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不可說(4)

此人正是當朝明霖長公主李矜,陸元澈的生母。

陸肅一驚,他們夫妻二人一向分居兩地鮮少見面,今日李矜突然回到揚州,怎麽無人通知。

姜卿兒不曾見過長公主真貌,但陸元澈的娘是何許人物,她還是心知肚明的,雖不知長公主是何立場,但看在陸元澈的份上,也算是來了救兵。

衆人見此忙朝她行禮躬拜,馮平裘礙于手臂骨折只是輕輕躬身,他自然是認得長公主,這幾日在陸家莊子耀武揚威的,正是見這夫妻二人關系極差,長公主常年不在陸肅跟前,自然也沒把他放進眼裏。

這下李矜到訪壓他一頭,馮平裘豈敢有何異議,況且陸家那小子還誣賴他,“陸少爺言重了,本官南下揚州監察,憑白無故關你做什麽,将你禁足的是陸大人啊。”

陸元澈冷哧一聲,“你與我爹一起!”說罷,他走到姜卿兒身邊訊問是否安好。

李矜冷着臉瞥了陸肅一眼,聞見房間裏頭的藥味,她捂着鼻子揮了揮,舉步走到梨花椅旁坐下。

陸肅上前兩步,試探道:“明霖,你何時回來的,怎不派人捎個信。”

長公主生性多疑,脾性強勢,陸肅每每在她跟前都被壓得擡不起頭來,今日被她撞破,又不知該如何解釋。

李矜冷諷道:“本宮當是刺史府裏怎麽都不見人,是全跑到這郊外莊子來弄戲子來了,好家夥,竟還聯合外人欺負自家兒子了。”

說着,李矜看向被姜卿兒扶着的姜紅鳶,自然一眼便認得她,十年前太後身旁的紅人,尚宮女官,梅花內衛之長,如何不認得?

當年兩方勢力鼎足,身為當朝長公主一直都持中立态度,看戲罷了,姜紅鳶與太後告辭,回了揚州做起老鸨,這事兒,她還是知曉的。

姜紅鳶不作聲,只是暗自去握緊姜卿兒的手。

陸肅與她讨好笑道:“你這是什麽話,弄戲子,我與她們是一點關系都無,是喚來伺候馮禦史的,近來嘉逸頑劣,我這才讓他禁足思過。”

姜紅鳶冷笑道:“分明是逼人太甚,卿兒從來都是賣藝不賣身,何來伺候馮禦史一說。”

“就是!”陸元澈也連忙應和,“娘,這個馮大人好生不要臉,一入莊來,就作威作福,要吃要喝的,還要煙雲坊的卿兒姑娘為其跳舞,見人長得嬌俏,便要強行逼迫,兒子不過是對此不滿,就将兒子關了禁閉,簡直是沒把你和陸家放在眼裏。”

Advertisement

馮平裘瞥了陸元澈一眼,護着自己折了的胳膊,舉止艱辛地回到榻上,還一邊說道:“在這莊子裏是與陸大人把酒言歡了一場,我這手被這坊間女子勾結和尚所折斷,這事怎麽算,我一向清正,豈會為難這坊間女子,讨個說法罷了,是個個都開始誣賴下官?若是太後娘娘知曉……”

聽他所言,李矜顯得有些厭煩,這馮平裘的德行人人皆知,還需在她眼前裝肅正。

“行了閉嘴,本宮可不是來主持公道的,有誰若欺我兒,都別想好過,太後知曉又如何,本宮倒要看看你馮平裘臉得有多大,見到本宮還不行禮,區區一個從三品還敢壓本宮一頭了?”

這話将馮平裘從榻上吓得站起身來,沒想這長公主一開口就是撂狠話,一點也沒給他面子。

馮平裘連忙躬身作禮道:“長公主誤會了,下官行動不便,怕您看了不喜。”

陸元澈嘿嘿一笑,不愧是他娘,一來就把這狗官唬得服服帖帖的,他連忙上去給長公主斟茶。

李矜道:“那你便說說你要怪罪誰,怎麽就一個都跑不掉了,本宮差些以為進錯莊子了,這成了馮大人的莊子?”

馮平裘又将身體往下躬了躬,卑微且讨好,“下官豈敢,長公主這可要折煞下官了。”

李矜冷哧了一聲,知道陸肅不服于她強勢,因他養外室,故意貶了陸肅的官,可是讓他記恨了她,如今暗地裏搞小動作,有意圖巴結太後想出頭,她一向中立,眼裏容不得沙子,也容不得陸肅搞這名堂。

李矜端起茶來輕抿,目光瞥了姜卿兒二人,多望了一眼姜紅鳶的手傷,“這陸家向來容不得坊間戲子,是本宮看不得,爾等即刻離開,莫惹本宮見了厭煩。”

姜紅鳶心頭微松,領着姜卿兒跟長公主行辭禮,“草民不敢多留,這便離開。”

馮平裘見此怎會甘心,忙道:“不可啊,下官的傷因這舞娘而起,不可放走。”

“本宮可不管你可不可,你欺我兒一事還沒得算。”李矜放下茶杯,又看向一旁的陸肅,溫和道:“老爺你說,這是舞娘可是要留在咱們莊子裏?”

她這一問是給足了陸肅作為家主的面子,陸肅只能順着臺階下,撇開與馮平裘的關系,“夫人既然不喜歡有風塵女子留宿,速速離開吧,莫讓人說咱家莊子不幹不淨,做了什麽不好的營當。”

這下搞得馮平裘臉色乍青乍白的,十分難看。

李矜淡淡一笑,轉向馮平裘,“馮大人若有不滿,便去太後跟前告本宮一狀,本宮接得住,別老拿太後出來壓人。”

說罷,她看了一眼姜紅鳶,“還不速速離去。”

二人便連忙退下,留下馮平裘幹看的份,憋了一口氣看眼長公主,敢怒不敢言。

陸元澈見姜卿兒離去,忙追到門口,拉住她輕輕說道:“這次走了,可別來了,若不是我娘突然殺回揚州逮我爹,可沒那麽容易躲過。”

姜卿兒松了一口氣,輕輕一笑,“多謝陸少爺了,奴家會記得你的恩情的。”

“這狗官在我娘手底下要吃點苦頭的,就當是為你出氣了。”陸元澈笑了一聲,“你快走吧,下次我來煙雲坊看你。”

言罷,姜卿兒便退下了,走出這所屋,恩翠抱着劍箱在庭院裏來回走動,神色焦急。

見姜卿兒與姑姑出來,她忙上來,“可出來了,翠兒快急死了。”

話剛落,姜紅鳶已撐不住身子,無力地倒向姜卿兒猛喘幾聲,二人一驚,不敢多做交談,扶着她連忙出陸家莊子。

大門口的楊管事已等得如鍋上螞蟻,人一出來,就上前去接應,把虛弱無力的姜紅鳶抱上馬車,匆匆離開此地。

馬車行得急,劉車夫馬鞭揚起又落,只盼早些回到煙雲坊。

車廂之中,姜卿兒将姜紅鳶攬入懷中,撥開淩亂的碎發,她面色蒼白,手臂的紗布已被血跡布滿,方才在陸家莊子裏是一直都是強撐着身軀。

姜卿兒滿眼的緊張,看這她的手臂,也不敢動她,只能說道:“我們一會就在杜若寺停腳歇息,将手臂紗布換換,就好了。”

“我還不至于到死,不必過于擔心。”姜紅鳶穩了下身子,她停頓了一下,又道:“今日是得長公主相助,改日必要謝過。”

姜卿兒順着她的話點頭。

姜紅鳶擡眸睨一眼她的容顏,苦笑道:“卿兒生得俏,早知我就不讓你與陸家過于接觸,便不會被人惦記上,你且聽着,我們雖是下九流的行當,但絕不做出賣自己的事兒,不能髒了身子,不可萬人嘗你這點朱唇。”

姜卿兒答應道:“卿兒謹記,你快莫要言語了,省些力氣。”

見她打斷自己,姜紅鳶有些不快,抿着唇不再言語。

馬車在道上發出輕微的咿呀聲,車前坐的楊管事與車夫,恩翠将毯子給姜紅鳶蓋上。

頃刻之間,一只箭羽劃破長空,飛馳而來,穿過單薄的車窗,掠過姜卿兒的耳邊,幾根柔發掉落,那箭羽猛然釘在車壁之上。

見那迅猛的箭羽,衆人心頭皆是一震,姜卿兒連忙摸了下耳朵,感覺涼飕飕的,心頭微寒。

恩翠率先出聲,“這…這是何人放箭?”

她聲音顫抖,推開車窗去望,不遠處一只冷箭朝她迎面射來,速度之快,恩翠被吓愣在原地,姜卿兒連忙探身迅速将她推翻。

恩翠摔在車廂之內,那冷箭險險将她刺傷,再次釘在車壁上,實為驚險之極。

正在此時,極速而來的冷箭已射入馬兒的脖子中,馬兒轟然倒地,車身一陣晃動,山林之中,一衆黑衣人從雪樹之上躍下來。

不出片刻,馬車周身已被一衆黑衣人團團圍堵,楊管事驚呼,“有山賊!”

衆人大驚,姜卿兒把姑姑扶靠在車廂中,撩開車簾,只見外面皆是手持明晃晃大刀的黑衣人。

她心下越發緊張,剛脫狼穴,又入虎口,立即便想到,這群人是沖着姑姑而來,上次姑姑所言廢太子的人......

馬兒已倒地身亡,他們是跑不掉了,一衆黑衣人揮刀而上,将車攔砍斷,來勢兇猛,姜卿兒仰面摔入車廂內。

而姜紅鳶卻眸色淡然地看着車壁上的箭羽,箭刃是旋扣紋路,她心已定,早就料想會有這一天。

恩翠慌慌張張地坐在她身旁,吓得眼淚快掉下,“翠兒不想死啊!怎麽辦!”

姜卿兒緊抿着唇掃了一眼姜紅鳶,利落地爬起身,她倉惶地将自己的劍箱打開,裏面是那劍穗漂亮的雙秀劍,慌張說道:“會沒事的,我會保護姑姑的。”

一瞬間,只聽馬車外劉車夫一聲慘叫,血濺四起,濺在車簾之上,血腥味彌漫在空氣之中。

恩翠吓得抱緊姜紅鳶大哭出聲,“娘啊!翠兒不行了!要死了!”

姜卿兒瞥了一眼那血,顫抖着手迅速取出雙劍,她會護住姑姑……

姜卿兒便要出去,忽然握着劍柄的手被人緊抓住,回頭看去,正是姜紅鳶,她神情冷靜。

“姑姑……”

姜紅鳶将秀劍從她手中奪來,沉聲道:“我不需要你保護,我姜紅鳶這一生自私自利,沒做過什麽好事,當年所犯下的罪,我自己一人承擔。”

說罷,姜紅鳶淡然一笑,将姜卿兒掀開,身形搖晃地出馬車,于太子一黨,她深陷愧疚多年,或許對她來說是種解脫,如今所求的只是卿兒的命罷了。

姜卿兒抖着聲音喚她,“……姑姑!”

外面地面上是劉車夫的屍體,楊管事用馬缰擋下黑衣人的大刀,見姜紅鳶從裏出來,他倉惶道:“你出來做什麽,外面全是山賊!”

姜紅鳶不顧他的勸阻,行下馬車,走上前去,秀劍指一衆黑衣之人,“爾等今日不過是來取我姜紅鳶的命,與車內上下幾人無關,莫傷及無辜,我的命爾等随意拿去。”

她用盡力氣喝住衆人,為首的是一個錦衣男人,身起駿馬,手握一把長弓,對付這幾個病殘體弱,簡直輕而易舉,“我等行事向來不留活口,豈有你談條件的餘地?”

說罷,他舉起長弓,緩緩将羽劍對準姜紅鳶,“了無音訊多年,竟藏身于揚州青樓之中。”

姜紅鳶未曾有半點懼怕,只是略微祈求地看着那錦衣之人,秀劍落下,她虛弱道:“我自知命不抵罪,死不足惜,王爺他仁慈大義,車上幾人皆是無辜的,就當是行善積德,要追究沖我來便是。”

姜卿兒慌忙躍下馬車,欲去把姜紅鳶拉回。

錦衣人嗤笑一聲,拉直了手上的弓箭,見他行徑,姜紅鳶微微退步,自知協談是無用了。

錦衣人說道:“一句命不抵罪就想作罷,多年來讓我等士族不得翻身,當年太子李墨枉死,姜紅鳶你罪孽深重,你憑何談條件!”

話音落下,箭羽飛馳而出,姜紅鳶使秀劍擋于身前,卻早已無氣力與之抵擋,那箭羽将秀劍擊翻落地,直直射穿她的心口,只聽胸膛一重。

姜紅鳶面容僵滞,一口鮮血嘔出,她唇色被血染的嫣紅,撐着身軀,看向錦衣人,卻難再語。

見此,姜卿兒的淚眼瞬間溢出,哭喊道:“姑姑!”

她倉惶奔上前,把欲要倒地的姜紅鳶攬入懷中,淚水糊滿雙眼,“姑姑……”

不遠處的錦衣人垂下長弓,望着馬車前的幾人,冷言:“不留活口!”

作者:我們把節奏放快一點,盡快寫到男主黑化偏執人格出來時。這個雙重人格的男主呀,抓頭。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