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司秋

昨晚官兵在南陵挨家挨戶徹查，整個南陵被弄得雞飛狗跳，生活在市井中，誰一年還沒經歷過幾次動亂。但畢竟都是平頭百姓，就是經歷的次數多了，再來一次照樣是提心吊膽戰戰兢兢。膽子小的得惶惶不可終日有一陣子才能緩過來。平常心如裴老板、孟祈佑、江離之流也是有的，不過真不多見。

三人坐在那裏聽衆人掰扯昨晚發生的事，作為當時酣睡不知天上人間幾何的人，不插嘴，不接話。三人之間偶有眼神的交集，表達‘自己昨晚錯過了什麽’的表情簡直神同步。

不過一夕之間，金玲珑就由整個南陵男人都趨之若鹜的女神變成了他們口中的禁忌，整個南陵女人終于可以堂而皇之罵出聲的賤貨，在她們眼裏，現在的金玲珑就是誰都可以亂棍子打死的過街老鼠。過去，金玲珑有她們不可企及的美貌，她們嫉妒她随時随地能将身邊男人弄得心神蕩漾的魅力。現在她這種魅力終于被冠上了‘蠱惑’二字委實使得她們的嫉妒心一陣舒爽！

衆人對金玲珑的下落紛紛猜測。

“背後不知還靠着哪個大爺，像她這種的狐媚子擔心終有一日會東窗事發當然會提前給自己找個接盤的。”

“連官府法令都敢違背，那得是多大的爺。”

“色字頭上一把刀，你們這些個男人有時為了底下那根東西不顧頭上那顆東西不是常有的事兒。”

“二郎家的，說話注意點啦，沒嫁人的小姑娘還擱着那。”

像江離這個年紀的小姑娘這裏就有幾個，聽了二郎家的婆娘粗俗不堪的話都因害臊而臉紅，江離是個例外，對男女之間那些事的因為先天性遲鈍聽到什麽話也就能理解表面的意思。‘為了底下那根東西不顧頭上那顆東西’？江離疑惑不解看向對面挨着坐下的裴老板與孟祈佑，約莫着他們下面會給自己闡釋一下，誰知兩人四道目光與自己對視之後偏過頭相互間同樣一個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的怪異表情。

江離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別管是多大的爺，在這南陵能有太守大？這事現在已經驚動了太守大人，太守大人正直清廉，一向痛惡自己手下面出現貪官污吏，當年有人舉報沈鏈，可是太守大人親自審的案。作為貪官污吏的同黨，太守大人豈會輕饒了金玲珑。”

“有男人傾家蕩産的供着吃香的喝辣的還不滿足，竟敢攪和官場上的事，她真拿自己當蘇妲己，也沒那個男人有本事成為商纣王。”

“風塵女子，也就我們你們這些市井中的臭男人們把她寶貝的跟什麽似的，要我說啊，在安平王和太守大人眼裏，那金玲珑不過就是一只野雞。”

“.....”

江離瞥了二郎家的婆娘一眼，然後仰着腦袋用手輕捂着嘴巴打了一個哈哈。李家二郎與其婆娘長年夫妻感情失和，因自家婆娘太過兇悍，老丈人一家又是殺豬的，老早就想和婆娘散夥的李家二郎這麽多年了終是沒硬下自己的骨頭來，夫妻關系就這麽半死不活的維系着。之前江離只是奇怪，為何一見到李家二郎這媳婦，她就一副好像是自己欠了她八百兩銀子似的，後來聽說她見那個自己這個年紀 的小姑娘都這麽一副死樣子就放心了。‘一個栓不住自己男人心的女人往往會将心中的怨恨轉移到勾了她男人心的女人身上。’江離還記得那日自己穿了一套嶄新的衣裙出門溜達，被出來倒泔水的李家二郎的婆娘酸了一句，孟祈佑搖着扇子走過來對江離如是說。

“丫頭這就走了？”

江離站起身，這時老汪正好把孟祈佑剛才點的小籠包端上來，孟祈佑喜滋滋接過來，剛朝之前不給自己吃的裴老板揚了揚嘴角，就見江離有要走的意思。

江離：“糊燈籠的紙張快用完了，我得去造紙坊訂些。”

“幫我訂上一打，錢你先幫我墊上。”

“知道了。”江離答應的随意，事她一定會照辦的，但每次墊上的銀子她從來沒指望過孟祈佑這貨會給自己一句後話。

從造紙坊出來本應該往左拐的，心裏不是這麽想的，雙腿自然也不往左邊邁。

自從違反天道成為世間所不容的邪祟，江離習慣把事情放在心裏面藏起來。越是異類，卻越想表現得與常人無異。

雲舒苑前是一條由青石鋪成的街道，地價擺在那兒，雲舒苑門前的街道比集鎮上任何街道都要整潔幹淨。路兩旁的薔薇開得肆意，牆頭上借着春風搔首弄姿卻絲毫沒有引起下面少女的注意。

江離看着前面的木門，有些望而卻步。

‘今天要不還是算了’這念頭剛剛冒出頭，只聽木門打開聲，這點念頭便被悄無聲息地扼殺了。

江離就站在門前幾米開外的位置，無處可遁，當然她又不是來偷雞摸狗的，看到司秋送一身着一襲黑衣外面披着同色披風的男子出來依舊能夠泰然自若地走過去。

寬大的帽檐遮住了男子的大半張臉，僅露出瘦削的下颌。江離與他擦身而過時，莫名覺得奇怪，目光剛飄到他身上，兩人便錯開了身。

“這人是誰？”江離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問。

紫裙女子身姿高挑，斜睨了江離一眼，不語，一副‘你只是一個外人，這麽問合适嗎’的表情。

江離挑了挑眉，神色自在不見一絲尴尬。見女子還擋在門前，便道：“今天風公子一定在家，并且就算公子有什麽事情要處理也不介意我進去，用不着你再編排亂七八糟的說辭，公子他未必不想見我。”江離雖是笑着，也只是顯在表面那層皮上。之前司秋總是用各種說辭将她拒之門外，江離的厚顏無恥全體現在這個事上，被拒了這麽多次如今還能夠不知羞恥地上門來。

“說實在的我真不能理解一個小姑娘家為何整日裏往人家裏跑，你就不怕外人說三道四嗎？”

“親近自己的恩人有什麽不能理解的。”江離笑說。“再說，既是外人，他們說三道四與我有什麽關系。”燈籠坊在城南北巷，雲舒苑在城南南巷，且這雲舒苑周圍不同于燈籠坊盡是些店面小鋪，這裏人口稀疏，雜七雜八的聲音少，江離并不在乎外人怎麽看自己，只要說三道四落不到哥哥身上她都無所謂。

說不上是讨厭，更多的是疏離，她只是一個奉命行事的下人，自然不敢真的把這小丫頭怎麽樣，并且前兩日主上有交代過若是這小丫頭前來便放她進去。當時主上看向自己的眼神，此刻回憶起依舊能夠使她心驚膽戰。之前自己數次不放這丫頭進去并且沒有禀報主上已經知道了....這丫頭身上到底有什麽特別之處能夠使得主上對她與衆不同？

司秋看着面前的少女目光微沉正當百思不得其解之時，江離的身子已經從她身旁的空隙處繞了進去。“謝謝啦，勞煩把門帶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