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索命》

一大清早，江離和木耳兩人吃完早飯就一塊從後院過來開張。

江離拿着雞毛撣子掃燈籠上沾染的灰塵，木耳過去把門給打了開，這時裴老板和孟祈佑一同從棺材鋪跨了出來。

“還是小木耳有眼力勁。”

“幾天不見，小木耳長得更俊俏了。”

木耳只不過出于禮貌給這兩貨拎了板凳.....

裴老板和孟祈佑兩根老油條似的，嘴巴都缺把鎖，木耳臉皮子薄，基本上他們一開口木耳的小臉蛋便開始升溫，低着頭抿着嘴邁着小碎步挨到江離身旁。

今個江離這丫頭貌似有些高冷，兩人注意到了。

裴老板： “不知道人妖之間的愛恨糾葛符不符合當今市面上的要求？”

孟祈佑：“妖魔鬼怪這些題材這兩年已經不大流行了，都是由蒲老頭編纂故事集衍生出來的，老掉牙了，現在五花八門的女鬼各種狐貍精的女主人設早已經爛大街了。不過，我們近些日子倒騰出來的這個話本子添加的東西那是前無古人，想必又會在話本界掀起一場跟風狂潮啊。”

裴老板：“唉，現在話本界也真是，抄抄抄，大同小異千篇一律有甚意思。”

孟祈佑：“唯有開山鼻祖的話本作品才能被奉為經典，我要做就做那第一人。”

江離扭過頭朝孟祈佑呵呵了兩聲。

坐在板凳上的兩人見江離開始搭理了，抖了抖精神。江離看他們兩人雖衣衫整齊束發板正，四個黑眼圈貼在上面，實實在在的，所以還是一副腎虛模樣。

孟祈佑坐直了身子對着江離搖了搖自己手中已經成型的話本。“要不要做這個經典作品的第一位讀者，你後面可有萬千個少年少女排着隊呢。”

“呦，這麽大的榮幸啊。”江離走過去漫不經心地從孟祈佑手中接過還沒有印刷發行作為底本的話本。

待看到上面兩個長得如主人般輕佻的兩個字時她的心裏陡然一驚。

“丫頭，你脖子上的血痕是怎麽回事？”裴老板二郎腿翹着，上面一條晃蕩的長腿突然頓住。

“哦。”江離摸了摸結了細細長長一層痂的脖子，纖長的睫毛遮住那雙澄澈明淨的眸子，慌撒的十分順溜。“不小心被樹上掉落的樹枝劃拉了一下。”

有幾寸長，能看出傷痕很淺，裴老板便沒甚在意。

“這話本名誰想出來的？”江離問。

孟祈佑用下巴朝裴老板處點了點。

“索命！夠簡潔，有懸念，能吸引挑話本客人的目光，有沒有？”裴老板放在上面的那條腿又開始上下擺動。

江離左手還拿着雞毛撣子，她走到藤椅上坐下，把雞毛撣子擱在旁邊的桌子上。

她開始翻看手中的話本，額前的劉海遮住了她的眉眼，只能夠看到那張櫻唇一開一合。“竟然是以盛厚德之死為故事原型？”

“看出來啦，沒錯，正是拿他做了故事原型，多好的故事素材。我開棺材鋪這麽多年，聽前來訂制棺材的客人說過各類死屍死狀，能稱得上離奇的這可是第一樁。這盛公子生前可是南陵有名的風流才子，與多少佳人扯出過桃花，最後卻死得那麽慘，随便腦補一下都是跌宕起伏的一生啊。”

江離的手還在翻動着書頁。“盛厚德是盛長青之子，你确定你們這麽做不是作死？”

孟祈佑吊兒郎當笑了一聲。“一個日常研究四書五經啃各種名著的老學究書房裏會放上幾本話本子當零食嗎？我寫話本就是我樂你樂大家樂，娛樂的是市井百姓，那種高處不勝寒的我們與他們可不是一個階層，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在哪一方面都是适用的。放心吧，也就我們仨這些日子無聊之時閑扯盛厚德能瞧出這出故事的原型來，旁人也只會當個新鮮故事看。怎麽樣丫頭，給個評價呗。”

被劉海遮住的眉宇緊蹙着，江離之前也沒少翻看過孟祈佑寫的話本，這次嘴角不住的抽抽。“想象力很豐富。”

“必須的，裴老板棺材鋪由內而外給我營造的詭異氣氛功不可沒。”孟祈佑嘚瑟起來時桃花眼能眯成一條線，下面的黑眼圈都暈染出了桃花色。

“癡情女子真心錯付，見情郎移情別戀因愛生恨，暗中學習邪術想要控制情郎心神，使情郎自此之後只屬于自己一人。奈何情郎對那插足兩人的女子情深似海早已經背叛了他許下的‘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的誓言，情郎雖被癡情女子的邪術控制住，但卻依舊記挂着自己移情別戀的那個女子，想要解開自己身上的邪術和那個女子在一起。可那公子卻不曾想到自己移情別戀的那個女子就是一個戲角，為的就是那個與自己起初一見鐘情兩廂情願情投意合癡心于自己的女子。最後公子拼了命解開自己身上的邪術，這時那個公子移情別戀的女子攜着癡心于自己的女子而來，曾癡心于自己情郎的女子對他已是心如死灰，為繼續修煉邪術同那個女子一起分食了自己情郎的三魂七魄。自此兩位女子親密無間相攜前行一同修煉禍害世間。其實，那位公子并沒有移情別戀，一切都是那位插足女子的算計，為的就是拆散兩人，認為這世上的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她不想讓姐姐日後受到傷害。”江離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考慮要不要去後院打盆水洗洗眼。“哇哦，好大一盆狗血。”

“過了哈。”孟祈佑哼唧道。“明明是很凄美動人的靈異話本，這一字一句都是經過一一揣摩的，是值得推敲的好不好，讓你丫頭概括的像是那些爛大街的三流低俗話本。”

江離擡起頭看了孟祈佑，意思是‘同樣是寫話本的，你老是有多高尚嗎？’。

“添香出品，必屬精品。我編寫的哪本不是一流的低俗話本，是多少思想境界崇高的市井百姓的福音，前個在私塾教書的小趙還來催我新話本呢。”

裴老板的板凳挨着牆，他老人家昨晚關于這出話本在旁出了不少主意，孟祈佑胡思亂想天馬行空後潑下大盆狗血來刷刷寫就這一出戲他自是功不可沒。都一把年紀了，不就圖點樂子嗎，當然能賺些錢就再好不過了。裴老板腦袋頂在牆上，瞅着上面的房梁好似都閃着元寶閃閃發亮的金光，一掃他眼底下的黑眼圈，賺錢是個大樂子。

“裏面這個公子是因為被施了邪術吸食了三魂七魄而死，老裴，難不成你對邪術還有所了解？”

“略懂一些皮毛吧。開棺材鋪的，什麽稀奇古怪的事沒有聽說過。世間之大無奇不有，既無妖魔鬼怪，他們何以一般在世人心裏紮根了幾千年。魑魅魍魉，妖魔鬼怪，有就是有了，世間萬千自有定律，萬物輪回自有因果報應。”老裴晃蕩着他的一條腿說。

江離握在‘索命’兩個字的手指指尖泛白，擡起臉來卻是對着裴老板微笑。

裴老板與孟祈佑兩人新琢磨出的話本習慣先拿給江離看個新鮮。

贊不贊的有時能引得這丫頭吐槽上兩句對于不知道怎麽想的兩人似乎都是莫大的虛榮。

三人坐着閑扯，扯着扯着又扯到了盛厚德。

“某人明個又要浪蕩了，這才消停了幾天啊。”

孟祈佑笑得有些谄媚。“人家還不是為了尋找靈感。”

江離看着兩人身上無端地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明天有紅袖招舉辦的花魁大賽？”

裴老板很嚴肅的看向江離。

江離挑了挑眉梢笑說：“前兩日紅袖招裏的那個小夥計把從我這燈籠坊訂制的燈籠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