏在那時姜紅鳶離宮而退。
姜卿兒便知這個女人一點都不簡單,不然這麽多年來,她沒一次鬥得過這女人的。
姜紅鳶生了一雙丹鳳眼,掃視着姜卿兒的裝束,裙邊一片濕潤,想必是雪融弄濕的。“你先去換身衣裳。”
姜卿兒點着首,“我也是這般想的。”
言語間,她輕瞥花魁如柳的雙眼,梨花帶雨的,應該是哭過,姜卿兒沒有多問,緩緩離去。
如柳這個女子,彈得一曲好琴,美豔動人,芳華十八,脾性溫和,花魁這個位置名副其實。
但與城邊的潘秀才互生情愫,可姜紅鳶瞧不上那窮酸秀才,攔着二人相會,如柳是為了這個而哭吧。
姜紅鳶沒少說道如柳,生為風塵女子,困于情愛,那秀才窮,養不起如柳,遲早會吃盡苦頭。
姜卿兒卻不如此以為,既然潘秀才與如柳兩情相悅,若患難與共也是心甘情願的吧。
這事她也插不上話,還是回到雲野間讓恩翠備了熱水沐浴,辛勞幾日,得以放松一下。
她本是極為不情願去陸府獻舞,不過回來時,遇見杜若寺的和尚,也不枉費走這一遭了。
姜卿兒靠在浴池中,就犯困起來,盡管房間內設有暖爐,還是連打了幾個噴嚏,揉揉鼻尖。
在門口候了許久的恩翠,探身進來,“主子,再泡下去可就着涼了。”
姜卿兒腦袋略有昏沉,擡眸看她一眼,“額……”
恩翠果然是個烏鴉嘴,路途吹了太多冷風,還真的染了風寒,從浴房裏出來,姜卿兒不舒服地在床榻睡上許久。
之後去醫館請了大夫,抓了幾副方子,姜卿兒捧住藥碗,看着恩翠,“怎麽不把你這個烏鴉嘴也病上。”
恩翠道:“翠兒命.賤,好生養。”
“你便是說我不好生養咯。”姜卿兒白了她一眼。
“才沒有呢。”恩翠委屈道。
恩翠坐近了些,悄聲道:“我聽茶水女說,等幾日後雪融,紅鳶媽媽要将如柳姑娘初宵賣出,到時想必有很多貴家子弟到場,十分熱鬧,又是一筆千金買賣啊。”
姜卿兒揚了眉,那如柳姑娘可要哭死了,心上人連見她一面都是奢望,別提着初宵了,“如柳姑娘也是苦命人,又怎鬥得過姑姑呢。”
于此,二人便不再談論,話正巧,藥喝下沒多久,姜紅鳶也來探望一眼,說她這幾日先休息着,有些客人就給推了吧。
姜卿兒只是頭有些昏昏沉沉,用不了兩天也能好,但若休息幾天也好,這半年來,她是繁忙至極。
姜紅鳶瞧着她道:“這兩日在那陸府讨了什麽賞,我見那陸元澈倒是很歡喜你。”
姜卿兒揉着太陽穴輕輕道:“刺史大人另有着主意,不等三兩月後開春,皇帝選秀,這位大人有意要卿兒去享福,人家都擺上明面說了。”
姜紅鳶頓了下,蹙緊眉頭,如今皇朝亂象叢生,韓太後垂簾聽政,當今皇帝李冀不過是傀儡,滿朝文武皆為太後親信。
當年蕭太妃之子李墨一朝權敗,她早意料到這個結果,可不能讓心思直率的姜卿兒去淌這趟渾水。
姜卿兒自幼由她撫養,出身幹淨,才藝雙全,陸家會相中她,也不足為奇。
姜紅鳶道:“你別打這方面心思,我會和刺史大人細談,實在不得行,便哄他說你身子已破,去不得開春選秀。”
姜卿兒聽言,揚唇一笑,“弄得像是我想去似的,像姑姑一樣做個青樓老鸨,才如我的願呢。”
姜紅鳶松了口氣,只要姜卿兒沒有選秀的心思就成,“得,如此了。”
說完她就要離去,姜卿兒又提口道:“姑姑,你別為難如柳了。”
“哪是我為難她,是她為難我,偏偏跟那窮秀才對眼。”姜紅鳶無奈道,甩着衣袖離開了。
姜卿兒直犯嘀咕,窮怎麽了,她若中意個窮和尚,姑姑就是掉錢眼裏了,還不得氣炸。
窮和尚嘛,姜卿兒躺下休息,将被褥攏了下,眼前掠過那白衣僧人的身影,窮和尚皈依佛門,心系衆生。
……
山間鳥飛絕,叢林白雪點點。
幾日之後,杜若寺內一個華服男子帶着一群家丁護衛走入寺中,男子五官俊朗,腰系一塊金玉,張口就喝聲道:“寺中的和尚都跑哪去了!”
聽見動靜,越思提着衣擺出寺來,将喧嘩男子攬下,慌張道:“和尚在此,在此,這位公子來勢洶洶的,所謂何事啊?”
男子将越思推開,行徑蠻橫,往佛殿走去,揚言道:“我乃陸家之子陸元澈,前些天杜若寺有相助本少爺的紅顏知己,特來答謝。”
越思聽言,擦了把汗,答謝便答謝,弄得像尋仇一樣,忙問:“敢問陸施主的知己是何許人也。”
陸元澈沉了沉氣,“在下知己是煙雲坊姜卿兒!這方住持呢。”
越思想起那個調戲師父的女施主,他連連點頭,“施主不必辛勞來此一趟,出家人不求答謝的。”
陸元澈輕蔑瞥越思一眼,“少來。”
若不是被家父所交代,他也不想來。
寺院不大,僅僅走兩段小路,就入了佛殿,陸元澈撣了下衣袖,轉眸見一白衣僧人背身立于佛前,手裏握着信封。
陸元澈擺了下姿态,問道:“寺中住持何在!”
弘忍神色微沉,将信封放入衣襟之中,聞聲回身,望向身後之人。
二人視線相對,陸元澈頓時深擰住眉頭,殿中和尚如此眼熟,忽然他被記憶所觸,眼中掠過驚色。
氣氛微微冷凝,陸元澈忙進了一步,不禁欲問:“你……”
弘忍躬身施禮,把話打斷,“貧僧弘忍見過施主。”
陸元澈打量和尚神态,莫非他看花了眼?
退出佛殿,在門口躊躇片刻,又走入佛殿,再次看僧人還是那般容顏。
今日本是謝禮而來,竟還撞見亡故之人……?
陸元澈沉思片刻,試探着喚他:“華青?”
弘忍合掌,不作反應。
近十年…這人消失近十年……
陸元澈眼裏微起水氣,走近點擡手道:“你可是活的?可還記得我?”
弘忍眸色微黯,陸嘉逸啊,還是一如從前那樣一驚一乍,風風火火,還有些……感性。
“貧僧弘忍與施主素不相識。”
作者:最近更新不太穩定,三萬字後就穩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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