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這種喜歡
楊嘉佑沒好氣地揮開他的手,“我跟你認識這麽多年,怎麽不知道你還有什麽別的好朋友?如果不是楊嘉羽,還能有誰?班上那些女生,你接觸得又不多,隔壁左右就更不用說了。”
許立鼻息處透着笑意,心想楊嘉佑果然是直男,這樣也好,免得将來惹楊叔叔他們傷心。
想到這裏,許立收斂了笑意,更加确定了是自己一廂情願。
他希望楊叔叔一家都幸福美滿,這是15歲那年,他在古靈寺許下的願望。
“好了,你就當我是抽風。”許立竭力控制情緒,安慰楊嘉佑,“我現在去樓上睡覺,讓你放心,這樣總行了吧?”他站直了些,挪開腳步。
不料,楊嘉佑死死地按住他的肩膀,一字一頓地說:“我剛才說了,你今天不說清楚不能走!”
許立的神志清醒了些,意識到楊嘉佑開始較真了,深呼一口氣,語氣鄭重:“是真的另有其人,你不要問了。”
楊嘉佑的心仿佛被紮了一下,理直氣壯地問:“是誰?我認不認識?”
許立認真地看着楊嘉佑的眼睛,他本來不想說的,但想起下午看到的一幕,心裏隐隐冉起一道渺茫的希望,“……認識。”
楊嘉佑的眼圈紅了,梗着脖子說:“你想去北京也是因為那個人?”
許立想了想,覺得楊嘉佑說得沒錯,自己去了北京,遠離楊嘉佑,免得惹是生非,也是為了他好才對,“嗯。”
楊嘉佑呼吸急促,腮幫子緊了緊,“我今天還非要知道,到底是誰,能讓你一個無牽無挂的人非得去北京不可!”
許立的喉結動了動,感覺楊嘉佑的手臂開始用力,顯然不打算就這麽放他走。
“你自己說!”楊嘉佑怒氣沖沖地看着他。
許立被他逼得退無可退,想了想才說:“是你逼我說的,你別後悔。”
楊嘉佑恨恨地看着他,“你說就是了,我後什麽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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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驟然靜了下來,仿佛能聽見彼此的心跳。
良久,許立與楊嘉佑對視,“楊嘉佑,這話我只說一遍,你聽好了。”
楊嘉佑屏住呼吸,怒氣散了一些。
許立眼裏滑過一縷溫柔,目光滑掃過楊嘉佑的眉骨、眼睛、鼻梁,他的呼吸有些發顫,“嘉佑,我喜歡你。”
氣氛好像凝固了。
半晌,楊嘉佑好像沒忍住,笑出聲來:“哎,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喜歡我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誰會跟自己讨厭的人做朋友?”
許立凝視着楊嘉佑,面容冷清,“不是朋友那種喜歡。”
“那是哪種喜歡?”楊嘉佑鼻息處透着笑意,好像聽到了什麽笑話,“對小貓小狗的喜歡?”
許立眼裏湧起一陣痛楚,酒精麻痹着他的神經,好像給了他無聲的勇氣,他深呼一口氣,閉上眼,吻住了楊嘉佑的嘴唇,離開前輕輕舔了他一下,“這種喜歡。”
楊嘉佑大腦一片空白,臉上的笑意也散了,神情肅清,很快他就反應過來了,可他壓根兒沒有任何思想準備,哪怕腦海裏曾對許立有過幻想,但真正面對的時候,他還是接受不了。
許立輕觸楊嘉佑的面頰,目光晶瑩,“現在該我問你了,”他聲線低沉,“嘉佑,你喜歡我嗎?”
楊嘉佑剛想說什麽,許立伸出食指抵住他的雙唇,語氣很輕:“別着急,想好了再說。”
察覺到他的雙唇沒動了,許立緩緩移開手。
跟預料中的一樣,楊嘉佑怔怔地看向許立,吐字清晰:“不喜歡。”
許立屈起食指,輕輕觸碰楊嘉佑的臉龐,“那你哭什麽?”
楊嘉佑吸了吸鼻子,“我沒哭。”
“沒哭為什麽流眼淚。”許立斂着眉眼,問得很有耐心。
“我眼裏進飛蟲了。”
許立朝他湊近了一些,吐氣溫熱,“那我幫你吹吹——”
話沒說完,楊嘉佑推開了他,雙眼猩紅,“今天這話我就當沒聽見。”
許立的心沉了下去,他就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楊嘉佑骨子裏是直男,盡管也有一些隐秘的情緒,比如從前的十指相扣,陽臺上消失的T恤,不過是他青春期裏的好奇。楊嘉佑今天逼着他說,好,現在說完了,讓他心裏也清楚了,不用再單方面躲着他。
許立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這些心事藏在心裏好多年了,說出口也是一種解脫,反正以後交集會慢慢減少。
楊嘉佑瞧都沒瞧他一眼,徑直進了屋子。
許立對此顯然毫不意外,看着不遠處擺了幾把椅子,腳步沉重地走了過去。
椅子裏沾了露氣,手臂輕觸椅靠,還覺得有點涼,許立回憶起過去發生的事情,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喜歡上楊嘉佑的。高考把枷鎖彈開,楊嘉佑又步步緊逼,他沒辦法再隐藏任何情緒。
楊嘉佑剛才在KTV室裏的觸碰,對許立來說更像是一種煎熬,所以才會情緒失控地拂開他的手。
看着楊嘉佑剛才的反應,許立好像懂了一點,眼淚是為曾經的友情而哭泣,說‘不喜歡’是真的不喜歡他,許立又在想,或許今天下午看見楊嘉佑拿着自己的T恤打'飛機,只是巧合。
因為徐阿姨幫忙他們買衣服的時候,會挑相似的款式,楊嘉佑收錯了也未可知。
至于其他細節,許立懶得細想,腦袋裏昏昏沉沉的,把一些弄不明白的東西全都歸結為友情。
去郊外開轟趴的整個晚上,楊嘉佑都沒跟許立再說一句話。
如果不是因為這次談話,楊嘉佑肯定會跟許立睡一個房間,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周圍人都知道他們關系要好。班長洗完澡後出來,有點奇怪:“哎?你和許立不是關系好到能穿一條褲子?他人呢?”
楊嘉佑蓋好被子,“在隔壁房間。”
班長撇了撇嘴,倒也沒放在心上。
這個房間睡了四個男生,女生們在二樓的主卧,臨近兩點多的時候,屋子裏差不多安靜下來了。
睡前,楊嘉佑忍不住問:“許立跟誰一個房間?”
班長都快睡着了,翻了個身,“不知道,可能是吳興翰他們。”
楊嘉佑不敢繼續問了,怕引起周圍人的懷疑,他現在才意識到,以前他基本上與許立同進同出,有什麽事他都會叫上許立,甚至連許立考差了,他會生氣,他以前怎麽就沒想到周圍人會議論?
燈關了,隐約聽到其他同學發出鼾聲,楊嘉佑在想,許立跟其他男生睡一起是什麽感覺?會像喜歡自己那樣喜歡吳興翰嗎?
老天爺,他到底在想什麽?
楊嘉佑竭力把心中的疑慮打散,強迫自己快點入睡。
隔天,大家睡了懶覺,女生們心細,點了家庭裝的披薩當早餐,楊嘉佑注意到,許立吃的也不多,一直在打噴嚏,好像真的受涼感冒了。
不許擔心他!楊嘉佑跟自己說。
可是許立在客廳裏晃來晃去,楊嘉佑根本就沒辦法忽略他,心煩意亂至極,心髒不受控制地亂跳,盡管以前看見許立,他偶爾也會緊張,但那時候他理所當然地把這種感覺推到友情上。
而現在,捅破了那層窗戶紙,楊嘉佑覺得自己打開了潘多拉的盒子,他沒辦法對許立視而不見。
不過據楊嘉佑觀察,許立倒是面色平靜,就好像昨天說得那番話只是酒後亂言。
楊嘉佑覺得憋屈至極,憑什麽他可以酒後亂言,把自己心裏攪成一團麻,他卻跟個沒事人一樣!
臨近中午十二點,一行人提議換地方,許立擦了擦鼻涕,“我有點感冒,就不去了。”
“怎麽搞的,大夏天反倒感冒了?”吳興翰責怪道。
楊嘉佑狐疑地看着吳興翰,覺得吳興翰過分關心許立了,本來這話該他說的。但是現在,楊嘉佑憋着一口氣,什麽話都沒說。
臨走前,許立還像模像樣地跟自己打招呼。
楊嘉佑面無表情,“哦,路上注意安全。”
許立站在玄關處點頭,臉上沒有任何異常,點頭道:“知道了。”
由于許立提前走了,楊嘉佑終于能喘口氣,但他發現心好像也跟着飛了,至于飛到哪裏了,楊嘉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下午他們去了歡樂水魔方水上樂園,那裏是規模較大、設施先進的水上樂園,楊嘉佑小時候去過一次,但有家長陪同,放得不夠開。這次跟同學們一起去,覺得能盡興。
玩高速循環滑道的時候,楊嘉佑覺得刺激至極,身體驟然下降,水花拍打着臉頰,密封艙給人一種壓迫感。這時候是來水上樂園最佳的時節,能夠體會到夏日的涼爽與刺激。
其實如果不是為了集體活動,他們也不會來這裏,畢竟暑期多半是以家庭為單位的游者。但家長們不放心他們單獨去外地,他們也只能這麽安排。
時間在游玩中悄然而過,天色漸黑,衆人的力氣差不多都消耗完了,找了就近的飯店吃飯,點菜的時候楊嘉佑還特意點了紫米糕,那是許立最愛的食物。
直到飯菜上齊,楊嘉佑才記起許立已經提前回去了。
那盤紫米糕偏甜,基本上沒什麽人愛吃,臨走時楊嘉佑想打包,但是又覺得難為情。
八點多的時候,徐瑛打電話來催,讓楊嘉佑早點回家。
楊嘉佑像找到救命符一樣,匆匆地離開了。
回到家,屋子裏一片安靜,楊嘉佑在玄關處換鞋,問:“嘉羽呢?”
媽媽說:“在寫作業,哎,高一的作業就這麽多,往後豈不是更多。”
楊嘉佑往二樓觑了一眼,“許立呢?”
“睡下了。”
楊嘉佑有點詫異:“這才幾點?怎麽就睡下了?”擡頭望向牆壁上的挂鐘,時針已經指向九,往常這時候他們晚自習都沒下,熬夜是家常便飯,怎麽就睡下了。
徐瑛給兒子倒了一杯水,語氣很輕,“許立有點低燒,我讓他吃了退燒藥,他現在應該睡了。”
“怎麽低燒了?”楊嘉佑敷衍了事地喝水,擰着眉毛,“白天不還好好兒的嗎?”
“你問我?”徐瑛沒好氣地掃了兒子一眼,“許立跟你一起出門,你玩累了才知道回來,他病了,不舒服才回來的!”
楊嘉佑內疚至極,他想了想,“我去看看他。”
徐瑛壓低聲音:“別去,你聲響大,又把他吵醒了。”
楊嘉佑不由分說地上樓了,以前妹妹經常抱怨他聲響大,其實他改了不少。
此時,他站在許立房門口,腦海裏又閃現昨晚暧昧的畫面,許立輕輕舔舐他的感覺,好像還落在唇瓣上。他猛地搖了搖頭,強迫自己不要胡思亂想,自己只是來關心一下他而已。
敲門無人應聲,楊嘉佑猜到他可能真的睡下,擅作主張地進來了。
臺燈亮度很低,隐約能看見床上的人睡眼沉沉。
聽見聲響,許立下意識地睜開眼,用餘光注意到是楊嘉佑,身上帶着清冷的水汽,看樣子他們去了別的地方,玩得應該很開心。
許立又把眼睛閉上了。
楊嘉佑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離許立的床邊很近,“我知道你沒睡。”
許立翻了個身,背對着楊嘉佑,後背看上去很瘦削。
楊嘉佑心裏一揪,“昨天的事……”
許立輕輕打斷他,“嘉佑,對不起,昨天是我不好,”他頓了頓,盡量保持語氣平和,“忘掉,咱們倆都忘掉,我們還跟以前一樣。”
末了,許立補充:“像以前一樣做好朋友。”
楊嘉佑眼裏蓄起淚水,他竭力咬着牙,怕自己又要情緒失控。半晌,他把情緒憋了回去,清了清嗓子說:“好。”他深呼一口氣,“你怎麽發燒了,早上只是流鼻涕而已。”
許立說:“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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