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得寸進尺
許立端了一杯水過來,放到桌面,挪了挪筆記本電腦,“這段程序我卡了一晚上,也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你幫我看看。”
楊嘉佑連忙收回思緒,看向電腦屏幕,竭力保持正常:“弱電方面的知識我也不懂啊,而且代碼這種東西,與其修改別人的,還不如自己動手寫,每個人的思路和框架不一樣。”
許立喝了一口豆漿,“我簡單跟你說一下,電路方面你不用管。測試軟件用的語言也是C++,之前你不是經常用嗎?”說着,他俯身握住鼠标,切換至工藝流程圖,概述道:“這套控制系統中,水位信息由傳感器傳遞至PLC,其他擴展單元包括壓力變送器、變頻器、水泵系統。當然,我沒有其他輔助模塊,部分參數是自己設置的,調試好後才會拿到現場去嘗試。”
“你們這實習公司是幹什麽的?”楊嘉佑覺得詫異,目不轉睛地看着電腦屏幕。
許立說:“是一家電子設備制造商,他們要用這套系統控制車間恒壓供水,案子有好幾個人做,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楊嘉佑思索了片刻,“行,你直接說重點吧。”
“變頻恒壓供水電路圖我已經畫好了,現在要檢測低壓斷路器是否具有保護功能,”說着,許立點開電路圖,鼠标停在圓圈的位置,“就是對輸出電壓信號進行檢測,數據存儲在固定文件夾。”
楊嘉佑聽懂了,“也就是說你要寫一個測試軟件?”
“嗯。”
“卡在哪裏了?”
“每次變頻器複位時,程序會卡在延時期,經常崩潰。”
楊嘉佑下意識地握住鼠标,覆蓋住許立的手,“有沒有其他要求?”
許立慌忙松開手,“沒有,運行順暢就行。”
“行,我試試。”楊嘉佑沒有注意這麽多細節,開始認真讀程序了。
楊嘉佑在許立住的地方待了一天,中午叫了外賣進來吃,空氣裏回蕩着鍵盤的清脆聲。許立反倒閑下來了,平時他總是忙,現在倒是能休息休息。
下午兩點多時,楊嘉佑已經将問題解決了,回過頭發現許立抱着枕頭睡着了,微微蜷縮着身體,像只蝦仁,頭發還亂糟糟的。楊嘉佑下意識地笑了,心裏覺得很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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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起身蹲在床邊,凝視着許立的面容,他還跟小時候一樣清秀,只是跟少時相比褪去了苦澀,眉眼間舒緩多了。久坐讓背脊發酸,楊嘉佑躺在另一邊,沒有觸碰許立。
楊嘉佑覺得許立像冰島切爾索河,一邊是淡水,一邊是鹹水,自己如同切爾索河中間那道黑色沙灘,随時會決堤。看着許立,他充滿了進攻欲,但他又怕許立疼,只好笨拙着收起大尾巴。
周末不該用來的打球,應該像現在這樣,把窗簾松散地放下來,任憑光線灑進來,把屋子照得忽明忽暗,窗臺上挂着四角內褲,人字拖靠在一旁曬太陽。
如果世界讓人窒息,一定是有人在接吻。
他們很久沒有這樣躺在一起了,自從捅破了那層窗戶紙,彼此都在保持距離。
楊嘉佑閉了閉眼,呼吸沉重,困意一下子就來了。
許立醒來時,發現楊嘉佑在自己身旁睡着了,身體很放松,窩在他耳邊呼吸。溫熱的氣息吹在許立頸窩,讓許立覺得有點癢,他試圖挪動,楊嘉佑下意識地摟住他,用臉頰蹭着許立的脖頸。
眼看着時間不早了,許立搖晃着楊嘉佑的手臂,“嘉佑——”
楊嘉佑蹙眉,眼睛都沒睜開,嘟囔道:“別吵。”
許立側過臉,近距離看着楊嘉佑,只見他眉骨堅毅,鼻梁立挺,小麥色膚色,這張臉熟睡時,桀骜之氣散了點,像一只熟睡的德牧。
許立朝他靠近了一些,情不自禁地吻了吻楊嘉佑的額頭。
楊嘉佑醒了。
目光中帶了幾縷混沌,很快又變得清澈。他斂住眉眼,什麽都沒說,只是将許立抱緊了一些,半晌才啞着嗓子問:“晚上吃什麽?”
許立說:“現在幾點了?到了晚飯時間?”
楊嘉佑掏出枕頭底下的手機,趴在枕頭上,見屏幕上顯示着15:10,“沒有,我就是随便問問。”其實他是沒話找話,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許立想起身,楊嘉佑卻用手臂壓住他,“再躺一會兒。”
許立躺着沒動了,呼吸很平靜。
過了一會兒,楊嘉佑說:“你剛剛親了我一下,現在也要滿足一下我。”
“什麽啊?”許立忽然笑了,覺得楊嘉佑像小朋友一樣,把事情分得很清楚。
楊嘉佑把臉埋到許立脖頸處,深深地呼吸着,“今天不用聞T恤了,聞你。” 溫熱的氣息掃在許立脖頸處,嘴唇時不時觸碰着,像清淺的親吻。
許立輕微地顫栗了一下,有種麻酥感,“你不是收錯了衣服?”
“我又不瞎。”楊嘉佑沒好氣地怼了他一句,剛說完就反應過來了,“我靠,你看見了?你什麽時候看見的?”
“高三暑假那年。”看來不止一次,許立在心裏偷笑。
楊嘉佑悶頭不說話了,覺得很難堪。
許立眼裏閃過狡黠的目光,悄聲問:“要打'飛機嗎?”
楊嘉佑皺了皺眉,有點難為情,“可以嗎?”
“可以。”許立朝他靠近了一些,“在我面前,不用那麽緊張。”
楊嘉佑的眉眼舒緩開來,微微閉着眼,摟住許立的手還沒有松開,空氣裏回蕩着嘎吱聲,聲音持續了一會兒,是木床在搖晃,許立想笑。
良久,楊嘉佑發出滿足的悶哼,他側過身,将許立摟在懷裏,“你身上好好聞。”
許立神色坦然,“什麽味道?有那麽神奇嗎?”神奇到可以讓楊嘉佑打'飛機?
“有。”楊嘉佑呼吸滾燙,“好像是薄荷味的洗發水。”
“你不是也用這種洗發水麽?”
“反正聞起來很不一樣,”楊嘉佑想了想,“還有蘆荟的氣息。”
“那是洗手液。”
“不,那是你的味道。”楊嘉佑閉着眼,聲線沉悶:“我一輩子也忘不了。”
許立不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楊嘉佑湊過來,語氣神秘:“我能不能看一下你那裏。”
許立咬了咬下唇,狐疑地看着他:“剛才不是只說打'飛機嗎?”
“你別咬嘴唇。”楊嘉佑瞪着他,堅定地補充道:“也不許舔!”
許立笑出聲,“哎,嘉佑,你講點道理好不好?”
楊嘉佑悶聲說:“你別咬,因為……我也想咬。”
許立深呼一口氣,心跳加快,問:“真的要看嗎?”
楊嘉佑皺眉,“——算了。”
“你自己不是有嗎?”許立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還輕輕‘切’了一聲。
“你的和我的不一樣。”楊嘉佑睜開眼,一臉認真地模樣,“不信你看。”說着要解開皮帶。
許立連忙按住楊嘉佑的手,邊笑邊說:“我信,我信。”
說到這裏,楊嘉佑想起一件事,一臉嚴肅地看着他:“所以,那你上次到底有沒有瞪我?”
楊嘉佑在說上次咖啡店偶遇的事情,許立仔細回憶了一下,點頭道:“有。”
許立又說:“嘉佑,我記得你上次說我剜了你一眼,你說的不是‘瞪’,是‘剜’。”
“有區別嗎?在我看來,你瞪我,就是剜我,我看着生氣!”
許立笑出聲來,伸手拍了拍他的背脊,安撫他的情緒。
楊嘉佑很受用,氣息平順下來,自言自語道:“我就說吧,我肯定沒看錯。”
許立不知道他的關注點為什麽在勝負欲上,“我瞪了你一眼,你就跑來找我?”
“當然啊,有話就要問清楚,否則為什麽要長嘴巴?”
許立忍不住掐了掐他的臉,“嘉佑,你怎麽那麽耿直啊。”
楊嘉佑擰着眉毛,“有話不說清楚,你要憋死我嗎?”
許立嘆氣,覺得楊嘉佑每多說一句,對他的愛意就要多一分,好煩。
楊嘉佑喪氣地趴在枕頭上,一雙眼黑白明,像露出飛機耳的德牧,又兇又萌。
許立偏頭看向他,眼裏透着笑意:“直男都這麽可愛嗎,哈哈。”
楊嘉佑別過臉,把後腦勺扔給許立:“直男不可愛,是我比較可愛。”
許立笑得停不下來。
楊嘉佑氣呼呼地說:“不給看算了。”末了,他嘀咕着,“反正我看過。”他擡了擡眉毛,有點得意:“略略略。”以前他們經常一起上廁所。
許立笑了,身軀傾斜了一下,在薄毯裏動了動,“好了。”
楊嘉佑的心提到嗓子眼兒了,簡直不敢相信:“握草,你好變态。”說着,他悄悄把毯子拉開,低頭往裏面看,心好慌,幽怨道:“怎麽辦,我好像比你更變态。”
倆人不約而同地爆笑。
楊嘉佑不能再看了,連忙把毯子壓住,呼吸變得有些急促,臉頰發燙,“我說什麽你都答應?”
許立說:“因為你是楊嘉佑啊。”
“你應該數落我一下。”楊嘉佑一本正經地說。
“我為什麽要數落你啊。”
“你說話能不能不帶語氣詞?”
“好吧。”
“不要用語氣詞。”
“哦。”
“不要用語氣詞!”
許立笑得肩膀發顫,“嘉佑,你怎麽了?”
“我煩。”
“哪裏煩?”
“哪裏都煩。”
楊嘉佑湊在許立耳旁,很神秘地說:“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他壓低聲音:“我想跟你一起裸'睡,想這樣很久了。”
“只是裸'睡嗎?”許立問。
“對啊。”楊嘉佑一臉認真,看樣子不像是撒謊,更何況他不擅長撒謊。
許立笑出聲,覺得楊嘉佑真是得寸進尺,“你有病?”
楊嘉佑想了想,“我是有病,”他頓了頓,接着說:“我得了相思病,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明明不是同性戀,為什麽會喜歡男人。
許立蹙眉:“以前怎麽不覺得你語文這麽好?”
楊嘉佑說:“你別皺眉毛!”說着,呼哧呼哧地幫他撫平眉毛。
“你為什麽對我的眉毛那麽大意見?”
“我不喜歡看見你皺眉毛!”楊嘉佑喘着氣,“你一皺眉,我就覺得心口發悶。”
“真的要裸'睡嗎?”許立擡起眼眸,眼神很澄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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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