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Chapter 1

晚宴直到子夜才散去,賓客們也漸漸離開了大廳。維克托在米蘭的允許下,終于能夠放下手裏的托盤和毛巾,回到更衣室換回他的衣物,步履匆匆地離開了。

他穿過三條主街,拐進了一條小巷子中,走進了一棟看上去破舊不已的大樓。

維克托動作輕盈地上了三樓,他“咔噠”一聲擰開大門,坐在客廳的人聽到響聲立刻站起來看着他。

“維克?你回來了,”男人手裏點着一直小蠟燭,燭光下他的臉色晦暗不清,“怎麽樣?你找到他了嗎?”

維克托點點頭,他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面,低聲說道:“我發現他了,看上去他已經和他的表兄薩蘭聯系上了。”

如果米蘭在這裏,他一定會大吃一驚。維克托說話不再是帶有鄉下口音的蹩腳意大利語,而是非常流暢的英文,他的聲音也較之更為清朗了。

男人冷笑了一聲:“聽你的口氣,他是光明正大地出現在這個晚宴上?”

“沒錯,”維克托回憶自己觀察到的,“他大概是和都靈當地的某個小官員搭上了線,想要回來定居了吧。”他頓了頓,繼續說道,“他剛好就住在別墅附近的一家酒店裏,房間號我也知道了,聽他和一位夫人閑聊的時候說的。”

“想得真美啊,”男人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猙獰地笑了一下,“他大概以為離開了美國我們就不能把他怎麽樣了?”他将手指捏的“咯咯”直響,“這個該死的叛徒,害的我們跑了這麽遠!我希洛不給他點顏色瞧瞧,他還真以為出賣了PAPA仍然可以舒舒服服地過下半輩子呢。”

“你打算什麽時候動手?”維克托擡頭看着躍躍欲試的同伴,他提醒道,“看樣子他不是一個人住一間房,他還帶了個妞。”

希洛聽了更加火大了,“老子們現在住這個破屋子,他卻能清清閑閑地搞女人?”

“冷靜下來,”維克托皺着眉頭說道,嚴肅的表情放在他那張人畜無害的臉上顯得十分的怪異,“我說這個不是為了讓你更生氣,想想看怎麽解決那個妞吧。”

“這還用說?”希洛想也不想,“誰知道他跟那個妞說了多少?即使他什麽都沒說……”希洛以手比刀,兇橫地在自己的頸脖上橫劃了一下,“也只能怪她太倒黴,跟了那個叛徒!”

“那我跟你一起去,”希洛的情緒完全沒有影響到維克托,他平靜地點了點頭,“畢竟是個女人,如果尖叫起來,那就不好了。”

“嗯,”希洛點了點頭,想起了一事,“對了,那個叫傑克的服務生還被關在隔壁呢,”他伸手指了指身後緊閉的卧室門,“你打算怎麽辦?”

維克托垂着眼皮,他扶着腦袋仔細地想了想那個和他現在的臉一模一樣的服務生,連續兩天的探尋,他也有些疲倦了。他毫不在意地揮了揮手:“留着他吧,我們幹完了再放了他,他要是聰明點,就會當做什麽都不知道,要是……”

他沒有說下去,希洛也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位叫傑克的服務生并沒有見過他們兩的臉,即使出去嚷嚷也不會有人能抓到他們,而他則說不定還會被當成同黨,一切就看他自己的運氣了。希洛撇了撇嘴笑道:“你還真是好心。”

“我為保護家族而戰,殺一個弱雞服務生毫無意義。”

維克托靠在牆上,他牢牢箍住女人的身體,捂住女人的嘴巴,将她驚恐的聲音掐滅在喉嚨裏。而他手中匕首快而準地插入她的心髒,翻攪了一下。女人在他的手下只些微地掙紮了兩下,便停止不動了。

他擡頭看了看希洛那邊,弗洛倫斯——也就是他們追尋的目标,只在看見希洛的時候發出了一個“你”字,便雙目圓睜着被希洛一槍打中了腦袋,頃刻面目全非。裹着手帕,裝了消聲器的手槍只發出了沉悶的聲音。希洛一臉嫌棄地拉住弗洛倫斯的身體,将他慢慢地放到了地上,防止他倒下去敲在地板上驚動了樓下的人。

維克托低頭看着弗洛倫斯的鮮血迅速浸潤了地板,他蹲.下身子,用那把插入了女人心髒的匕首劃開了弗洛倫斯的衣服。他細致地将弗洛倫斯胸前的一小塊皮膚完整地割了來,小心地放入了随身攜帶的一根手指高的小玻璃瓶中,裏面是略微渾濁的液體。那塊皮膚上是一顆星星的紋身,作為這個叛徒曾經的忠誠,它已經不再被需要了。

維克托将玻璃瓶的軟木塞塞好,遞給了希洛,他又重新蹲下去,将手套在那攤鮮血上沾了沾,然後狠狠地壓在牆壁上,留下一個清晰的血手印。

大部分時候,他們更傾向于将暗殺現場做得巧妙,讓它看上去像是個意外或是自殺。但是這一次,他們不需要掩藏住自己的意圖和下手人的身份。

他皺着眉頭,用女人身上的手帕查擦了擦沾了血的手套,然後将它扔到了已辨認不出本來面目的弗洛倫斯臉上。“走吧。”他無聲地對希洛做了這樣一個口型,兩個人從窗戶邊翻了下去,就像他們來時那樣,借着夜色的掩護,悄無聲息地離去。

就在他們要拐過巷子口的時候,維克托站住了腳步。

“怎麽了?”希洛疑惑地看着同伴,“發生什麽事了?”

在他們快要完全隐匿進入黑暗的時候,他們身後的酒店門口響起了動靜,這一點動靜在晚上尤其的刺耳。但這些都不是維克托停下腳步的原因,他之所以停下來,完全是因為在街角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個女子被攙扶着走下了馬車。

即使酒店門口的燈光并不十分明亮,他依然看清楚了:那是那位曼德爾太太。她虛弱地靠在女仆的身上,臉色蒼白,不複他前兩日在晚宴上看見的神采奕奕。

維克托發現自己的腳像是不停使喚一樣:他沒法讓自己的腳再往前邁哪怕是一步了。

“維克?”希洛低聲地喚他,“你在幹什麽?走啊!”

維克托猛然回神,他看着臉上面露不耐煩的同伴,低聲說道:“我有些事情,你先走。”

“什麽?維克——”希洛壓低了嗓子,他不能喊得太大聲,只能看見維克托片刻不停地匆匆忙忙一閃身,又向着酒店摸過去了。他想了想,握緊了手中的玻璃瓶子,轉身向着他們這兩日留宿隐藏的地方行去。

維克托重新攀上酒店的外置水管,再次順利地進入到了建築物當中。他并不清楚那位曼德爾太太是在哪個房間,不過這沒有關系,在這個時間點,發出聲音的地方就應該是曼德爾太太所在的地點了。

他費力地攀過牆壁,整個人如同壁虎一樣牢牢地貼在房間陽臺的窗戶下,耐心地聽着裏面的動靜。

“辛苦您了。”他第一次聽見曼德爾太太說話的聲音,語調柔軟溫和,她雖然虛弱,但仍然有禮貌地向醫生表示了感謝,讓後示意女仆去送一送醫生。

那位女仆很快折返了回來,她恭敬地問道:“您還想喝點水嗎?”

“不了,翠西,”她仍然有些虛弱地說道,聽上去呼吸還有些急促,“你能替我将那個藤條箱子拿過來嗎?我想看看我現在的樣子。”

“現在?”女仆聽上去有些吃驚,但是維克托依然聽見了搬運挪動箱子的聲音,翠西還是按照女主人的吩咐翻找了箱子,“您将鏡子放在這裏了,是嗎?”

“對,”她低聲說道,“我自己來,你将箱子給我就是了。”

“是,”維克托聽到翠西的聲音由遠到近,走向了窗邊的床鋪那裏,“太太您小心點兒,這箱子有些沉呢。”

“我知道,”她低聲地說道,維克托聽見了瓶瓶罐罐碰撞的聲音,然後是她輕聲問道,“你幫我試試,這是那管前調是鳶尾花香味的香水嗎?”

“好的,太太,”翠西頓了頓,維克托想她大概是在嗅着香氣,“我想這并不……”

翠西的話沒有說完,她停了下來,然後維克托聽見了一聲聲響,那是軀體倒在地毯上的聲音。

他不由自主地擡起身,透過窗臺向屋內望過去。

海蒂維希·曼德爾已經從床上爬了起來,她站在床邊,穿着內襯衣的胸膛大幅度地上下起伏着,臉上也不再是他剛剛在酒店門口看到的蒼白。

她像是害怕,又像是難以相信一般,愧疚地盯着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女仆。她的手,她的身體都在微微發抖,顯然她還不能從剛剛的事情中緩過來。半響,她終于長出一口氣,臉上露出了想要哭泣一般的笑容。昏暗的燈光下,她的一雙綠眼睛卻亮得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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