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浴火·其五
崤關。
烽火是在天黑之後燃起的, 此時尚有許多人家在和從戰場上活下來的父兄丈夫團圓,沒過多久,卻被接連不斷的擂鼓聲敲醒。
匈奴又來了,不比上次那般三十萬大軍的聲勢浩大, 這一次僅僅有數萬敵人來犯。
守城的将士很自信, 連同即将被治罪的京畿衛也覺得這一次一定能守得住, 幾個被關在一起等候發落的京畿衛将領沒太在意,苦悶地喝着自己所藏的最後一壇酒, 抱怨着跟錯了主子。
“這茍正業是真的沒用,什麽正業,根本就是不務正業, 狗屁用兵法,石太尉還叫他來奪冀川侯的軍權, 呸!”
“呵呵,這時候就別背後拍他冀川侯的馬屁了,你我為什麽在這裏大家都心知肚明, 眼看着炀陵的天都要變了,誰先解決了石太尉的心頭大患, 誰就能居首功, 若不是為了這個, 你以為我們會搶着來崤關淌這個渾水?”
“那茍正業被腰斬了嗎?”
“不曉得,聽說石太尉的兒子親自來求情也沒保得住……他要是被腰斬了,接下來咱們可怎麽辦?按季蒙先的脾氣,三百軍棍是跑不了的。”
“三百軍棍?那不是要我們死??”
京畿衛将領們自然不甘, 他們在軍營中鑽營多年,好不容易混到如今的地位,豈能輕易就死,待苦悶地喝光了最後一滴酒,有人惡狠狠地提議道——
“我有一計可保身家富貴,不知道諸位敢不敢做?”
其他将領紛紛看來,那提議者道:“橫豎都是死,索性趁匈奴攻城的時候,咱們奪了崤關的兵權,一來,季蒙先手下的精銳在之前被消耗了七七八八,論起數量還不如我們京畿衛,二來,反正那些匈奴一群殘兵敗将也打不進來,不如就趁他們被匈奴牽制之機,我們先控制了崤關,再回頭把匈奴慢慢磨退。到時候朝中問起,就說主帥傷重,我們臨危之際行便宜手段擊退匈奴,如是誰也不敢向我們問罪。”
“這……”其他人猶豫道,“冀川侯的确損失了大批精英手下,要不然也不會拖着傷重之軀事必親躬地安排戰後之事,只是他在崤關的威望太重,咱們恐怕只有不到三成把握能成事。”
衆人皆沉默,他們怕季蒙先,畢竟這個人在崤關經營了那麽多年,只要他在,無論是刀山火海,還是千軍萬馬,崤關守軍皆不會退縮。
提議人急了,正要為自己争命,卻聽見門外主帥的樓閣中傳來一聲驚呼,随後門前的腳步聲急促了起來,他們推開門一看,只見遠遠地有提着藥匣的大夫,未穿鞋襪便飛速向樓閣中奔去。
“怎麽了?”
提議者咽了一下口水,臉上露出興奮的神色:“我覺得,現在的把握有九成了。”
……
元昌十八年夏,甫經戰亂數日的崤關,再次迎來了匈奴一波悍不畏死的進攻,主帥冀川侯拖傷備戰,布置戰術中突然金瘡迸裂,傷重不治,而同時城中京畿衛意圖趁機奪取崤關控制權,與原守軍爆發沖突,崤關大亂。
而這場最終的戰役,對城外的蘭登蘇邪也一樣艱難。
這座夢中的城池依舊高高在上地橫在他南望視線的前方,他們的鐵騎走過極西之地的烏雲,見到過極東之地的滄海,甚至踏足過北方茫茫的冰原,讓那裏的住民奉若天兵,卻始終無法登上這座把守着富庶中原的咽喉要塞。
“不去管西城門!就算燒得只剩下一根攻城木,也要打進去!那座正門,殺進去!!”
他的眼白已經全然變成了赤紅,而他信奉了一生的昆侖神好似也在此時響應了他的召喚,随着一聲輕雷響動,天上落下了雨滴,澆滅了最後那根攻城木上用以阻敵的火苗。
最後一聲悶重的響聲落下,城門裏沉重的鉸鏈被強行逆轉,那座厚重的、經歷了百年戰火的城門被生生擠開一條可容一人的縫隙。
滿面鮮血與殘暴神情的匈奴人終于看見了門後羔羊們的驚恐神情。
“殺啊!”
戰馬們随着無數聲幾乎是同時甩出的鞭響刨動了鐵蹄,而就在此時,一聲怪異的號角聲響了起來,第一個聽到這號角聲的戰馬,陡然從戰意高昂的狀态冷靜下來,無論背上的匈奴怎麽抽打,都不為所動,并轉頭向號角聲源的方向跑去。
“誰?”蘭登蘇邪立時反應過來,但事态很快就脫離了他的控制,因為他自己的烏雲馬也開始不安了起來。
這仿佛某種信號,一時間戰場遠處的地方也同時響起了這種悠遠蒼涼的號角聲,匈奴人引以為傲的烏雲戰馬,作為他們敢與整個天下最強大的帝國扳手腕的絕對助力,此時卻背叛了他們。
烏雲人被滅國的詛咒這才降臨。
偏偏在此時、偏偏就在他們撬開大越城門的此時,半數的騎兵廢了,這直接宣告了接下來他們已無力再攻進崤關。
“王,我們……”
突如其來的閃電将蘭登蘇邪的面容照得猙獰,他舉起僅存的能夠戰鬥的右臂,一刀将坐下的烏雲馬刺死,高喝道:“本王不信,這一生就要被困在這座城池後!下馬!随我來!”
此時崤關的守軍就快要将那根卡在城門間的攻城木挪開,卻不想蘭登蘇邪帶着的匈奴親衛頂着如雨的□□生生卡在了城門間,雪亮的彎刀濺起血紅,三五名匈奴人跳了進來,而他們的王,匈奴的戰神則是一人頂在狹窄的城門處,用他的獨臂将那座城門狠狠地撐了開來!
“昆侖神的子民!踏着我蘭登蘇邪的屍體去中原!将厄蘭朵的名字刻在炀陵的龍椅上!去啊!!”
……
季滄亭在草原上一路狂奔,襲光的白影仿佛割開昏曉的利刃,它知下一步便能看到崤關城池熟悉的檐角,那是它無數次回家時都能看到的地方。
但這一次有所不同,某一刻,襲光忽然感到握着馬缰的人忽然失去了控制的力氣,它疑惑地放慢了腳步,回頭看向背上的季滄亭,後者的神情卻是從未有過地空白。
季滄亭趕了一夜的路,天将拂曉時看到了一片赤紅的光。
她本以為那是迎她回家的朝霞,待烈火焚燒的味道随風卷來時,她才知道……那分明是中原的黃昏。
城牆外已無一人,沿途皆是那些欣喜若狂的馬蹄痕跡,甚至還有各個領地的領主留下的刻着部落印跡的兵刃。崤關之前的護城河裏堆滿了馬匹和匈奴人的死屍,唯一一扇被毀的城牆前,單膝跪着始作俑者的屍首。
季滄亭呆呆地踏過血色的城門,看到的是一片地獄的殘像。
“郡主!!”有人拖着殘軀跌跌撞撞地從城樓邊的角落裏奔來,他形容枯槁,滿臉淚痕,“我們該死!我們沒守住……是京畿衛忽然發動了叛亂,我們……”
“崤關守軍還有多少?”季滄亭怔怔問道。
“還有侯爺他,侯爺他……”
季滄亭突然抓起他的衣領,重複道:“我問你,崤關守軍,還剩下多少?”
那傷兵呆住了,而此時鐵睿滿身沐血地從一側巷角帶着殘兵朝她奔來,艱澀道:“侯爺突然傷重離世,又逢關中內亂,以至于守城失責,我等罪不可赦,有愧于百姓……我們已盡力阻攔了,但那些匈奴人根本不想在崤關纏戰,昨夜至少有十數萬大軍進了中原,我們……”
“整軍,三個時辰後,能拿得動兵器的,在南城門集結。”
鐵睿啞然,他愣道:“郡主,您可聽清楚了……侯爺他過世了!”
“我知道了,所以給我馬上整軍。”季滄亭眼底一片灰寂,她定了定神,下馬對着身側蘭登蘇邪不倒的屍身,擡手讓他瞑目。
這一刻,仿佛才是真正的戰神名號的交接。
有人看着她肩上那曾屬于父親的披風,仿佛明白了她的意圖:“郡主,你要做什麽?”
一張張飽經硝煙血火的面容從一棟棟焦黑的屋室後現出,他們仿佛在等一個前所未有的宣告。
季滄亭站在一片焦土上,她知道為她正風擋雨的父親不在了,那個當時和她說要共赴國難的人也回不來了……但她還在這裏,此後的歲月,她将長夜一肩承。
“崤關不再,已為過去,如今匈奴南下,山河飄零,你們是想繼續自怨自艾下去背負千秋罵名,還是願随我繼承吾父榮耀,驅除胡虜,挽家國之危亡?”
她那模樣,讓一些老兵陡然想起了二十年前,那個乳臭未幹的年少小将,也是這樣扛起了崤關的大旗,單騎出關殺了匈奴的汗王,以至于令厄蘭朵二十年不敢南侵的。
“願随……主公!”不知誰不自覺地喊了一聲。
聽着耳邊不斷響應起的聲音,季滄亭再次看了一眼蘭登蘇邪,眼底湧現出一抹凜冽如中夜刀鋒的暗光,喃喃道,“從現在起,時無英雄了,又豈能讓豎子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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