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驚變(下)
——一見知君即斷腸
他不會輕功,可是他的身法很奇詭。在這樣的彈丸之地上,高妙的身法比絕頂的輕功更可怕。
然而比詭異的身法更具威脅的,是暗器。賀小梅最擅長的暗器。
他不知何時已經又從懷裏掏出三枚銀針扣在手裏,而現在,他終于等到了出手的時機。三枚銀針只是在他手裏閃了一下便消失了,連破空之聲也沒有——那麽細小的東西,發出的聲音也是細小得聽不見的。可是四人都知道,等它們再出現,就會是某個人的穴道上了。
是誰?武功始終具威脅的令狐沖?還是無力閃避的林平之?
是任盈盈。
她直到中針才反應過來,轉過身怒視賀小梅道:“你瘋了嗎?”可下一刻,她就像被抽幹淨了力氣,松開手跌坐在地上,只剩通紅的眼睛還飽含怒意瞪着賀小梅。然而她松手了,劍卻沒有落地。因為劍已經紮進了令狐沖的肩頭。
賀小梅掠過來,飛快地點了令狐沖幾個穴道替他止血,随後又在任盈盈身上紮了數針,邊紮邊道:“我沒瘋,師姐,瘋的是你。”
說完,他“嘶拉”一下揭下了臉上的面具,又拿出一個小瓷瓶,拔開塞子在任盈盈鼻下一晃,她頓時雙眼一閉,人事不省了。令狐沖剛想質問,卻因為左手失血過多一時頭暈目眩,“啪唧”跌在地上。賀小梅抱起任盈盈放到床上,複又轉回身,點了令狐沖肩頭幾處穴道,随即“噗”一聲拔出他肩頭的短劍,出手如飛地替他包紮起來。
平時總是笑吟吟的人,一旦神色凝重起來,總是格外具威懾力。一時間令狐沖和林平之竟被他嚴肅的神色震住,靜靜地等待他完成了手上的動作。賀小梅擡起頭來,看到兩人迷惑卻無甚懷疑的目光,苦笑了一下道:“你們是不是想問,我究竟是誰,師姐是怎麽回事,還有她現在怎麽樣了?放心,有我在,她不會有事。”
令狐沖點點頭,喘着氣道:“其實我本來想問盈盈現在怎麽樣了,你為什麽叫她師姐,還有你到底是什麽身份。”頓了頓,他又問道:“你是日月神教的?”
賀小梅搖搖頭:“不是。”
“也對,你既稱呼盈盈師姐,若是神教中人輩分必高,我卻從沒聽說過神教高層之中有你這樣一號人物。”令狐沖沉吟。
“我聽說,任大小姐擅長易容,莫非……”林平之思索片刻,望向賀小梅,只是一開口牙龈便隐隐作痛。
賀小梅瞟他一眼:“小林子你腦子轉得真是比你師哥快多了,不過我建議你現在暫時閉嘴。”他嘆了口氣接着道:“師姐雖然入門比我早上兩年,可是這易容本事卻還是比我差了一籌,只能讓別人看不出來她是誰,卻總不能扮誰像誰。不過,她的眼力是一點都不比我差的。”
聽他說話的兩人不約而同地想到了那個惟妙惟肖的“令狐沖”,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賀小梅站起來,把他們兩個一一扶起來坐到桌旁,邊道:“日月教勢力遍布天下,你們還沒出杭州城就被人盯上了,傳訊給了師姐。她那時恰好在教中被絆住,所以耽擱了數日方才趕來。你們剛到鳳陽府,找的那些包打聽裏面,就有教中耳目,只因那時我還并未現身,反而旁觀者清發現了這一點。你們是師姐要找的人,親疏有別,我當然不會把這事情透露出來,只是令狐兄你看上去确實像極了我那位故人,我這才出手替小林子診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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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平之剛想說多謝,又及時反應過來閉緊嘴巴,只是點點頭表示承情。令狐沖則是想拱手致謝,結果左手一動就疼得龇牙咧嘴。
賀小梅擺擺手:“不用客氣,我是明碼标價要收銀子的。只是越到後來我越覺得和小林子投緣,所以令狐兄你說要上京我才不攔着,因為師姐要找的終究是你,你離小林子越遠他才越安全。”
令狐沖仔細回想,恍然道:“那你帶着平之易容換客棧,就是為了躲盈盈?”
“準确來說,是為了躲日月教的眼線。”賀小梅搖了搖頭,“我說了,師姐眼力很好,她一到鳳陽城就發現我了。”林平之憶起那段時間賀小梅總是深居簡出,幾乎是寸步不離自己身旁,立刻了然。
“我本來以為她會在京城等着你或是在路上迎頭攔住你,哪想到她竟來了鳳陽城。後來我才知道,她人在此處,卻早早布置好了人手,将你引回鳳陽,讓她在此守株待兔。”
毫不相關卻又處處透着蹊跷的事情慢慢串聯起來,令狐沖佩服任盈盈智謀的同時心底也不禁隐隐生寒。賀小梅側眼看了看還在床上安靜睡着的任盈盈,繼續道:“那時候她看起來很冷靜,說如果你回來了一定不會讓她對林平之出手,所以特地準備了十香軟筋散來對付你。她還說,要是倉促之間她找不到機會出手,就由我代勞,讓你渾身無力使不出半分武功。”
令狐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麽可能?盈盈,怎麽會……”盈盈,那個對他那麽好恨不得把心都掏出來的任盈盈,怎麽可能這麽冷靜地算計他?
“我這幾年和師姐極少往來,所以我那時候全然沒有發覺,那樣冷靜而游刃有餘的師姐,竟然已經走火入魔了。”
“什麽?!”令狐沖大驚,立即轉頭望向床榻上的任盈盈。
“我說了,有我在她就不會有事。”賀小梅再次擺了擺手,“你以為日月教是個什麽兄友弟恭上下親和的地方?沒有足夠的手段,全教上下除了向問天,還有幾個能服她這前教主之女?她也不知哪裏弄來的強提修為的法門,本來就很是兇險,讓你這事兒一攪和,可不得急火攻心一個不慎就走火入魔了嗎?幸虧她今日受了你這麽大的刺激,終于發作出來,我還能救得了她,不然再拖上幾天,恐怕性命都要不保。”
“她吃了這麽多苦,都是我對不起她……”令狐沖痛苦地緊閉雙目,一旁的林平之只是靜靜地看着他,并不出言勸慰。
賀小梅拍拍他肩:“你要不要太過自責,她選擇強提修為,早就有了這樣的準備。就算你安安穩穩地呆在梅莊,保不齊也有別的事情分了她的心。倒是你這麽一鬧,把她從黑木崖引了出來,正好遇上我,反而可能是幫了她。平一指死後,能救得了她的性命還能保她一身武功不失的,天下也沒有多少,我就算一個,你說,她是不是運氣很好?”
說完,他取來紙筆,刷刷刷寫了一張方子,擡眼看看這一屋子或傷或殘或昏迷的,認命地起身抓藥去了。
等等,門外好像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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