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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九與钰哥兒一貫又是個上心,加之又是自己的侄女,她到底是不好太深的責備了她去。
“你心素來都是個細致的,繡娘的事你看着辦便是了,可有一點,尋來的繡娘手藝精巧自是不用說的,人也得是清清白白的,給姑娘穿的衣服,可不是任誰都能上手的。”
陳氏明白蕭三夫人的意思,當即便點着頭,下了保證,可心裏不免一嘆,這就是做人兒媳婦與女兒的差別,可又一想,她以大長公主孫女的身份在閨閣中時也未曾有九妹妹這般嬌養,如她身上的穿戴,從出生至今,竟不曾沾過外面繡娘的手,貼身的衣衫更是由幾個大丫鬟親手縫制,那手藝,比起府裏養的繡娘都不遑多讓,也不知日後出嫁,夫家養不養得起這般金尊玉貴的嬌人。
☆、第 29 章
內宅之地,向來不是東風壓西風,就是西風壓東風,而今,這蕭府的風向卻是要變上一變。
蕭嬛坐在梳妝臺對面,微側着身子,透着窗戶瞧着外面随着風飄揚的花枝,笑了起來,沖一旁為她梳頭的流蘇道:“今兒瞧着倒是一個好天氣。”
流蘇看了看外面,露出了笑意,應和道:“可不是,早前幾天的天氣可真真是讓人摸不着準頭,一陣涼一陣回熱的,想來老天爺也是知曉今兒是個好日子,這才和風容與。”
蕭嬛抿唇一笑,打趣道:“流蘇不想也成了才女,随口的話便是這般雅致了?”
“小姐笑奴婢,不過是前些時候跟着小姐在閨學聽了幾耳朵,現學現賣罷了。”流蘇說着,也笑了起來。
“今兒是中秋佳節,小姐瞧瞧穿哪一身好?奴婢瞧着還是穿的喜慶一些才好,前個繡閣剛送來的裙衫中有一套是古香緞的,櫻草色緞面,上面繡着翠菊吐蕊,奴婢瞧着那配色真真是……哎呦,奴婢形容不出來,反正新鮮的很就是了,又嬌嫩又明麗。”七弦一邊說着,一邊抖開那件廣袖曳地留仙裙。
蕭嬛淡淡的瞄了一眼,款式倒也沒有什麽稀奇,嬌嫩的用色卻是讓人覺得眼前一亮,月白色的天香絹繡着翠色的菊蕊,對襟櫻草色緞面的外裳,裙擺處露出的擺尾點綴着翠色的櫻草,這一身既明快又鮮嫩,倒真真是适合小姑娘穿。
“不錯,看來今年繡閣是用了心,該賞。”
“瞧小姐說的,哪一年繡娘們沒有用心,吃着咱們家的月錢,若還是不用心,待趕了出去可沒有哪一家是敢用的她們的。”流蘇把最後一只海棠滴翠垂珠步搖插在蕭嬛的髻上,笑着道。
蕭嬛嘴角微勾,在七弦的伺候下換上了裙衫,待套上雲煙如意軟底緞鞋後,漓紡從小廳了進來,先是福了一禮,後笑道:“三爺院子裏的秦墨奉了三爺的命給小姐送來了頭面,說是早先答應了給小姐打上一整套的足金頭面,緊趕慢趕的店家在中秋送了來。”
蕭嬛眼裏含笑,嘴角一翹:“快讓他拿進來。”話音剛落,流蘇與七弦便散下了單羅紗的簾子,又把珠簾子落下。
秦墨得了令進來後眼睛也不敢亂飄,極有規矩的給蕭嬛請了安,口齒伶俐的說了幾句吉祥話,之後躬着身在站在一側,道:“三爺說讓小姐瞧瞧可還合心,若是有哪處不喜歡的,奴才在拿回去讓師傅改改。”說着,秦墨恭敬的把裝着首飾的匣子遞給一旁的漓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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漓紡隔離簾子把匣子打開,讓蕭嬛看上幾眼,待蕭嬛點頭後,漓紡這才把匣子蓋上,捧在了手中。
“都是極好的樣式,讓父親費心了,我知曉父親素來喜歡收集硯臺,前個文頤齋的人來送筆墨,我挑選了一方玉硯,你且拿與父親。”蕭嬛輕聲說着,又命流蘇打賞秦墨。
流蘇向來是個伶俐的,打賞了碎銀子後,又裝了一匣子的點心給秦墨,笑着道:“三爺素來器重小哥,我也不多留你吃茶了,這有幾樣點心,待小哥餓了的時候墊墊肚子也是好的。”說完,又把露語叫了來,叫她捧着點心匣子送秦墨出去。
秦墨眉開眼笑的接過玉硯,捧在懷中,叩謝了蕭嬛,這才躬着身子随着露語退了出去。
漓紡在秦墨走後,又打開了雕着雲紋圖案的匣子,沖蕭嬛道:“幾位小姐中,唯有咱們小姐最得三爺的歡心了,憑她哪個,在三爺面前也沒有這份體面。”
“偏生你會說,父親不過是一早就應了我的,又趕上這麽個好時候店家給送了來。”蕭嬛搖頭一笑,心裏卻也是歡喜的。
流蘇笑了湊了趣:“小姐可要把新打的頭面換上?一會三爺瞧見了準高興。”
“不了,過幾日在說吧!今兒剛送來我就帶了出去,旁人瞧見還以為我沒個深沉,讓人恥笑。”蕭嬛擺了擺手,看了一眼沙漏,見時間還早,倒也不着急出去,反倒是躺在了貴妃塌軟上。
漓紡麻利兒的拿出了小玉錘給蕭嬛敲起腿來,口中道:“小姐,昨個紅姨娘又鬧了一回,說是眼看着就是中秋了,求着三爺把清小姐接回來。”
“鬧騰吧!好了傷疤忘了疼,這段日子母親沒心思搭理她,待忙過這段日子,且有她好受的。”蕭嬛輕哼一聲,顧盼生輝的眼眸微微一挑,諷道:“父親對她也是沒有耐心了,在鬧騰幾回,把那點情分鬧騰沒了,這府裏也就沒有她的立足之地了,眼下父親是瞧着曜哥哥的面子還不計較她的糊塗,她若是在沒有眼色,最後失了體面的可就不止她一人了。”
“小姐說的是,就是不知道一會去夫人那裏能不能碰見紅姨娘。”漓紡笑了起來,頗有幾分幸災樂禍的意味在其中。
蕭嬛輕斥一聲,面上不見惱意,倒是帶有幾分淺淺的笑顏。
靜蘅在一旁插了一嘴:“想來是見不着的,我聽婆子說,昨個紅姨娘惹惱了三爺,當即就被禁了足,今兒的家宴本來就沒有姨娘們的事情,不過是主子開恩,讓她們私下樂呵樂呵罷了,可三爺不在,那些個姨娘,哪個能樂呵起來。”
“小姐聽聽,都說靜蘅是個穩當的,可如今,這消息比奴婢都靈通了,偏生還揣着話不說。”漓紡伸手指了指靜蘅,笑了起來。
“呸,不過聽了幾耳朵罷了,這點子事也用得着拿到小姐面前說。”靜蘅笑罵一句。
蕭嬛彎了彎嘴角,又盯着靜蘅瞧了半響,突然道:“靜蘅跟在我身邊有七年了吧!”
“可不是,奴婢八歲以後就跟在小姐身邊伺候了。”靜蘅點着頭,有些疑惑的看着蕭嬛,她是家生子,自小就在蕭府長大,五歲起就被調教着伺候主子,後來夫人見她還算是穩當,就把她調到九小姐的房裏伺候,說來,這四個大丫鬟之中倒是她伺候小姐的日子最長。
“前個聽周媽媽說你老子娘要給你說親了?”蕭嬛嘴角一翹,想着靜蘅已有十五,倒也是婚配的年齡了,只可惜,日後她在內院伺候不得了。
蕭嬛的話一出口,流蘇、七弦、漓紡三人皆是吃驚的看向靜蘅,這事她可是從來沒有露出過口風,想着靜蘅的年紀,不免覺得她老子娘也太過着急了些,如她們這些大丫鬟,十八、九歲配人也不算晚,更有甚者,主子舍不得,留到二十一、二歲的也是有之,将來又主子做主許了人,添了妝,也是一份體面,哪裏有自家老子娘自請配人的道理。
靜蘅一愣,随即跪了下來,紅着眼睛道:“奴婢不願意離開小姐,奴婢娘那裏不過是混說罷了,您莫要理會她的胡言亂語。”
蕭嬛輕聲一嘆,低聲道:“若是個好的,我自會放你,你跟在我身邊這麽久,情分自然不比常人,我本想着在留你幾年,日後……日後總是要跟我走的,到時候在給你挑一個可心的,可瞧着,你老子娘似着急了,我這個主子倒也不好攔着你的姻緣不是,今兒問你,也是想聽聽你的意思,你若是真不願意,我讓周媽媽回了你老子娘去,但凡你有一點的心思,也莫要藏着掖着,只管說便是了,便是日後,我也是要把你二口子一起帶走的。”
“奴婢真的沒有旁的心思,就是想一心伺候小姐,奴婢娘那裏,小姐也莫要周媽媽去說,請小姐給個恩典,奴婢自己去回了去。”靜蘅叩了三個頭,她萬萬不曾想過她娘居然找了周媽媽,她上一次已是與她說了個清楚,她伺候小姐這些年,将來的前程小姐心裏自是有數,哪裏用得着她老操心,沒得還惹得小姐不悅。
“你既這般說,我心裏便有數了,晚上留二個人伺候着,你跟七弦也跟家裏人團聚一番,待明早回來也不遲,流蘇與漓紡今兒值夜,晚上一天在跟家裏人聚聚吧!”蕭嬛一邊說着,一邊從貴妃軟塌上起了身,素手一邊,示意七弦與漓紡跟着她同去西邊正院。
蕭嬛前腳一走,流蘇便是一跺腳,指着靜蘅道:“往日裏都說你是個有主意,可這般事,你竟也不與我們透個風,你老子娘委實也糊塗了,在小姐身邊伺候在體面不過了,也不想想,咱們熬了這麽久才能在小姐面前露臉,這樣的事,別人求都求不來,你倒是好,還想往外推了不成。”
靜蘅拿着帕子擦着眼睛,低聲道:“這事我哪裏好意思說,我原就是回了娘的,我的婚事小姐日後自有主張,可偏生,她也不知道搭錯哪根弦了,竟跑到周媽媽那裏胡言亂語起來。”
“罷了,罷了,你趕緊去尋你老子娘,把這事說清楚,免得她又去尋了周媽媽。”流蘇跟靜蘅同住一屋,感情素來極好,對她的事倒也是極是上心的。
靜蘅猶豫了一下:“可這屋子?”
流蘇又是一跺腳:“有我看着呢!出不了亂子,小姐去三夫人那裏請安,一時也是回不來的,你速去速回,早些把事情說清楚就是了。”
靜蘅感激的看着流蘇,彎起了嘴角:“一會見了老子娘,我讓她給捎來你最喜歡吃的如意糕。”說着,飛快的走了出去。
流蘇見了不免也笑了起來,轉眼,想到了自家的事,眼睛一暗,靜蘅好歹還有老子娘在府中照應着,她卻只有一個老實木讷的兄長,也不知道日後她跟着小姐走了,兄長那樣的性子在府裏沒有她護着,活不活得下去。
☆、第 30 章
酉時中,蕭府男子全部在外堂把酒言歡,女眷則是聚在內堂,滿屋子的女人,雖不能說與旁人家一般人聲嘈雜,可耳邊卻不時傳來小孩子的笑鬧聲與大人的哄勸聲。
蕭太夫人微微蹙眉,厭煩的看着一屋子的女人與稚童,要她說弄來這麽一屋子的人還不如各過各的的好,反正庶出的子嗣已經搬到了外跨院,何苦又作出一副同心同德的模樣來。
“小主子既是哭了,你在這幹哄有什麽用?”蕭太夫人看着庶出的媳婦李氏身後的乳娘輕喝一聲。
那乳娘驚慌的看向蕭太夫人,懷裏抱着一個男嬰,動了動嘴角,最後求助似的看向李氏。
李氏嘴角微微一挑,出言輕斥道:“把小主子抱到偏廳去,這裏這麽多人,他如何能不哭鬧。”說着,李氏起身一福,輕聲道:“讓母親笑話了,孩子還小,偏生我家爺又非讓抱來給父親瞧瞧。”
蕭太夫人淡淡的點了點頭,目光下意識的看向被乳娘抱在懷裏的孩童,心裏一嘆,也不知道她何時能抱上小曾孫。
蕭妡撇着嘴角,擡手碰了碰蕭嬛,壓低聲音嗤笑道:“太夫人這是想抱曾孫了,也不瞧瞧哥哥們眼下才多大,咱們蕭家的兒孫向來都是晚婚的,以學業仕途為先,哪裏會惦記什麽兒女情長。”
蕭嬛微翹唇瓣,可心裏卻想着,這話卻是不實,她瞧着三哥哥與五哥哥可沒惦記什麽學業、仕途,眼中可都是那位紊纓姑娘。
“八姐姐說的是,咱們蕭家乃是書香門第,自是以讀聖賢書為主。”
蕭妡一笑,她素來都是個多心的話,蕭嬛這話乍一聽沒有任何的不妥,可配上她那總是似笑非笑的眸子,不免覺得這話從她口中而出很是有幾分不對味,說來蕭家的子孫皆是讀書人,畢竟能在仕途上走遠的皆是要科考出身,可真正有學識的人,在蕭家卻是手指頭都能數得出來,尤其是這一代,也就蕭嬛的胞兄,二哥哥學問算得上極好了,用她父親的話來說,整個蕭家也就指望着铉哥讓蕭家繼續維持這份榮耀。
蕭妡的小心思蕭嬛一向都不看在眼中,尤其是眼下這個時候,面上端着一副笑盈盈的模樣,眼底未動聲色,僅僅是回以蕭妡一個笑臉,心裏卻是估算着約是過了多久的時辰,為何水閣那邊還沒有響動。
時間對于蕭嬛來說過的有些緩慢,随着水閣的方向傳來一聲尖叫後,蕭嬛眼中飛速的閃過一抹安定之色,坐姿微動,紅唇卻是不着痕跡的微揚,下意識的看向蕭三夫人的方向。
蕭三夫人不着痕跡的沖着蕭嬛點了下頭,之後擺出了事不關己的态度,反倒是蕭大夫人首當其沖的緊蹙起了長眉,對身邊的大丫鬟道:“去看看出了什麽事情。”說完這話,蕭大夫人便挑眸看向了蕭六夫人,畢竟今日的宴席是蕭六夫人操辦的,便是出了什麽事情也由她一人負責。
蕭六夫人臉色微變,也沖身邊的丫鬟低聲耳語幾句,就見那丫鬟步伐匆匆的離開了內堂。
蕭大夫人與蕭六夫人皆未等到丫鬟遞來的消息,就看見蕭老太爺一臉震怒的邁着大步走進了內堂,銳利的眼睛掃視了一圈,之後喝聲命令庶出的媳婦各歸各院,待人走完之後,坐在了蕭太夫人的身邊,右手狠狠的拍在黃花梨木的桌面上,沉聲喝道:“今兒算是讓我開了眼界,我蕭家居然出了這等腌臢事,照這樣下去,也用不着旁人算計我蕭家,兒孫便已是先敗了整個蕭府。”
蕭府的女眷聽聞此言皆是一愣,一時都不敢接話,最後還是蕭大夫人出言道:“父親這話是如何說的?咱們蕭家門風清白整個京城哪個不知,又怎麽會出什麽腌臢事呢!”
“門風清白?以往我倒是能問心無愧的說這句話,今日,還是算了吧!你且看看你養出的好兒子。”蕭老太爺怒極反笑,冷聲一喝,罕見的掃了蕭大夫人的體面,揚聲道:“把人帶進來,給大夫人瞧瞧,這就是蕭家的門風。”
話音剛落,門外的小厮就領着臉色煞白的蕭鈞走了進來,身後跟着的是被丫鬟扶着腳步虛浮的表姑娘紊纓。
蕭大夫人看着蕭鈞與紊纓面色大變,口中卻道:“這是怎麽一回事?鈞哥你不是在外面跟兄弟們吃酒嗎?”
“母親。”蕭鈞不敢對上蕭大夫人的眼睛,面容有愧,僅是低呼一聲,便錯了開眼去。
蕭大夫人呼出一口氣,身子一福,輕聲道:“父親,兒媳真的不知到底出了何事竟惹得您如此大怒,鈞哥若是有什麽做錯的地方,您只管打罵教訓便是,兒媳絕無一絲怨言。”
蕭老太爺長聲一嘆,到底還是給蕭大夫人留了幾分體面,揮手道:“此事與你無關,所謂子不教,父之過,鈞哥這孩子作出這般荒唐之事到底是他父親平日裏對他少加管教之錯。”
“老太爺,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怎麽紊纓會跟鈞哥同來?”蕭太夫人緊蹙着眉宇,問出了所有人心知肚明卻無法言說的問題。
蕭太夫人的話一出口,紊纓便捂着臉嘤嘤的哭了起來,之後跪倒在了蕭太夫人的面前,哽咽道:“太夫人,紊纓愧對您對我教誨,紊纓沒有臉見人了。”
“好孩子,你先起來說,有什麽事情還有我給你做主呢!”蕭太夫人柔聲說道,又命丫鬟扶起紊纓,之後看向低首站在一旁的蕭鈞,出言問道:“鈞哥,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你給我解釋清楚,紊纓到底為何會與你同來?”
蕭鈞下意識的看向蕭大夫人,吱吱唔唔的半響,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最終還是蕭老太爺說出了始末,然,水閣的這段韻事卻讓蕭府個房看了笑話,只恨不能蕭老太爺在說的聲情并茂一些,好讓她們這些人開開眼界。
蕭大夫人臉色極為難看,沉默了半響,無視一衆妯娌眼底的譏諷之色,開口道:“此事必然是有誤會存在,鈞哥便是在不董事,也是知曉禮儀廉恥四字如何寫的。”蕭大夫人口中如此說,心裏卻也明白蕭鈞是被紊纓這個狐媚子勾搭上了,心中真真是恨極,認定若不是因為紊纓,也絕無今日的禍事。
“你這話是何意?既已是做了錯事,如今要想的是如何補救,而不是推卸責任。”蕭太夫人緊蹙眉頭,不悅的說道,對于把娘家姑娘嫁進蕭府一事,她是勢在必行。
蕭大夫人淡淡的看了蕭太夫人一眼,對于她心裏打的小算盤自然是門清,無奈只恨鈞哥不争氣,偏生着了人家的道。
“太夫人此話兒媳不敢茍同,何為錯事?不過是一場誤會罷了。”蕭太夫人說的輕描淡寫,絕不讓蕭太夫人如了意。
蕭太夫人頗有些震怒的挑起了眸子,高聲道:“任憑你一句誤會,就讓一個清清白白的女兒家斷了生路不曾。”說罷,蕭太夫人把目光轉向沉着一張臉的蕭老太爺:“老太爺,此事終是要給出一個交代才成,若不然,我還有什麽臉面面對娘家人。”
蕭老太爺沉聲一嘆,依他之意,決計不會同意在蕭鈞未娶妻之前容他納妾,可偏生紊纓又是老妻娘家的侄孫女,若此事就這般風過無痕,難保不會惹得旁人非議,徐家若是把此事鬧大,終究是紙包不住火。
“老大媳婦你認為此事應該如何了結?”
蕭大夫人神色一僵,對上蕭老太爺銳利的雙眸,微動着嘴角,最終卻是咬着牙道:“此事卻是誤會一場,說到底紊纓姑娘終究是外姓女,留在蕭府多有不便,這才惹出了如此風波,明日我便是着人帶着禮物去徐家登門道歉。”這已是她最後的底線,如何她也容不得讓鈞哥背上一個未娶妻先納妾的荒唐名聲。
蕭大夫人的話終是沒有如了蕭老太爺的意,眼眸微眯,蕭老太爺清咳一聲,問起了蕭鈞:“你如今也不是一個孩子,今日鬧出這等荒唐之事,你終是壞了紊纓這孩子的名聲,我如今只問你一句,此事,你如何做想?”
蕭鈞此人素來是一個沒有主見的,尤其是在強勢的蕭大夫人的教養下,未免性子有些懦弱,一時倒也不知該如何回祖父的話,只眨着一雙清亮的眸子,垂首不語。
蕭老太爺失望的搖了搖頭,沉默了半響,沉聲道:“明日老大媳婦你親自去徐家說明此事,若徐家同意,待鈞哥娶妻之後納紊纓為妾侍,也算是全了二人的臉面。”
蕭大夫人驚異的看向蕭老太爺,眼底極力壓抑着不滿,最終卻是沒有膽量出言駁了蕭老太爺的意思,只是一雙泛着寒光的眸子不由緊緊的盯在紊纓的身上,恨不得上前撓花她那張蠱惑了她唯一的依靠的俏臉。
蕭太夫人對于蕭老太爺的決定卻是頗為滿意,依着紊纓的身份,做蕭家子嗣的嫡妻根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她原本打算讓三房的铉哥納了紊纓,卻不想三房就是一個鐵打的圍籠,油鹽不進,如今紊纓進了大房的院子,倒也算是如了她的心願。
“老太爺如此說,我也算放心了,若不然,我還真無法對紊纓的父母交代,好好一個女兒家陪在我的身邊,偏生又受了這樣的委屈,真真是……讓人心疼。”
蕭老太爺不着痕跡的蹙了下長眉,對于老妻的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行為很是有幾分不悅,可在幾位兒媳的面前到底還是給她留着幾分顏面,沒有出言訓斥。
☆、第 31 章
秋菊謝了一茬又開了一茬,如晚霞的紅菊又開了滿園,豔如火,正如蕭府的鬧劇剛剛落下了帷幕,卻也僅僅只是一個開端。
蕭六夫人自中秋宴席過後就一改之前的張揚,整個人收斂起來,且往三房的院子跑的更加勤快,蕭府的人都心知肚明,蕭六夫人這是想把大廚房的掌權遞交給蕭三夫人,奈何蕭三夫人穩如松柏,推脫着就是不肯在這個時候接手,惹得蕭六夫人無奈之下又去求了蕭二夫人。
府裏的這點子事情,蕭嬛自是不用理會,所謂春困秋乏,入了秋後蕭嬛也不免懶散了幾分,整日裏除了去西院子給蕭三夫人請安外,便是躲在了鐘靈閣,連閨學也不曾再去,平日裏不過是在屋裏幫着蕭三夫人看看賬本,或是自行對弈,倒是自在的緊。
“六嬸嬸可是又去母親那裏了?”蕭嬛手執黑玉石的棋子懶洋洋的坐在黃檀搖椅上,一身絲錦制成的芙蓉色廣袖裙衫,繡着翠色的淩雲花紋,歪着頭目光專注的看着棋盤。
“可不是,這些日子府裏都傳開了,都道六夫人是想把掌權交還回來,可咱們夫人愣是不接茬,惹得六夫人火都上來了,滿嘴起泡,清火茶都知喝了多少。”七弦繪聲繪色的說着,一邊把腌制好的五斂子擺在蕭嬛的面前。
蕭嬛輕笑一聲,漫不經心的開口道:“這個時候任誰也不會接手大廚房。”一邊說着,蕭嬛一邊又執起了白子。
“小姐是明白人,只可惜,不是任誰都有這份清明的。”七弦笑着接口道。
蕭嬛長眉一挑,把白子落下:“有什麽話甭藏着掖着了,挑緊要的來說。”
七弦嘿嘿一笑,見屋裏伺候的都是近身的人,才出言道:“中秋過後,六房又鬧了起來,五少爺那裏可是把六夫人鬧得叫一個焦頭爛額,聽說六爺惱怒的都動了板子,打的五少爺好幾日都起不來,只是這事瞞得死死的,六房的人都不敢露出風聲,到底還是露荷跟八小姐院子裏的臘梅交情好,這才透出那麽一絲半點的信來。”
“六叔父動了板子?”蕭嬛驚訝的挑起了眼眸,她那個六叔父性子素來溫雅到有幾分懦弱,鮮少會發這般大的脾氣,便是當初六嬸嬸落了很得他寵愛姨娘的胎,也不過是說了幾句重話。
“聽說是因為紊纓姑娘的事情。”七弦滿臉不屑,眼含譏諷。
蕭嬛倒也沒有繼續追問,心裏卻也明白個大概,那紊纓姑娘當初跟五哥也是熱乎過一陣子的,最後在六嬸嬸的幹預下這才斷了,只可惜人家紊纓姑娘是斷了個幹淨,五哥心裏卻是藕斷絲連,如今三哥納了紊纓,五哥這廂又不甘心,這才與六嬸嬸鬧騰開來,也難怪六嬸嬸會火泡燒嘴,火急火燎的把大廚房推出去,她到真的是分身無術了。
“這事莫要在提起了,大伯母既已同意了三哥婚後納紊纓姑娘為小,她便是大房的人了。”
“奴婢知曉,不過是在小姐面前說說嘴。”七弦屈身一福,笑着說道。
蕭嬛微勾,挑起一片嫩黃的五斂子送入口中,微酸的口感讓她蹙起了秀氣的長眉,待咽入腹中後,才道:“是用櫻桃醋腌制的吧!”
“可不是,前幾天奴婢去大廚尋桂圓醋,想着腌制五斂子最是可口不過了,偏生大廚房的人說桂圓醋都被大房尋了去,奴婢這才用了櫻桃醋來腌制。”說到這事,七弦掩不住滿心的不悅,偌大個廚房她就不信連罐子桂圓醋都尋不到,不過是瞧着大房的臉色行事,想給三房臉子瞧罷了,這也就是二夫人和六夫人先後接手後大廚房才敢怠慢,早先三夫人掌管大廚房的時候,哪個敢對三房說一聲‘不’字。
蕭嬛眸子微冷,哼笑一聲:“且讓這些奴才在得意幾天吧!早晚要給她們一頓板子讓她們知曉府裏的主子到底是誰。”說罷,蕭嬛把手中銀勺子随意的放下,指着盤子裏的五斂子道:“不是說大伯母最近也上了火嘛!一會讓人裝上一盤子五斂子給大伯母送去,就說是我孝敬她老人家的。”
漓紡半蹲着身子,手拿小玉錘一直為蕭嬛捶着腿,一聽這話猛的笑了起來,脆聲道:“小姐,怕是大夫人聽了這話更要上火了。”
蕭嬛冷笑一聲,看了眼棋盤上已是死局的棋面,嬌嫩的紅唇一勾:“只怕她還有得火可上。”
漓紡彎唇一笑,剛想接口,就見守在外堂的露菱領着三夫人房裏的掬惠匆匆而來,掬惠屈身一福,便張口說道:“小姐,燕姨娘那裏出事了,夫人讓奴婢來知會小姐一聲,說是見血不吉利,讓小姐好生在院子休息,任誰來找您都不要理會。”
蕭嬛眼底微微帶着驚訝之色,先是愣了片刻,随即點了點頭,口中道:“你與母親說我知曉了,讓母親不要憂心我這裏。”
掬惠點了下頭,便匆匆離去,待她走後,蕭嬛忙讓流蘇去打探,又派了靜蘅去陳氏那邊探聽消息。
“小姐?”漓紡并不知其中的彎彎道道,只想着三房好不容易有了子嗣,可聽掬惠的話似見了血,燕姨娘肚子裏的孩子指不定能不能保得住,若真的保不住,三房在子嗣上面又要落人話柄了。
“別着急,且等着流蘇與靜蘅打聽來了消息在驚慌也不遲,不過是一個姨娘肚子裏的罷了,便是見血了,也不過是得一句可惜罷了。”蕭嬛神色淡然的說道,心裏卻略微驚異,燕姨娘怎麽會在這個時間出事?按照設定的日子,還有小半個月可籌謀。
約過了半個時間,流蘇才步伐匆忙的從外而歸,口中喘着粗氣,想是這一路都是小跑而回,蕭嬛讓人給流蘇倒了一盞茶,讓她喝完在慢慢說。
流蘇忙謝了恩,灌了二杯茶後才嘴皮子利落的說了起來:“小姐,奴婢剛剛去了燕姨娘的院子,三夫人并未到,二奶奶已守在外面,聽寶笙說是燕姨娘趁着天好在花園散步,正巧遇見了小蓉奶奶,後來小蓉奶奶不知怎麽與燕姨娘吵起了起來,似乎又推了燕姨娘一下,燕姨娘回了院子沒多久肚子就疼了起來,又見了紅,瞧着眼下的樣子,肚子裏的孩子是保不住了。”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蕭嬛低罵一聲,拿在手中的瓷杯随着話音的輕落擲了出去,眼底閃過逼人的寒鋒。
“小姐?”七弦驚了一下。
蕭嬛壓制着心裏的怒火,起身沖流蘇道:“你快去燕姨娘那裏,跟嫂嫂說,讓她務必問清大夫燕姨娘這一胎到底是因為誤食了東西之後被小蓉奶奶推了才導致的見紅,還是因為因為別的原因。”
流蘇一愣,沒有明白過來蕭嬛話裏的意思,可也不敢耽擱,只屈身一福便跑了出去。
蕭嬛又讓漓紡把披風拿來,裹在了身上,帶着漓紡去往蕭三夫人的院子。
蕭嬛到正院就見王媽媽守在了門邊,看見蕭嬛在這個時候出現王媽媽不由一愣,忙迎上來道:“我的好小姐,您這個時候跑來做什麽。”
“出了這麽大的事,我怕母親憂心,這才來瞧瞧,怎麽?屋裏有人?”蕭嬛臉上帶着焦急之色,秀長的黛眉微微一挑。
王媽媽壓低了聲線:“是大夫人帶着小蓉奶奶來賠罪了。”
“賠罪?”蕭嬛冷笑一聲,越過王媽媽親自挑了門簾子進了屋,入目的便是小蓉奶奶哭哭啼啼的跪在一邊,大伯母則是一臉的尴尬之色。
“母親。”蕭嬛輕聲一喚,又沖蕭大夫人一福身:“大伯母今兒怎麽得空過來?”
“這不是你小蓉嫂子惹了事嘛!”蕭大夫人臉上尴尬之色更顯,看向跪在一旁的小蓉奶奶眼底更是怒火簇簇。
小蓉奶奶雖是低着頭卻也感覺到那刀鋒一般的銳利眸光紮在自己的身上,身子頓時抖成了一團,眼淚更是如斷了線的珠子噼裏啪啦的往下落,口中發出嘤嘤的哭泣聲。
“三弟妹,這事我實在沒臉開口,這孩子沒深沒淺,又一向糊裏糊塗,誰成想會鬧出這樣的糊塗事來,我別的話也沒臉說,只把她交給你了,是送入家廟還是如何憑你一句話的事,我絕無二話。”蕭大夫人沉聲一嘆,也紅了眼圈,拿着帕子擦着眼角。
“母親?”小蓉奶奶不敢置信的看向蕭大夫人,猛的大哭出來,跪着上前抱住蕭大夫人的腿,哭道:“母親,真的不是我推的燕姨娘,真的不關我的事,母親……”小蓉奶奶明白,蕭大夫人這是想把她推出去來平息三房的怒火,她若是認了這事,這輩子也就沒有了指望,生不如死便是她這一輩子的寫照了。
蕭三夫人冷眼看着蕭大夫人的做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冷聲道:“大嫂,你們大房的人我可不敢随意處置,雖說是庶出的媳婦,可到底也是你們大房的人,我三房可沒得那般霸道行事。”說着,蕭三夫人頓了頓,又繼續道:“我三房可好不容易有了後,我竟不知我平日裏哪得罪了大房的人,竟惹得小蓉媳婦下了這樣的狠手。”蕭三夫人這話,明晃晃的指明燕姨娘的事絕對不是一件意外,而是蓄意而為。
“三弟妹,這話可不能亂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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