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贊,楚熠想到這裏,一時極為懊惱,想着那陳錦瀾年紀不過大小九五歲,又是青梅竹馬的感情,哪裏是自己這個老牛吃嫩草的能比得了的,也怪自己多嘴,偏生問這些做什麽,惹得自己徒增不快。

蕭嬛見楚熠俊臉微沉,眼底隐約帶着不豫之色,一下就笑出了聲音,伸出一個白嫩嫩的指尖點在楚熠的胸口,嬌滴滴的開了口:“瞧你,莫不是吃味了不成!錦瀾表哥就是在好,也是我的表哥,與我只有兄妹之情,哪裏能跟你一樣呢!”這話說的半真半假,她雖對錦瀾表哥無兒女之情,可心裏卻把他看的極重,在她的記憶中,錦瀾表哥待她的好卻是任何人也比不得的,倘若她前世不曾去西北,不曾與他分開過,也許當年她真的會嫁進康敬侯府,只可惜,當年她與他無緣,而今生她亦是辜負了他一片情意。

“我怎麽聽說康敬侯府曾有意親上加親?”楚熠試探的開口問道,眼底終究是染上了幾分笑意。

“你這話是從哪聽說來的?不過是幼時舅母的幾句笑言罷了,若是真有這心,我而今也不會在這錦瑞王府了。”蕭嬛嗔聲說道,佯怒的瞧着楚熠。

楚熠雖是心中吃味,可也覺得蕭嬛的話有些道理,若是小九與那陳錦瀾有情,早就親上加親了,依他那岳母對小九的疼愛,哪裏又有不允的道理,想來,怕只是那陳錦瀾自己有了幾分癡念罷了。

“那你覺得是我待你好,還是你錦瀾表哥待你好?”楚熠這話問的極是認真,心裏不免對自己嘲弄一番,這般年紀了居然還學起了那年少公子拈酸吃醋起來。

蕭嬛嘴角一勾,笑了起來:“以前自然是錦瀾表哥待我好了。”不等楚熠沉下臉,蕭嬛便繼續道:“日後,卻只有你會待我好。”蕭嬛不願否定陳錦瀾曾對自己的好,即便是在楚熠面前。

楚熠原聽了蕭嬛的話有些惱意,可聽了後面的話不禁輕笑出聲,把蕭嬛摟在懷裏,用低柔的嗓音含笑道:“以前我不認識你,若不然我待你只會比他待你要好。”

蕭嬛在楚熠瞧不見的地方微微扯了扯嘴角,這話,她卻是不敢全信,楚熠是個什麽性子,哪裏有那個耐心哄個半大的孩子,更何況,自己在幼時可真真只能用‘任性’二字來形容,這世上能那般縱容自己的怕也只有錦瀾表哥了。

“你不信?”楚熠見蕭嬛不言語,伸手挑起了她尖尖的下颚,眉頭微微一擰,直直的望進那明澈宛如清泉的美麗瞳眸。

蕭嬛豔紅的嘴角微微一勾,輕搖着頭,略帶着挑釁意味的看着楚熠:“不信,你若是想要我相信,且要看你日後的表現才成。”

楚熠笑了起來,修長有力的手掌在蕭嬛纖細柔韌的腰肢上一握,拇指輕輕的隔着輕薄的布料摩挲着,薄唇貼近她的耳畔,笑問道:“難不成我平日裏待不夠好?你若是說這樣的話可就是個小沒有良心的啊!”楚熠一邊說着,一邊含住了唇邊柔軟的耳垂。

蕭嬛輕笑起來,眉目染情,愈發顯得嬌媚動人,楚熠嘴角一勾,亦随着她發生了低低的笑聲。

“小九,這一胎給我生個兒子吧!屬于我楚熠的兒子,身上流淌着你我的血脈,将來繼承我的一切。”

蕭嬛彎唇一笑,反手摟住了楚熠的頸項,紅唇一傾,摩擦着他的唇,楚熠手略微收緊,将她本就纖柔的柳腰往懷裏嵌的越發的緊,這種只屬于他與小九的親密,讓他分外的安心。

“你勒疼我了。”蕭嬛扒着楚熠的手,清亮的大眼睛一翻,嘟囔道:“你也小心一點嘛!我如今這腰哪裏禁得住你這麽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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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熠手勁一松,眼裏浮現着憂色:“還疼不疼,要不要去尋太醫來瞧瞧?”

蕭嬛水潤的朱唇一翹,眼裏帶着笑意,就這麽軟軟的倒在了楚熠的懷中,用柔軟嬌糯的嗓音道:“不疼,不用去尋太醫。”

楚熠小心翼翼的攬着蕭嬛,大手在她軟白的小肚子上來回的撫摸,輕聲道:“怎麽還這麽瘦,一點都沒有見胖呢!”楚熠見過懷了身子的女人,像小九這個月份的,肚子都會鼓起來,可偏生她肚子還是平坦坦不說,就連身子也沒有見如何的長肉。

“臉都圓潤了起來,還沒有見胖。”蕭嬛嘟着小嘴,嗔聲而道,她身量本就嬌小,長一點子的肉她都能瞧個清楚,今兒一早她持鏡自照的時候還清楚的看見原尖尖的下颚都圓潤了起來,照着這樣的速度胖下去,待三月生子的時候指不定要成了什麽樣子。

“哪裏圓潤了,我瞧瞧。”楚熠見蕭嬛孩子的樣子,少不得又是一陣大笑,捏着她的小下巴作出仔細端詳的模樣來,之後用極為肯定的語氣道:“你這可稱不上圓潤啊!當初我在南邊,瞧着我二表姐那才叫一個圓潤的,就連走路都得使人攙扶着。”楚熠存了心逗蕭嬛開心,用手比劃着,劃了好大一圈。

“真的?”蕭嬛狐疑的看着楚熠,懷疑他是故意這般說的。

“可不是。”楚熠用力的點着頭,擺出了一副一本正經的模樣來,不過片刻,眸子就彎了起來,輕哄着蕭嬛道:“你這身量可一點也不胖,就算日後真成了個大胖子,難不成我還會嫌棄你?”

“那可就不一定了。”蕭嬛斜睨着楚熠,哼聲說道,長長的羽睫扇動着。

“又混說了,我豈是那麽膚淺之人,還是說,有一天我變成了大胖子,你還嫌棄我不成?”覆面薄繭的大手輕撫上蕭嬛粉嫩的臉頰,楚熠黑眸中聚滿了笑意。

蕭嬛眼底飛快的閃過一抹狡黠,精巧的下颚微微一揚,脆聲道:“可不是要嫌棄嘛!若有一天你變成了如丁管事那般的體格,我可是不依的。”

楚熠嘴角一抽,腦海裏立時浮現出了父王身邊丁管事那肥碩的身材,又見蕭嬛笑的調皮,不由伸手在她粉頰上輕輕一捏,笑道:“好啊!你個小東西,竟還愛美嫌醜起來了。”

蕭嬛美眸一彎,笑倒在了楚熠的懷裏,仰頭瞧着他那一張堪稱俊俏的面皮,又聯想着他日後若真成為了胖子會是何種模樣,這一想,少不得又笑個沒完,且還打趣道:“放心,我不會嫌棄你的,因為你就算變胖,也會是個俊美的胖子。”

楚熠哭笑不得的看着蕭嬛,無奈的搖了搖頭,帶有懲罰意味的咬上蕭嬛的紅菱唇,堵住了她口中源源不斷的嬌脆的笑音。

☆、第 97 章

轉眼間,桂花随秋風而逝,芙蓉花綴滿了枝頭。

自楚熠傷了林氏幼子楚擎昊後,林氏倒是安生了許久,這也讓蕭嬛松了一口氣,畢竟身邊随時有這麽一位對自己虎視眈眈的人存在,任誰也不會感覺愉快,當然,蕭嬛還不曾傻到以為林氏會這般善罷甘休,如今的風平浪靜不過是等待日後的暴風驟雨。

“顧氏是今天到京吧!”蕭嬛手裏執着一本書卷,懶洋洋的靠在美人塌上,瞧着窗外開的清豔的芙蓉花。

“是今日到,昨個顧氏遞了帖子,說是天色晚了,就在京城外宿上一夜,今兒再來拜會。”

蕭嬛丹唇一扯,随手把書卷放在了案幾上,淡笑道:“瞧,我就曉得安生的日子過不了幾天,林氏自打得信昨個一晚上可沒有安生過。”

七弦笑了一下:“王妃倒也有趣,也不想象那顧氏的小姐跟公子可是先王妃的侄女與侄子,她巴巴的獻殷勤算是哪門子的事,在如何,人家也不會把她瞧在眼裏。”

“随她折騰。”蕭嬛哼笑一聲,瞧了瞧擺在桌案上的漏沙瓶,叫了流蘇過來梳妝。

自打發生了靜蘅的事情,蕭嬛着實冷落了流蘇一陣子,如今這還是第一次叫她近了身,流蘇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直到身邊的漓紡捅了捅她的腰身,才紅着眼眶上了前:“夫人。”

蕭嬛瞧着流蘇那小模樣卻是笑了起來,輕嘆一聲:“你這丫頭太過重義了些,我早些時候晾着你一陣子也是讓你仔細的想個明白,到底是該把義字擺在前頭還是該把忠字擺在前頭。”

“夫人,流蘇……流蘇錯了,流蘇在也不敢瞞着夫人任何事了。”流蘇噗通一聲跪了下來,事到如今她亦是後悔不已,若是當初早些把靜蘅的事情說出來,也許靜蘅也不會犯下大錯,她原以為的袒護卻是害了她,更害了夫人。

“把淚珠子擦擦吧!一會還得随我去正堂,讓人瞧見還以為我這個做主子的苛待了你呢!”蕭嬛眸底染上了笑意,在四個丫鬟中,她看的最重的便是流蘇與七弦,便是将來,她亦是不會舍得把她們外嫁,左右都要留在身邊做個管事嬷嬷。

流蘇拿着帕子擦了擦眼睛,淚中帶笑,又回複了原本的性子,脆聲道:“夫人今兒穿着前幾日宮裏賞下的那套煙蘿紗彩繡绫裙可好?奴婢瞧着那顏色嬌嫩不說,上面的繡圖樣式更是好看,針腳密的喲!比咱們府裏的繡娘手藝還要好上三分呢!”

“今兒就依你。”蕭嬛笑着點了點頭,待流蘇為她挽了一個略顯風情的淩虛髻,不禁笑了起來:“你這手藝倒真是沒得說。”

“都是白嬷嬷平日教導的好。”流蘇笑應着,從首飾匣子裏拿出幾樣時新的發飾戴在蕭嬛的發見,最後又抽出最底層奁盒,把一支金鳳出雲滾玉珠子的金步搖斜插在發髻底端。

蕭嬛仔細端詳一番,頗為滿意的彎了彎嘴角,就從鏡中瞧見了楚熠的身影,不禁回頭打趣道:“你今兒可是回來的早得很呢!莫不是心急見你那表妹吧!”

楚熠失笑搖頭,從奁盒中取出一對纏金絲的紅寶石耳墜戴在了蕭嬛的耳垂上,口中道:“今兒莫不是醋吃多了?我聞着怎麽一股子的酸味啊!”

“你才醋吃多了。”蕭嬛睨了楚熠一眼,身子一扭,嗔聲而道。

楚熠朗聲一笑,扶着蕭嬛起了身,把從外面買回來的幾樣糕點讓丫鬟用盤子端來上來。

蕭嬛捏起一塊桂花糖粉栗子糕咬上一小口,眯起了眼睛:“馨香齋的點心。”

“就你嘴刁。”楚熠嘴角一勾笑了起來,眼底卻帶着濃濃的寵愛,見蕭嬛小嘴含着香糯的栗子糕,一副惬意的不得了的模樣,不禁身子一傾,握住了她嫩滑的雪腕,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栗子糕,卻嫌太過甜糯的皺起了眉頭。

蕭嬛捂着小嘴“咯咯”直笑,吃了二塊糕點後,瞧了瞧漏沙瓶,見已過了巳時,這才拉着楚熠去往了正堂。

約過巳時三刻,顧氏兄妹帶着一行人浩浩蕩蕩的來到了錦瑞王府,王府的下人自是不敢怠慢,忙請了進來,楚熠率先迎了上去,與打頭的顧奕以拳相抵,舉止間甚為親近。

“可算是把你盼來了。”楚熠這話說的頗有深意。

顧奕朗聲一笑,手一揮,讓六堂妹顧婉柔上了前,待她與楚熠見過禮後,便随着楚熠進了正堂。

正堂內除了依舊養病的楚擎昊不再外,皆是聚在了一處,顧奕與顧婉柔一一與府中人見了禮,待到了蕭嬛面前時,顧奕微怔片刻,随即笑了起來:“表弟還福氣啊!不曾想表弟妹竟是這般出衆。”

“四表哥。”蕭嬛知楚熠與顧奕交好,笑的亦十足的真誠。

“表嫂安好。”顧婉柔傾身一福,不着痕跡的打量着蕭嬛,見她生的玉人一般,肌膚如雪,粉面生春,菱唇嬌豔欲滴,鳳目潋滟風流,一身鵝黃的彩繡绫裙勾勒得她身姿頗有幾分袅娜之态,心中不禁一贊,暗暗道,這個表嫂模樣生的倒真是少見的美貌,這般瞧着,倒讓她想起了紅樓夢中的秦可卿,想那秦可卿若也有這小表嫂這般美貌的話,也難怪會把賈珍迷的神魂颠倒。

蕭嬛見顧婉柔瞧着自己的神色有些怪異,心中不免生疑,朱唇微勾,脆生生的笑了起來,這一笑,倒讓顧婉柔回了神,露出了幾分羞澀的笑容:“表嫂勿怪,婉柔一直生活在南邊,倒是不曾見過如表嫂這般氣度的女子,一時卻是看迷了眼。”

蕭嬛微微一笑:“六表妹說笑了。”蕭嬛這般說着,亦是不着痕跡的打量着顧婉柔,心中頗有幾分驚訝,只因眼前這顧婉柔竟與楚熠口訴大為不同,莫說沒有那飒爽英姿,單單只這般瞧着,哪裏像是出身将門,比起她們這些京中貴女來,只怕還要柔上幾分才是。

楚熠亦有些意外的看着顧婉柔,這才多久不見,怎得人就大變了樣?不像以前那個瘋丫頭不說,竟一舉一動顯得端莊柔婉。

顧奕見楚熠怪異的盯着顧婉柔瞧,不禁清咳一聲,對他使了一個彼此明了的眼色。

楚熠收回目光,對錦瑞王道:“父王,四表哥與六表妹一路勞頓,我先帶他們下去休息了。”

錦瑞王對顧家自有愧色,面對顧家兒女少不得有幾分不自在,見楚熠這般說,便立即放行,讓下人安排顧家帶來的下人,顧奕與顧婉柔則被楚熠、蕭嬛帶着去往了鐘靈閣。

顧婉柔也不知是真的累到了,還是如何,到了鐘靈閣後就帶着随身的丫鬟與廂房休息,顧奕則是精神奕奕的與楚熠去往了外堂。

蕭嬛把讓小廚房預備好的膳食上了來,又安排丫鬟把單獨盛出的幾樣膳食端去了廂房。

顧奕與楚熠對飲幾盅,便使了個眼色讓楚熠把外堂的丫鬟撤下去,楚熠會意,大手一揮便讓下人全部撤了出去。

顧奕豎起耳朵聽了片刻,見外面靜悄悄的一片,連呼吸聲亦擦覺不到,确認了外面果真無人偷聽,才舒了一口氣,與楚熠道:“這一路可累死我了,若不是帶着婉柔,我早就到京城了。”

“你們這一次進京到底是作何打算?外祖父究竟是怎麽想的?難不成真想送六表妹進宮?”楚熠與顧奕自用不着繞那些彎彎道道。

顧奕苦笑一聲:“哪裏是祖父想送婉柔進宮,你又不是不知道祖父是如何疼愛她的,又怎麽可能舍得把她送去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這一次完全是她自己想要進京,祖父也是拿她沒有了法子,這才借着這一次采選讓我送她來京的。”

“你說是她自己的主意?她想進宮?”楚熠不可置信的看着顧奕。

顧奕無可奈何的點着頭,低聲道:“你是不曉得,前幾個月婉柔騎馬摔壞了腦子,之後性情大變,竟跟二個人似的,而且經常口出驚人之語,如今祖父是更加的寶貝她了,有些事情甚至還與她相商,就連書房都讓她随意進出。”

“我剛剛還覺得奇怪,六表妹怎麽轉了性子,不過這事兒也太過兒戲了,既然外祖父不打送讓她進宮,還千裏迢迢的跑來京城做什麽,難不成真打算讓她嫁進京裏?還是說你們已經給她訂下了親事?”楚熠微蹙長眉,用微沉的聲音問道,委實鬧不明白這究竟鬧的是哪一出,好生生一個女孩子,年紀也不小了,外祖父不說張羅她的婚事,居然還讓她由着性子來。

顧奕嘆了一聲,欲言又止的看着楚熠,最後從袖中掏出一封信箋遞到楚熠手中:“這是祖父讓我交給你的,說你看過後自會明了。”

楚熠也沒有避諱顧奕,直接把信拆了開來,待看完了信箋,眉頭緊鎖,把信拍在了桌面上,聲音一冷:“外祖父這是何意?什麽叫日後讓我多多照顧六表妹?”

顧奕見楚熠竟沒有開竅,不禁唉聲一嘆:“我的好表弟,這意思你還不明白嗎?祖父的心還沒有死,婉柔這一次進京就是沖着你來的。”顧奕想着來之前祖父囑咐自己的話就倍感頭疼,這叫什麽事兒啊!好端端的一個嫡女偏生要給人做小,且還是給自己嫡親的表哥,說出去都讓人恥笑。

“胡鬧,莫說我不打算納妾,便是真有這心,對象也決不可能是婉柔。”楚熠低聲一喝,惱怒至極,且遷怒與顧奕,直接甩了袖子走人,他萬萬沒有想到外祖父竟會生出這般糊塗的心思來,難不成他不與顧氏續親他們的血脈就斷了不成?他楚熠就這般讓他老人家能安心?

☆、第 98 章

西廂房內,顧婉柔懶洋洋的倚在梨花木直背交椅裏,手裏捧着一盞涼茶,輕呷一口,神色略顯得有些怠倦,待聽見門被叩響,身姿立時一正,示意自己從府裏帶來的丫鬟去開門。

露語與露襲端着一個烏木托盤走了進來,對着顧婉柔低身一福,裙擺不搖,手上的托盤亦是端的穩穩的,臉上挂着柔順的微笑,卻不顯謙卑。

“奴婢給顧小姐請安。”露語與露襲齊聲而道。

顧婉柔忙讓人把她二人攙起,又不着痕跡的對着身邊的倚碧使了一個眼色,那倚碧忙從腰間的荷包裏掏出了碎銀子,先是接過二人手中的托盤,又把碎銀子塞進她倆的手心裏。

“奴婢謝過顧小姐賞賜,只是我家夫人有規矩,奴婢等是不敢收客人賞賜的。”露語笑語而道,手心一番便把碎銀子還了回去。

顧婉柔微微一笑,亦沒有勉強,只道:“表嫂治家好生有方。”

露襲嘴角一揚,笑道:“夫人怕顧小姐勞頓,就使奴婢把膳食送來了廂房,您瞧瞧可還合心意,若是有什麽不妥的地方,您與奴婢說,奴婢再命小廚房另做。”

顧婉柔眼風一掃,便笑道:“都是合心意的,勞煩你們替我謝過表嫂了。”

“奴婢不敢當,您若是有事使人招呼一聲便成,奴婢與露語就先行回去複命了,不打擾您用膳了。”說着,二人又是一福,腰身略彎,退了下去。

待二人走後,倚朱忙伺候着顧婉柔用膳,口中道:“這五夫人倒是周到,知曉小姐一路勞頓,奴婢原以為表少爺娶的高門之女,性子怕是不好相處,哪裏想到是這麽一個周到和善的人。”

顧婉柔嘴角略微的勾了勾,淡淡的掃了倚朱一眼,說道:“表哥乃是王府嫡子,表嫂出身就是在貴重,難不成還能貴過表哥?”

倚碧知自家小姐因騎馬摔到了腦子,許多事情都忘記,聽她這般說,忙道:“小姐慎言,表少爺自是身份貴重,可五夫人亦不是出自一般的世族之家。”

顧婉柔杏眼圓睜,頗有些不以為然的笑了起來:“算了,你不懂。”在顧婉柔眼中,她這個小表嫂出身在貴重,早晚亦不過是昨日流水罷了,就她所知,歷朝歷代這樣的世家數不勝數,最後又有哪一個落得了好下場,如今又不是東晉時期,朝政都把持在門閥世族手中,如今所謂的門閥世族不過是一個好聽的名頭罷了。

倚碧見顧婉柔神色間完全沒有把那位五夫人放在眼中,不由一嘆,又怕她生出一些事兒來,只能硬着頭皮解釋道:“小姐,蕭氏可有着歷朝天子,九蕭首輔的名頭,便是現今,蕭氏一門中五品、六品的官員都不知出了幾何,更何況,這位五夫人的出身又另有些不同。”

顧婉柔醒來不過餘月,耳邊常聽的不過是顧氏一族的事情,對于京中的門閥世族卻是二眼摸黑,一無所知,如今見倚碧神色比照往日添了許多的急色,倒是生出了好奇之心,又想到日後要在錦瑞王府住上多時,倒不如先了解了解京中的事情,便道:“怎麽個另有不同法?”

倚碧原還怕變了性子的小姐聽不進自己的話,如今卻是舒了一口氣,忙道:“您有所不知,這位五夫人的外祖家是康敬侯府,亦是淮陽陳氏的正支,外祖母乃是元惠大長公主,論身份,自是尊貴不凡,便是當朝皇後見到這位大長公主亦要有禮相待。”說到這裏,倚碧頓了頓,放低了聲音:“若只這般,在這遍地皇親國戚的京中也算不得什麽,可偏巧,五夫人的母親曾極得先皇喜愛,是渠梁中極少數有封地的異性郡主,封號明惠,便是五夫人,在及笄禮的時候,當今萬歲爺亦冊封其為郡君,且賜封號璟惠二字。”

顧婉柔眉頭微微一蹙,說道:“如你這般說,表嫂身份卻是較之一般的人來的貴重。”

倚碧見顧婉柔還沒有聽明白自己話中的意思,下唇一咬,拼了會惹得小姐不快的下場,亦要把話說完:“小姐,這哪裏是較之一般的人貴重,就這份聖寵,便是王府的郡主也不見得有,更何況五夫人的同胞姐姐還是宮裏的麗貴妃,所以,您別瞧着她一副和氣的模樣就以為她是個好性的了。”

顧婉柔淡淡一笑:“我曉得,笑裏藏刀四字我還是清楚的。”口中這般說,顧婉柔卻依舊未把倚碧的話放在心中,依她之見,那小表嫂年紀小小,又是這麽個出身,定然是被家裏人寵的不知道天高地厚,哪裏又能有多少的機心,最多不過是大小姐的嬌縱脾性罷了,她若是有心相哄,定然是手到擒來。

倚碧知曉如今性子大變的小姐不會在把自己的話聽進來,心中一嘆,只盼着這一次小姐莫要糊塗才好,那表少爺再好,也是成了家的人,不是良配。

這一次倚碧卻是想錯了,以前的顧婉柔心心念念的是楚熠,現在的顧婉柔心中卻沒有楚熠的影子,甚至在她心中,楚熠不過是一個仗着祖輩的餘蔭過活的纨绔子弟罷了,哪裏比得上……顧婉柔臉色一紅,想起了過明德門時那個打馬而過的身影,那樣一個立竹若矛的男子才堪為良配吧!哪裏又是徒有一副漂亮皮囊的人能相比得了的。

楚熠這邊惱着顧家送顧婉柔進京的意圖,卻不知顧婉柔心中亦是生了異心,哪裏又會順着顧家的意思行事。

“大舅兄有句話說對了,顧家我是應另作打算了。”楚熠沒頭沒尾的說出了這麽一句話。

蕭嬛撥弄着玉镯的手微微一頓,眸底飛快的閃過一抹異色,嘴角一勾,輕聲道:“怎麽?是四表哥說了什麽嗎?”

楚熠眼眸一挑,似笑非笑的看着蕭嬛,起身在她秀挺的俏鼻上輕輕一捏,哼聲道:“與我還裝什麽傻,就不信你猜不出來。”

蕭嬛拍開楚熠的手,朱唇一掀,笑吟吟的瞧着楚熠,反問道:“猜出來什麽?”

楚熠輕嘆一聲,落座在蕭嬛的身側,墨色的眸子微沉,淡聲道:“顧家怕是在我娶親後就與我生分了,這一次六表妹進京,外祖父怕是存了試探的意思。”說着,楚熠便把顧老太爺的信箋遞與蕭嬛看。

蕭嬛看着信中顧老太爺用隐晦的話語提及顧婉柔将來需楚熠多加照顧等一系列的囑托,春柳一般秀長的眉不禁一挑,她原就猜測過顧婉柔進京的用意,卻不想一語成谶,這顧家真是連體面都不顧了不成?

“于顧家你有何打算?”

楚熠苦笑一聲,随即冷下了聲音:“顧氏女再進不得楚氏門。”且不說他已與小九做出了承諾,便是不曾,他亦不會讓顧婉柔進門,顧家的心如今也大了。

蕭嬛嘴角微微一挑,楚熠此話說的沒錯,顧氏女卻是再進不得楚氏門,尤其是在如今這樣微妙的狀況下,莫說錦瑞王府的門她進不去,便是東平與西寧二府亦不會有人敢于冒險娶顧氏女進門,顧氏,委實太過貪心了。

“只怕顧家看不透這一點。”蕭嬛輕搖着頭,淡聲說道,眼底閃過一抹譏諷之色。

楚熠沉聲一嘆,不得不說蕭嬛的話正是他所擔憂的地方。

“老爺子不想把手中的兵權遞交出去,所以才想出這麽一個荒謬的法子來,以為繼續與皇族聯姻便可保住眼前的一切,可如今京城這樣的光景,萬歲爺不會允得任何人娶顧氏女進門,這兵權,不交接也得交接。”楚熠眼底蘊含着冷厲之色,西南的兵權他絕不能讓旁人插手。

蕭嬛知楚熠有心掌握西南大軍,可萬歲爺那邊不見得會放行,便是放行,顧家亦不會甘願拱手相送,除非,楚熠答應讓顧婉柔進門,與顧家再續二姓之好。

“京中能讓萬歲爺放心且有能力接替顧家掌管西南大軍的人并不多,康敬侯府已手握渠梁兵馬的五分之一,所以萬歲爺不會在讓陳家接手,至于皇族中人,如今的萬歲爺更不會放心,能接替顧家的怕只有從武将中擇出了。”蕭嬛輕咬着下唇,壓低了聲音說道,鳳眸從楚熠身上一掠,斟酌了片刻,才繼續道:“若是萬歲爺放你南行,你亦需從父王手中取得那一枚麟符方能鎮住西南大軍。”畢竟顧家在西南紮根紮的太深了,除了當年同在西南行軍的錦瑞王外,旁人只怕是鎮不住他們。

“此事再議吧!眼下更重要的是六表妹的去留。”楚熠見蕭嬛提及父王,不由蹙起了長眉。

去留?蕭嬛冷笑一聲,顧家委實給他們尋了一個難題,明面打着采選的名頭進京,難不成還能把人給趕回去?

“留在府裏更能讓人安心,免得鬧出什麽事來,等過了采選就把人送回去。”蕭嬛冷聲而道,神色複雜的看了楚熠一眼,問道:“四表哥可能信?”

對于與顧奕之間的情意,楚熠卻是不曾有過半分的猜疑,見蕭嬛如此問,便點頭道:“自是信得過,我與他不止是表兄弟的關系這麽簡單,更是有着過命的情誼。”

“既如此,表妹那裏就麻煩四表哥多加看顧了。”蕭嬛咬重‘看顧’二字,且不論顧婉柔有沒有此意,亦不管她是否知道此行進京的用意,眼下緊要的卻是不能讓她在錦瑞王中出任何的差錯,或鬧出任何的事來。

楚熠深知蕭嬛的用意,畢竟這事不論是他還是小九都好插手,他身為男子,便是有着表兄妹這層關系也應避嫌,更何況外祖父又打着這樣的主意,面對六表妹他只有躲的份,哪裏又有往上湊的道理,而小九,若是不曾有身子自是最好的人選,由她陪着六表妹自不能出了什麽大的差錯,可眼下,他卻是不能讓她冒這個險,唯有四表哥,他既為六表妹的堂兄,又是自己信得過人,正是最佳的人選。

☆、第 99 章

當晚,林氏特意為顧家兄妹設宴,此舉頗讓錦瑞王贊許,而林王妃卻是溫柔一笑,道了一句都是她分內之事。

蕭嬛與楚熠帶着顧家兄妹到正廳的時候,正廳內已做滿了人,便連養病中的楚擎昊都露了面,蕭嬛甚少見這個王府幼子,如今細細一端詳,也得贊一聲這楚擎昊生的卻是俊秀不凡,便是如今神色有些陰郁卻不損他的俊美之儀。

林王妃看見顧婉柔熱情又不失分寸的拉着她入座,把她安排在了自己左下手旁,并瞧着蕭嬛笑道:“婉柔第一次來王府做客,你這個做嫂嫂的可要對她多加照顧才是。”

“母妃費心了,表妹可是爺兒的親表妹,莫說我這個做嫂嫂的,便是爺兒也不會容得人怠慢了她。”蕭嬛淡淡一笑,目光在女眷桌上一掃,見只有葉氏身邊留有空位,眼眸微微一挑,直接做了下來。

林王妃笑的溫婉柔美,對身側的顧婉柔溫聲關懷,淺含着笑意的眸底閃動着絲絲暖意,瞧在顧婉柔的眼裏自是悅心至極,對這個錦瑞王妃一時生出了些許的好感,只覺得如這般溫柔娴熟、柔和婉約的女人怕才是古代真正教養出的大家閨秀。

“婉柔如今進了京裏,本該由着你這五嫂帶着你出去轉轉、瞧瞧,可偏生你五嫂如今有了身子,行事不變,你若是願意,明兒我去使人去叫我娘家侄女過府來陪着你,我這侄女性子再是爽朗不過的了,亦是極好相處。”飯吃到一半,林王妃溫聲與顧婉柔開了口。

這話倒是極對顧婉柔的胃口,嘴角愉悅的揚起弧度,正待開口,蕭嬛便展顏笑道:“表妹的事就不勞煩母妃費心了,過二日楚安侯府設宴,我正好帶着表妹同去,也相交一些身份相符的閨中密友。”

林氏嘴邊的笑意微微一僵,蕭嬛話中的意思她如何不明,她雖已為錦瑞王妃,可娘家并未因此有何受益,相反,她自己倒是因為娘家的不顯門第一再的授人話柄。

顧婉柔不經意的蹙起修的細長的彎眉,心中不喜蕭嬛的話,在她心中,交朋友貴在真誠,至于身份的高低并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況且,對于她口中那些所謂的‘身份相符’之人,她根本沒有一點的興趣,自她來到這個朝代以後,所見過的所謂貴女大抵都是惺惺作态之人,遠不的不提,便說這個屋內,又有哪個是以誠待人呢!

微微一笑,顧婉柔輕聲道:“婉柔多謝表嫂的好意,只怕婉柔自幼在西邊長大,不懂得京中的規矩,到時候鬧出了什麽笑話就不美了。”

蕭嬛嘴角一挑,不以為然的笑道:“有什麽規矩不規矩的,咱們京中貴女性子大多恣意灑脫,平日裏更是經常相邀騎馬打球,等你與她們相熟了一起出去踏青、遛馬的且不快活,再者楚安侯府是我大堂姐夫家,我帶着你過府做客,自然不會有那不曉事的人出來挑事,況且……”蕭嬛笑意盈盈的瞧向顧婉柔:“你日後少不得要長留京中,早些與這些人熟悉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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