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十一、沈華音,後會有期

感覺到腰際與肩上的手同時一震。

看見那只射來的驚箭時,沈華音睜大了驚懼的眼。那一瞬間卻太過短暫,根本不容她發出任何聲音——那一箭正指着他們兩個人、疾速撕裂空氣而來,沈華音卻駭然發現她面前的人一動不動。

擋在她面前,像是心甘情願地接受着死亡。

不要——不要!!

眼睜睜地看着驚箭迎面而來,那麽絕望慌亂的一剎那——只見那只箭再一次從他們耳邊穿梭而過,箭尾的羽毛掃過時瑾左臉的血痕,有發絲被削斷,在空氣中飄然落下。

呆呆站在那裏,仿佛整個人都吓沒了魂。

這一次死裏逃生,時瑾卻很快回過神來。他突然全身一震,縱身往右一側,在沈華音的驚訝與不解中甩開她的雙手,迅速向身後的小樹林退去。

退進樹林的瞬間,時瑾向左微微側頭——他看見山崖上執弓的人正不慌不忙地往弦上搭第三支箭。見獵物沒入了樹林,那人左右探了探身子,似乎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轉身迅速離去了。

這麽費盡心力的棋局,真是可惜。

“時公子!你沒事吧?!”剛注意到方才的奪命兩箭,對陣中的高岳好不容易得空抽出身來,三兩步掠到主人身邊,想确定他的安危。

時瑾冷凝着臉,一字不發。他左臉上,赫然有一道血跡。

時公子?

聽得那一聲稱呼,獵鷹手上的動作終于緩了緩,目光變換,不知在想些什麽。沈華音突然落了單,一個蒙面人趁此機會一躍而上,五招之內便将她制服,将劍橫在她脖子上。

“不準動!再動我殺了她!”那個蒙面人厲聲叫道。

一驚,姚松和穆遠才堪堪停手,緊張地瞪着被蒙面人挾持的女子,準備好随時沖上去。

沈華音被挾持着拉到敵陣中心——獵鷹身側。殺手獵鷹轉頭掃了眼沈華音,又轉頭望了望對面樹林裏的白衣公子,沉默着。

這樣的沉默,讓高岳都覺得異樣。他忍不住看了眼主人,只見時瑾手執将離劍漠然而立,對沈華音的再次身陷危險沒有任何反應。平靜的神色下,有一抹深深的疲憊。

突然,時瑾右臂一震——所有人立刻緊張起來,以為他要猝然發難時,卻驚訝地看見那個白衣公子一反手,将劍收回入鞘。

一愣——這是什麽意思?不打了?不管這女人死活了嗎?

沈華音也驚訝地擡眼望去,不知時瑾是何意。

獵鷹凝神,等待對手發話。主動低頭不打了,應該認個輸、做出讓步,跪下求情了吧?

然而,那個白衣公子一直讓人無法理解地沉默着。他不說話,不上前,也不離開。那樣的沉默中,獵鷹突然意識到了什麽,暗中驚叫一聲不好,立刻搶上前親手抓住沈華音,一手将她摁在地上,扣死了她的脖子!

那樣的變故中,時瑾的手臂震顫了下,臉上拂過一絲擔憂——但終究什麽也沒做。

“你在拖延時間麽?少跟我耍詐!我現在就殺了這個女人!”

姚松和穆遠一急,想沖上去。高岳一直盯着時瑾,覺得十分疑惑——他為什麽這樣無動于衷?

高岳的目光中,白衣公子緩緩閉上了眼。

“獵鷹。”利劍刺進心口前的一瞬間,他終于聽見對手發話了。

奇異般的,即便只是一句稱呼,獵鷹竟乖乖住了手,擡頭朝白衣公子望去——他目光變換着,似乎有所畏懼和顧慮。

“你想讓獵風堂和玉軒宮,從此結仇麽?”時瑾淡淡問。他似乎很累了。

獵鷹冷笑:“和玉軒宮結仇?你想告訴我,你是左護法時瑾?”

那樣一句問話出口,不知何故,十個蒙面人暗自一慌。雖然一直覺得此人有些面熟,但師父獵鷹都沒做任何反應,他們也就沒往那兒想。

雖然那樣反擊着,獵鷹卻拼命在腦海裏回憶幾次公開場合,那個傳說中左護法的面容。難道……真的是他?難道獵風堂,這次真的得罪了那位左護法?

白衣公子漠然一笑,似乎根本不屑于回答,轉頭望向別處。倒是前面兩個緊張執劍的侍衛一愣,忍不住大笑起來。穆遠上下打量着獵鷹,嘲諷道:“還號稱獵風堂的頭號殺手……竟然連時公子都不認識?”

“……”獵鷹凝神,沒有反駁。他直直地盯着那人的臉——此人與那個左護法,除了精神風貌迥異外,氣質與武學造詣,确實十分吻合。

“那是……那是神武軍的軍刀!”突然,一個蒙面人失聲喊道。所有人回頭望去,只見白衣公子腰間佩劍的劍柄末端,垂下一條藍玉佩帶。顯然對新政權還不太熟悉,獵鷹極力回憶着——似乎的确有這麽回事,所有赤流将軍的佩劍都會系上特殊的佩帶,以示身份。破天軍為紫玉,神武軍為藍玉。

難道……他沒有說謊?今天,獵風堂真的得罪了朝上将軍?

“哼,那是将離劍!”穆遠揚眉補充道——将離劍,是時瑾從練武堂出科後,江淵親手為其鑄造、鄭重交予的劍,并起名為将離。

蒙面人們紛紛回頭望向自己的頭目,努力掩飾着心虛,只等他一聲命令就想立刻撤退。

看了看劍下的女人,又擡頭瞪瞪漠然的白衣公子,獵鷹咬咬牙,不甘心地從唇齒間蹦出一個字“走!”,旋即轉身,帶着十個人飛速離去。

“沈姑娘!”姚松和穆遠趕緊上前,扶起銀衣女子。

終于逃離魔爪,沈華音輕撫着心口悶咳幾聲。回頭想向時瑾走去時,她卻驚訝地發現時瑾仍然漠然望着遠處,并未看她。

“阿瑾……?”

在她詢問的語氣中,白衣公子緩緩回過頭來。平靜眼神中的那分黯然,讓沈華音又心痛又疑惑。

他眼底仿佛有千萬般種情緒,默然失神。一直到姚松穆遠都替沈華音檢查完了全身傷勢,确認她并無大礙,時瑾依舊沒有發一言。

這種時候,還說什麽好呢……?或者,已經沒有什麽好說的了?

“你怎麽了?”感覺到對方的不對勁,沈華音慌張地快步上前,“你受傷了嗎?”

心痛地擡手,想查看他身體各處時,時瑾突然眼神一凝,轉頭戒備地盯着她的手——那樣陌生的反應,讓沈華音的手生生僵在那裏。

“什麽時候走?”他淡淡問。

“……”一開口竟是這樣的問題,沈華音愣了愣,随即黯下眼簾。良久後,她才苦笑答道:“我會離開的……你放心,不會再給你添麻煩了。”

“好。”時瑾點點頭,語氣中沒有一絲感情,“越快越好——越遠越好。”

一怔擡頭,沈華音滿眼難過。他怎麽能說這種話?

“不要再來找我了。”白衣公子向後掠出一步,避開她手指所能觸及的範圍,“我明日就回複君主,迎娶沈紫音。從此以後,我們不再有任何關聯。”

“你……”

白衣撩起的風劃過她僵硬的手指。

雖然知道這必定是最後結局,但時瑾那麽直接、毫無情緒起伏地對她宣判這個事實,就像是對她的嘲笑,在無情地玩弄着她的痛處。

他為什麽要這樣說?他到底怎麽了?

“沈華音……後會有期。”聲音沙啞。那個白衣公子一邊往後退去,一邊目不轉睛地望着她,仿佛想把她的樣子永遠印在心底。

他的眼眶微紅。

轉身的一剎那,平靜的眼神裏終于透出深深的疲憊與哀涼——這次救你,就當我深愛一場的最後終結吧。

“阿瑾……阿瑾!”雙腿一軟,沈華音跪在草地上失聲痛哭。然而,那個白衣公子再沒有回頭。

***

奪門而入的時候,那個破天軍副将正趴在床上,痛得哇哇大叫。

趙軍醫和楊世峰一怔,趕緊回身抱拳行禮:“右護法大人。”

玄逸揚揚手,示意軍醫繼續。楊世峰恭敬地退到一邊,只聽玄逸冷冷問:“和誰動手了?晏明怎麽會傷成這樣?”

“獵風堂,獵鷹。”

“獵鷹?”他冷哼一聲,兀自思考着什麽。獵風堂是一個地下殺手組織,只要雇主肯下重金,他們誰都可以去刺殺。獵鷹是獵風堂的頭號殺手。相傳,前朝蕭國的首監便是死在他劍下。

“沈紫音雇殺手追殺沈華音,晏明前去營救,遇到獵鷹……”

“是他偷襲我!”床上的人大叫道。

玄逸一愣,斜眼看去。趙軍醫似乎是想替他接骨,可晏明一點也不老實,雙手撐着床板,□□的後背在軍醫手下不斷掙紮扭動着。

玄逸皺皺眉,走上前,二話不說伸手摁下晏明後頸——那一手是那麽不客氣,晏明一聲嗚咽,一臉栽進枕中,整個人結結實實地趴在床上,動彈不得。

“趙軍醫,接骨吧。”

“是、是……”趙軍醫連連應道。

“啊!——”

只聽一聲沉悶的慘叫,趙軍醫長長呼出一口氣,對玄逸颔首禀告道:“右護法大人,已經好了。”

“多謝。”玄逸收回手輕道。

只見晏明□□的背上、手臂上全是汗水,他的頭在松軟的枕頭裏艱難扭動着,見狀,玄逸替他将枕拿開——呼吸新鮮空氣的一剎那,晏明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随即把頭一側,無力地耷拉在床板上。

惡狠狠的眼神,一直盯着趙軍醫。

趙軍醫吓得雙腿一軟便跪了下去,賠笑道:“晏将軍、晏将軍……小臣……”

“不用管他。”玄逸站起身,向桌上的一包包藥草走去,“藥已經取過來了?”

“是……”趙軍醫回身,“右邊是煎服的,一日三次;左邊是熱敷的,一日兩次。半月以後,晏将軍便可痊愈。”

“有勞趙軍醫了。”

“哪裏哪裏……”

趙軍醫離去好久以後,黑衣的右護法才緩緩開口:“說吧,怎麽回事。”

身後半天沒有回應。玄逸一怔回身,只見晏明執拗地閉着嘴,朝他翻了個白眼。

“好了,別鬧。”玄逸瞪瞪眼睛,走過去順手取一塊毛巾,擦掉晏明背上的汗,然後拉開棉被蓋在他身上。

“能怎麽回事啊?我照你的要求,十日後放沈華音走,誰知她剛離開珈璃宮就被人劫持,我只好去救人了啊。”

将各處棉被掖好後,玄逸在床邊坐下,凝神思考着什麽。

“你被獵鷹偷襲了,最後是時瑾救走的沈華音?”

“嗯啊。”

玄逸突然轉向一旁安靜的破天軍小将,贊賞道:“楊世峰,你這次做得很好。在聖殿裏,你若不追着時瑾出去,晏明現在就該躺在玉軒宮了。”

楊世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這次多虧那小子把我扶回來!”晏明趴在床上嘟囔着,“而且大哥,你知道嗎,你的離間計很成功。”

“哦?”

“最後,時瑾不僅放棄了沈華音,命令她趕緊離開,走得越遠越好,而且說今天會去找君主,答應和沈紫音的婚事。”

“是麽……”

“哈哈,其實你不過是借了沈華音一張右護法令牌,然後請她在珈璃宮喝了十天的小酒,而且最後把令牌收回來了。果然,不僅沈華音對你感激有加,而且不出你所料,時瑾對她也心生懷疑,最後把她抛棄了。”

“和我沒有關系,時瑾一定不會娶她。”

晏明一怔,轉眼望着主人。

玄逸沉聲道:“時瑾一直很明确,自己從哪裏來,要去哪裏。縱然會被感情一時沖昏頭腦,但長達一個月的時間,也足夠讓他冷靜下來了。”他笑笑,“可時瑾是真的愛沈華音哪,既然如此,何不趁此機會施以小惠,将沈華音收入麾下呢?”

“哦!”晏明恍然大悟,“從此以後,時瑾的弱點就掌握在了我們手上。”

玄逸轉頭斜睨着心腹愛将,“你終于開竅了。”

這時,突然傳來敲門聲。楊世峰起身上前,門一開,一個侍衛朝玄逸颔首,單膝跪下:“右護法大人,珈璃宮門口,沈姑娘再次求見。”

玄逸和晏明相視一眼。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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