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殺陣

劉家長孫的頭七回魂日, 終于還是到了。

沈忘州和司溟在屋裏一連同床共枕了好幾日,盡管司溟每日都是避人耳目半夜爬床。

但他是醫修,身體病弱, 不擅長潛伏也不擅長疾行, 總不會次次成功隐蔽。

今夜是滿月,碩大的月亮沉在濃稠的藍裏,偶有幾片稀薄的雲,像浮在空中的一縷輕煙。

師兄弟五人聚在一起,靈識外放檢查法陣。

做最後的準備時,季寒溪冷淡地看向司溟, 忽然問道:“昨天深夜你出門去做什麽了?”

沈忘州瞬間警惕,不能讓別人知道司溟吃了奴蠱,幾位師兄也不行!

他伸手将司溟護在身後,警告地瞥了季寒溪一眼,極其護短。

“管這麽多是有人給你頒獎麽。”

季寒溪沒聽見他的話似的,依舊看着司溟,那雙冷厲淡漠的眼睛好似能看穿人心。

他聲音極冷, 語氣嚴肅, 像在教訓後輩:“我說過不許夜裏出門,你實力低微,如果被邪物吞食,沒人救得了你。”

沈忘州卻覺得從斷寒仙境起季寒溪就一直針對司溟。

沈忘州猜他是不想司溟接近原主,但哪來的臉,憑什麽管?

就算是原主有親近的師弟, 季寒溪也沒理由沒資格去管, 何況現在身體裏的是沈忘州,更慣不着他了。

沈忘州的暴脾氣在季寒溪幾次三番無視他的話下, 徹底炸了。

“你找死——”

司溟忽然牽住他手指,柔軟的指腹順毛地捏了捏他指尖,嗓音一如既往的溫柔體貼:“師兄,我沒事。”

沈忘州更生氣了!

他瞪向季寒溪的眼睛裏燃起熊熊烈火,火裏明晃晃地寫着“你甜蜜的敢動我們家乖師弟一根頭發絲我弄死你!”。

司溟将沈忘州的神情仔仔細細地收進眼底,層層包裹後珍惜地安放在心尖。

像收好一顆舍不得立刻舔舐的糖。

季寒溪嘴唇開合,還要說什麽。

司溟從身後摟住沈忘州的腰,用一個占有欲極強的動作,漫不經心地打斷了他的話。

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向季寒溪,眼神玩味但氣人地表達着“師兄在我懷裏可乖得很呢,從來不會兇我”。

季寒溪眼神驀地一沉,攥着厭歸扇的蒼白手指緊了緊,幾道青色血管凸起。

明知司溟在裝病弱炫耀,卻無計可施。

沈忘州不信他。

橫在勁瘦腰間的手臂看似柔軟無力,沈忘州卻感覺自己像被某只兇殘的食肉動物強勢地圈住。

一點點強迫意味和更多的撒嬌讓他興不起警惕,甚至心安理得地往後靠了靠,在對方的力度下,整個嵌進了司溟的并不瘦弱的懷裏,撲進了一池誘惑的冷香。

沈忘州喜歡司溟的味道,淡淡的冷香讓他被怒意占滿的大腦少見地快速冷靜下來——

才沒擡起那只豎好中指準備人身攻擊的左手。

“寒溪,師弟們如今已經長大了,不需要處處被我們保護了。”遇錦懷神情溫潤,和往常一樣,貼心地給了他們各自一個臺階。

但話音的終點依舊是沈忘州,他關切道:“小師弟,你和司溟準備得如何了?”

沈忘州面對遇錦懷時,臉上的表情調整了一下,只是語氣依舊不大痛快:“準備好了。”

蒼白稠麗的面容染上暧昧的惓懶,司溟下巴輕輕抵着沈忘州的肩膀,嗓音幾分疲憊。

單手掩唇打了個睡眠不足的哈欠後,垂着眼睫羞澀道。

“幾位師兄不要怪四師兄,都是我身體不好,只一晚……就腰酸到走不動路了,連喉嚨也痛得不行……”

他輕輕咳了一聲,眼尾泛紅地掃過沈忘州的臉,聲音沙啞到幾乎聽不清:“明明四師兄已經很溫柔了。”

在場的都是金丹期修士,除非司溟用口型或者傳音,不然再低的聲音他們都聽得一清二楚。

此話一出,結合司溟走到哪都要靠着貼着沈忘州的狀态,幾人頓時浮想聯翩。

季寒溪險些捏碎厭歸扇。

秦雨眯了眯眼睛,贊許地對沈忘州點了下頭。

遇錦懷……遇錦懷很欣慰地看了眼司溟和沈忘州,像個迎兒媳婦進門的老父親。

看來小師弟已經收心,決定和司溟好好相處了。

只有沈忘州被司溟說的後頸發熱,沒法控制地想起司溟每晚在他昏昏欲睡時的各種小動作。

每次都直折騰到沈忘州筋疲力盡,享受完翻臉不認人地發脾氣時,才輕笑着安撫,擁着他按進懷裏,在耳邊哼沈忘州沒聽過的曲兒,軟着态度哄他睡覺。

母親去世後,沈忘州第一次被人哄着睡覺。

夜色漸深,距離預計的時間愈發地近了,他們這個小插曲并沒有持續多久。

季寒溪情緒雖然波動很大,但身為主角攻,又是鲛岳仙宗一代首席弟子,幾乎是轉身的瞬間,便神情淡漠,全然冷靜了下來。

他作為五人的主心骨,嗓音平靜地讓秦雨去再檢查一遍陣眼。

等待頭七的這幾天,秦雨在整個霧鈴鎮邪陣的陣眼——劉老爺家的嬰兒房外,耗盡心神地設了一個與邪陣完全相反的驅邪陣眼。

兩個陣眼重疊,才能成功将邪物引到此處抹殺。

紙人是邪物寄身的不詳靈物,遇錦懷讓劉老爺找人将丢了腦袋的大少爺和少夫人的紙人重新弄好,和嬰兒紙人放在一起。

又讓人給三個紙人“換上”代表“團聚喜氣”的紅衣服,畫上符箓,以陣眼正中畫三角形招魂陣,将三個紙人放在三個尖角處。

陣分五位,四位落四方為“守”,一位落陣眼為“攻”。

“守”陣者需心智沉穩無雜念,以通身靈力為基,在邪物出現時,四人合力将其困在陣中,并驅動“守”陣陣法,壓制邪物的陰氣,給“攻”陣者創造機會。

“攻”,則是在邪物來襲之際,集五人之力驅散妖邪的重要位置。

“攻”陣者需要性烈如火、殺意凜然、通身陽煞,提劍立于陣眼,護住“守”位,滅殺邪物。

性烈如火、殺意凜然、通身陽煞——

這三個要求從秦雨嘴裏說出來的時候,沈忘州嘴角抽搐地看着三位師兄同時看向他的目光。

脾氣不好也算“殺氣凜然”?先天至純火系單靈根就是“通身陽煞”?他頂多算個“性烈如火”。

沈忘州“啧”了半天,還是認命了。

他就是脾氣不好,他承認。

而且比起在四角守陣,記那些看一眼就頭疼的陣法訣竅,還是“攻”陣者這個提劍就砍的位置更适合他。

……

圓月高懸,以劉府為中心,靜谧無比。

整個霧鈴鎮的人今夜都被勒令待在屋裏不許出來,并把家裏的紙人放置到預先設好的法陣內。

開陣前遇錦懷不放心地叮囑沈忘州:“小師弟,若是遇到危險,及時用‘換’字訣與我們交換。”

沈忘州嘴上答應着,但心裏卻已經将“換”字訣扔到一邊。

這訣可以讓他和“守”陣者交換,但卻是随機的。

萬一換到司溟,以司溟的戰鬥經驗,或許還來不及使用“換”字訣就被不長眼的邪物傷到了。

所以他打算一個人殺到最後。

不過……

沈忘州站在陣眼的正中,兩步之遙的地方就是那三個紙人,以三角形的站位環着他。

左上是目前來看“笑得最歡”的嬰孩紙人,右上是和他貼臉殺好幾次的男紙人,正後方是在窗臺後吓過他的女紙人。

男女紙人新紮的頭顱還飄着些許油墨的刺鼻味道,慘白的臉頰上塗了兩團胭脂紅,本應沒有描畫出瞳孔的空洞眼睛處,為了更好地引出邪物,而被點上了鮮血——

紙人開眼,直勾勾地盯着沈忘州,瘆人得仿佛活了。

沈忘州深吸口氣。

他等會兒要面對的就是這三個玩意兒,而且他們真的會“活”。

他突然想回到斷寒仙境再戰一次炎祈靈,那簡直是他遇到過的最陽間的對手。

一陣裹挾着死氣的陰風吹過,沈忘州後背微微發涼,仿佛那女紙人在他頸後吹了口氣……

這想法一出現就被他壓了下去。

沒別的原因。

他害怕。

五人中最關鍵的位置就是他這個地方,開殺陣和最終的破邪陣都由他主導。

他不能亂。

“小師弟,來了!”

遇錦懷的傳音閃進耳畔,沈忘州幾乎是在“小”字剛說完的那一瞬猛地偏過頭——

一只塗着鮮紅指甲的手擦着耳畔穿過,沈忘州毫不懷疑這一下能把他腦漿摳出來。

女紙人的手依舊是紙的狀态,但卻多了一層油膩膩的質感,仿佛是女人肌膚的柔軟無骨、膚如凝脂。

但這種光澤放在紙上,就太瘆得慌了。

像貼了層血淋淋的人皮。

左手掐出一道劍訣,襲焱劍刃上火焰狀的血槽裏燃起血色灼炎。

沈忘州提劍橫掃,擋開前方兩個紙人的攻擊,提氣轉身——正對上一張膚色慘白笑容僵硬的美人臉。

沈忘州瞳孔巨震:“我X!!!”

左手成拳,結結實實地砸在了女紙人額角,紙屑飛散間,竟然有縷縷鮮血順着額頭流淌,染紅了右半邊臉。

沈忘州好似碰到了一團煮出人油的皮肉,滑膩惡心,流出來的血更是有生命一樣黏在他拳峰,滲透進一陣陣徹骨的陰寒,怨毒地鑽進了骨頭縫,他半邊身體都像被凍住了一樣僵硬得發疼!

他眼神微沉。

紙人身上有問題。

身後兩道陰氣逼近,想起之前的計劃,沈忘州故意不逼出寒意,反而一劍插進女紙人的肩膀,鮮血迸濺間幹脆利落地挑起!

轉身!

扔!

女紙人極其沉重的身軀徑直摔在嬰孩紙人的身上,一起翻滾着被砸飛。

男紙人好似對兩個同伴毫不關心,趁機再次貼臉,脖頸被女紙人的手臂掄歪,整顆頭貼在左肩上,紅筆描畫出的嘴巴裂開,一直在笑。

沈忘州看得又惡心又恐懼,恐懼到極致就是憤怒,憤怒上頭之後就是“去你大爺的!”。

“一張破紙沒完沒了了!”

矮身躲過男紙人化成利刃的手掌,沈忘州一劍劈在他伶仃的腰上!

“叮——”的一聲,仿佛刀尖相撞。

砍不進去!

瞬間擡起頭,沈忘州剛要提劍,眼神正撞上男紙人垂頭看着他的血色雙目,紙人的樣貌水波似的晃了晃,眼前一暗。

沈忘州動作微妙地頓住,很快又恢複。

幻覺,不過比起上次身臨其境的恐怖經歷,這次的幻覺不知為何只讓他眼神晃了一瞬。

男紙人的能力差了不止一星半點。

雖然只有眨眼的功夫,但等他清醒過來時,一女一嬰離他不過三寸。

沈忘州“啧”了聲,壓着體內沸騰的靈力,一手直接自殘似的抓住嬰兒的頭,刺骨寒意瞬間鑽入,一劍擋住女紙人的手爪。

劍刃和匕首震動間寒氣逼人,他動作無法控制地再次僵硬了幾分。

男紙人呢?

沈忘州心頭一跳,暗罵一聲擡起頭。

男紙人在他頭頂張開雙手,那張蒼白詭異的臉笑得好似新婚燕爾,血液染紅了紙,指尖離他不過寸許!

沈忘州兩只手動不了,只能屈膝擡腿上踢,一腳踹在男紙人頭頂,将他踹飛了出去。

一通厮殺,沈忘州打得尤為憋屈。

他謹記秦雨的話。

這些被做成鬼奴的人早就失去了最基本的靈識,他們只剩下幫帝尊掠奪人族的僵硬本能。

紙人找不到那對失去孩子的夫妻,自然會想抓住一個修者湊數。

沈忘州要先隐藏實力,讓紙人嘗到修者鮮血的味道,同時覺得他的實力不足,可以一戰,可又遲遲捉不住他。

完不成帝尊的任務,他們自然恐懼,就會召回分布在整個霧鈴鎮大部分紙人身上的分神,專心對付沈忘州。

就在這時,他們四人啓動“守”陣,困住紙人後削弱他們的實力,沈忘州再一舉滅殺。

帝尊謹慎到絲毫痕跡都沒留下。

紙人裏的生魂是活生生的人煉的,術法邪肆與妖界脫不了幹系,那些冤魂也可以說是冥界放出來的。

至于将整個霧鈴鎮化作人間地獄的符箓,也可以說是有仙圖謀不軌,偷了他的符箓私自篡改。

以小鳳凰在修真界的地位,那些不知道真相修者肯定會上趕着給他找理由。

小鳳凰躲得很深,就算這裏暴露了,也只是丢了一個好地方。

凡界那樣大,他若是想,随時可以找到下一個地點。

也正因如此,這些紙人的“工具人”屬性才這麽重,連靈識和智慧都沒有。

沈忘州幾人的計劃越簡單粗暴,對付他們就越有效。

沈忘州身上有炎祈靈的能力,外傷于他來說幾次呼吸間便會痊愈,而紙人身上的寒毒,在金瞳九尾天狐面前,簡直像個笑話。

他故意賣了許多破綻,一襲白衣染了血,少年身姿挺拔立于陣中,一雙桃花眼不見一絲溫柔,只有讓人膽寒的暴戾充斥其中。

束在腦後的發絲淩亂地飄着,像一只亂世中吞人血肉的兇獸,瘋狂殺戮,沒有痛覺,手臂上的鮮血甚至順着指尖淌到了襲焱劍柄上,在雕刻的焰紋裏暈出朵朵血花。

身上卻半個傷口都不見。

沈忘州瞳孔漸漸變成豎瞳,再一次與紙人“打成平手”後,手背随意地在臉側一抹。

嬰孩紙人留在臉上深可見骨的抓痕随着指尖消失不見,只留下一縷鮮血淌至下颌,濡濕了領口。

眼見抓不住人,三個紙人漸漸急躁,攻勢也愈發淩厲。

沈忘州貌似大意,露出了個破綻,被一爪洞穿了肩膀!

他們眼看就要成功!

女紙人墨畫的五官詭異地扭曲了一下,似在得意,伸手便要抓住“重傷”的沈忘州帶走。

“想什麽呢?”

一聲輕飄飄的話讓她僵硬的思維徹底停住。

千鈞一發之際,沈忘州悄無聲息地從她面前消失了……再出現已經閃至她身後。

肩上恐怖猙獰的血窟窿呼吸間已經止住了血開始愈合,療愈速度比女紙人還像鬼。

“小師弟!”遇錦懷的聲音恰時出現。

“守”陣啓動,紙人身上的陰氣猶如火焰遇了水,快速消融,動作也明顯遲鈍。

沈忘州左手落在女紙人的頭上,在她身後俯身,挨着她耳朵“啧”了聲。

“但凡留點腦子呢。”

話音未落,額頭一道金色妖紋一閃即逝,左手指甲延長變得尖利如狐妖,五指成爪狠狠扣住了女紙人的頭!

像戳破一片空氣般,指甲深深陷進了紙肉裏,道道金紅靈力宛若瘋狂的刀刃注入,汩汩鮮血和腦漿順着指尖和傷口流了一地,發出“噗呲”聲。

女紙人慘叫間驚恐地伸手夠向男紙人,喉嚨裏發出凄厲尖銳的痛呼——這劍修的靈力好詭異!竟然可以傷到她遠在千裏之外的本體!

她要失敗了嗎?會被帝尊煉化的……帝尊不會饒過他們,會慢慢折磨他們,生不如死!

她不能失敗!

沈忘州的那丁點兒慈悲之心,在面對妖邪時實在是提不起來。

他呼出一口濁氣,在女紙人瘋狂掙紮之際,掌心聚齊一道赤炎,直接用最痛苦但最有效的方式燒死了手裏肮髒不堪的邪物。

眯了眯眼睛,襲焱劍刃發出一陣嗡鳴,血紅的靈力漸漸轉化成灼目的赤金色。

沈忘州頭也沒回,擰腰反手擲出襲焱。

“還想貼臉,一個比一個想得美。”足尖點地,他閃到嬰孩紙人面前,毫不留情地直接捏碎了那顆頭!

血漿四濺,場面驚悚,他卻沒半分恐懼。

鬼都死了,流點血不至于。

男性紙人被襲焱洞穿了腦袋,見勢不妙踉踉跄跄還想逃。

他看出司溟守着的方位最為薄弱,用盡力氣跑向那邊——

完美地惹毛了沈忘州。

一抹金瞳九尾天狐的虛影在身後極快地一閃而過,沈忘州直接出現在司溟身後,一手扶着他肩膀,在他耳邊低聲說:“別動。”

司溟眉眼溫柔地看着他的小修士,乖順地“嗯”了聲。

紙人直直沖了過來。

沈忘州左手掐了一個繁複的劍訣,右腳踏在地面,整個人借力沖到前方一膝狠狠頂在男紙人胸口!

清晰的碎裂聲下,手指握住襲焱,拔出,橫斬——

伴随着兩聲沉悶的“咚——”,身體和頭同時落地。

手臂還想再動,此時,打入身體的靈力倏然爆發,赤炎從內部點燃,熊熊烈火轉瞬間吞噬掉軀體。

轟鳴聲下,整個霧鈴鎮升騰起一陣扭曲出張張人臉的白霧,嘶吼着想要逃離,在空中被四道靈力截住,毫不留情地絞殺!

破——陣——!

沈忘州心跳一陣失控,他收起襲焱松了口氣,剛要出陣,忽然一陣劇烈的心悸——

天空陡然間烏雲密布,沈忘州身上猛地爆出一股極其躁動的靈力,內府金丹驟然收縮凝出道有雷符印記的光芒,引出空中一道氣勢恐怖的天雷!

沈忘州瞳孔地震。

這甜蜜的……金丹飛升元嬰的雷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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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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