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經紀人〔中〕

西裏爾看着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自稱經紀人的家夥：“我剛剛拒絕了何塞·維加。”

豪爾赫點點頭：“我知道。”

“所以，”西裏爾挑了挑眉：“你覺得你有哪裏是比他出色的嗎？我甚至都沒有聽說過你的名字。”

豪爾赫沒有第一時間回答這個問題。

他回憶了一會剛才西裏爾和何塞·維加的對話。

在何塞·維加看來，他始終把握着談判的節奏和方向，事實呢？他不僅沒有說服西裏爾，甚至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激怒了他。

沒有當即發火撕破臉皮，說明他不想得罪一個巨鱷經紀人。

他不對維加的人脈資源心動，也就是說，他不在乎經紀人在社會關系方面的能力。

那麽，他到底想要什麽？

豪爾赫思索了片刻，然後他說：“我會比他更重視你。”

“最重要的是，我不會幹涉你在與足球有關的事務上的任何決定，”豪爾赫盡可能讓自己看起來更加真誠一點：“我是一個喜歡錢的人，尤其喜歡持久性的賺錢，我不會因為一時的利益而損害長久的利益。”

西裏爾沒有發表他對于這番承諾的看法，他歪了歪頭，問了另一個看似毫不相關的問題：“你知道簽下我意味着什麽嗎？”

“什麽？”豪爾赫下意識道。

“換個說法，”西裏爾說：“你知道在葡萄牙得罪何塞·維加意味着什麽嗎？”

豪爾赫笑了起來，“事實上，我們的關系一直很糟糕。”

西裏爾點點頭，然後他用一種談論天氣一般的語氣道：“ok，我們簽約吧。”

“……你答應了？”豪爾赫有點莫名其妙：“這樣就答應了？”

“是的，如果你的準備足夠充分的話，我想我們現在就可以簽約了。”西裏爾爽快道。

當豪爾赫成功拿到一份簽有西裏爾名字的合同時，他的內心依舊是懵逼的，臨走之前，他忍不住問了一句：“我能問一下，你為什麽拒絕何塞·維加嗎？”

“不高興，不喜歡他，不簽。”西裏爾聳聳肩：“至于為什麽答應你？說實話，我不在乎現在簽約的經紀人是一個怎麽樣的人，因為我遲早會成為一個可以不被任何經紀人左右的球星，如果未來某一天你的能力跟不上我的能力，或者某天你做了對我的職業不利的事情，當我離開的時候，也會有大把的經紀人替我付違約金的那一種。”

這個與他一貫謙遜的性子極其不符的狂妄讓豪爾赫忍不住笑了起來，忽然之間，他開始無限期待起未來了——旗下球員的未來，以及他自己的未來。

是的，他的旗下沒有路易斯·菲戈那樣的巨星，可那有什麽關系呢，他已經擁有了未來。

“不會有這麽一天的，”豪爾赫同樣回了一個微笑：“總有一天，你會感謝你今天的決定的。”

很多年以後，已經是朋友的兩個人坐在一起談起這天的事情時，西裏爾才說出了他答應豪爾赫的真正原因——

“大概是因為，我從你的眼睛裏，看到了和我一樣的野心吧。”西裏爾想了想，這麽告訴自己已經合作了十幾年的搭檔：“那時候我就覺得，擁有這樣野心的人，是不會甘心居于誰之下的。與其選擇一個對我不怎麽上心的超級經紀人，倒不如選擇一個重視我的經紀人。”

豪爾赫忍不住大笑起來：“哦？我還以為你和我一樣，是看好我的未來呢。”

“這有什麽區別嗎？”西裏爾揚了揚眉：“我的經紀人，總會成為最好的經紀人的。”

而此時此刻，距離克裏斯蒂亞諾·羅納爾多、何塞·穆裏尼奧等知名球星和教練與何塞·維加解約，改簽豪爾赫·門德斯，還有三個月零五天。

西裏爾站在巷口。

前方是一條狹小而髒亂的水泥路，道路上零零散散的混雜着小小的石塊和易拉罐、塑料袋之類的垃圾，就外觀上來看，這是一條很容易叫人望而卻步的小路，無論是混亂的地面還是空氣中淡淡的異味，都讓人感到難以容忍。

但對西裏爾而言，每天通過這條小道，已經是他生活中悉疏平常的一部分。

越往裏走，地面就愈加幹淨起來。視線可見的一切仿佛忽然被安上了放大鏡，變得遼闊起來。西裏爾熟練的穿過一棟又一棟的房屋之間的間隙，東拐西轉的往前走。

熟悉的環境讓他整個人都放松起來，一路上他的唇邊都挂着淡淡的笑意，燦爛又溫暖，寧靜且柔和。

“西裏爾回來啦？”

“今天的比賽怎麽樣？沒有受傷吧？”

“要努力啊西裏爾，我還等着有一天能在安塔斯給你加油呢！”

一路上不斷有相識的人在和他打招呼，大部分是坐在自家門前或擇菜或洗衣的中年婦女，間或是些曬太陽、讀報的慈祥老人。在尋常強壯又高大的歐洲少年中，清瘦纖長的西裏爾總是很能引起她們的憐愛，一邊揉揉他的頭發臉蛋什麽的，一邊塞來各種各樣的小東西。

少年時走時停，被人當孩子似的上下其手也不惱，乖順的任人揉搓，不時還附贈一個柔和的笑臉。

這種乖巧聽話的樣子讓一幫婦女老人更加憐惜，其中一個老人更是嚴肅的絮叨道：“在球隊裏有沒有被欺負啊？小西裏爾你性子太軟了，這樣可不好……”

“誰敢欺負我們的西裏爾？”家中是開酒吧的穆裏奇誇張的揮了揮他強壯的手臂，玩笑般的大聲道：“咱們揍死他！”

波爾圖b隊球員：……到底是誰欺負誰啊qaq

“沒有啦卡利亞爺爺，大家對我都挺好的。”少年笑着擺了擺手，俏皮的眨了眨眼：“再說了，我不是還有穆裏奇叔叔嗎？他們才不敢欺負我呢。”

擺脫了好心的鄰居們，西裏爾在一棟略顯老舊的房子前停下了腳步，他吸了口氣，臉上的笑意又深了一層。他推開門――

“媽媽？”

這個詞是用漢語說的。

西裏爾的母親沈微是中國人，父親則是美國人，但又因為母子倆自西裏爾出生以來就居住在波爾圖，因而國籍上是不折不扣的葡萄牙人，西裏爾有一口流利的葡萄牙語，但在家中與母親的對話用的卻是漢語。盡管背井離鄉多年，為人母的沈微卻從未忘記教導孩子最初的母語。

“回來了？今天的比賽贏了嗎？”沈微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柔和，只是喉嚨間帶了些細微的喘息聲。

西裏爾皺了皺眉頭，幾步穿過狹窄的玄關，一眼就看見了正在努力搬動一張木櫃的母親。他不高興的擰起了眉，“媽媽！我不是說過了，這種粗重的活兒放着我來嗎？”

他說着，就要接過沈微手裏的重量。

沈微笑着搖搖頭，拒絕了兒子的幫忙：“只是搬個東西而已，我還沒有那麽柔弱。”

西裏爾還想說些什麽，沈微卻移開了話題：“運動了一天了，餓不餓？我做了飯菜擱在了桌上，你快趁熱吃。”

知道自己是沒法說服沈微了，西裏爾只好無奈的坐到了餐桌前。

忙完了手裏的活，沈微洗了手，解開圍裙，自己也坐在了桌前，她看着細嚼慢咽的西裏爾，又問了一次：“今天的比賽怎麽樣？”因為工作忙碌的緣故，沈微并不會去現場看球或蹲守直播，更多是等西裏爾回家，才問上幾句。

“我們和裏斯本競技b隊打平了，不過我覺得沒有什麽遺憾的。”西裏爾簡短的說，“還有一個足球經紀人找我簽約，我答應了。”他省略了對何塞·維加的拒絕。

沈微有些驚訝，但還是點點頭，因為一無所知的緣故，她很少在足球上為兒子拿主意，也相信西裏爾在很多方面上的決斷：“我相信你的決定。”

“最近的訓練都沒有受傷吧？”

西裏爾搖搖頭：“沒有。”

沈微卻不太相信，她知道這個兒子一貫體貼懂事，不願她多操一點心，可正是這個原因，才讓她更加擔憂：“真的沒事？”說着就要去掀他的衣褲。

“媽媽！”西裏爾無奈的叫了一聲，急忙逃開沈微的桎梏：“我真的沒事！我要回房間看書了。”扭頭就往房間跑開了。

沈微忍不住笑了起來，心中的擔憂也稍微放下了些許――看西裏爾這麽生龍活虎的樣子，顯然是不會有什麽大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