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舀水來着
綿綿細雨已經下了七天七夜。
鋪着青石磚的小路上生了些郁郁青苔,苔叢裏落了雨水,滑的很,一不小心就能栽個腳朝天。
一只白底黑面的布鞋小心翼翼的踩着青苔沿着小路走。
遠處,天還未亮起來,寒煙淡淡,絲雨在漆紅的飛檐上彙集,在屋檐前凝成一簾銀色透明的水簾。
布鞋往上看,是淡黃色的儒衫,內裏雪白,外面罩着一層淺黃色的細紗袍子,袖口處滾了一層暗繡的雲紋,這一身學子的裝扮将來人襯得文雅素淨,年紀不大,十五六歲的模樣。
他手裏撐着一把青灰色的油紙傘,另一只手攏在胸前抱了一摞的裝訂整齊的書卷。
他走走停停,時不時回頭看上幾眼。
身後的小路消失在薄霧中,天地之間唯有細雨飄零,悄無人煙。
确定身後沒有人,他才稍微喘了口氣,站在一塊積水深的小坑前稍作休息。
“太早了,不會來了吧……”他小聲嘟囔,正欲一腳踏過去時,忽覺得身後一涼,風雨都灌了進來。
他轉頭,瞧見從自己腰間伸出來的一叢灰白色尾巴正在雨裏搖來搖去,細柔的茸毛不消片刻就落上了一層水霧。
他左右四下望了望,再三确認沒有人後,就扭起來小屁股,将尾巴上的水珠抖掉,反手抓住尾巴尖舔掉上面的水滴,給自己的尾巴上的絨毛搭理柔順後羞答答的将尾巴收了起來。
“天資愚鈍,法術不精……”他想起爹娘送他來這裏之前夫子對他的評價,靜靜嘆了口氣,然後伸手撓了撓腦袋上冒出來的毛茸茸三角耳朵,将其按了回去。
青石磚小路在寒煙中漸漸有了盡頭,蜿蜒到一棟牆壁高聳的院牆前。
院前的上面挂着一幅紅底金字的匾額,上面三個潇灑飄逸的大字:冬雪堂。
書堂前的青苔蔥蔥而立,四處都沒有腳印。
Advertisement
他确認過無數次自己是第一個到書堂的後,才舒口氣,穿過靜悄悄的長院,站在回廊前合上了油紙傘,推開了書堂的梨色木門。
門吱呀一聲,驚動了裏面的人。
他驚愕的站在門邊,看着依窗而立,挺拔修長的少年從細雨連綿中回過神來。
少年與他着同樣的學子服飾,卻穿出來了些不食煙火的仙氣,少年長得極為俊俏精致,巴掌大的小臉上眉清目秀,端正謙和。
少年的雙瞳是很淺的琥珀色,眸子流轉之間像粼粼湖泊似有水光,墨發如瀑垂在腰間,眯眼一笑,唇角彎彎,如凝脂的臉頰兩側凹下去兩枚圓圓的小酒窩,給他更是增加了幾分親近和可愛,少年拉着淡淡柔柔的調子,從水粉色的唇瓣中慢慢吐出一句話,“嗨~~~溫~公~子~”
溫緣快走三步并作兩步走到少年面前,吐字不清的急道,“你四什麽思候來的?”
他已經來的很早了,卻不料這個人比他更早。
少年但笑不語,眉如新月,神采飛揚,看見他肩膀上的被雨水濕了大半,伸手朝上面一指,溫緣只覺得一股溫熱的氣流噴在自己雙肩上,再一低頭,肩頭被打濕的地方已經幹了。
“雲公紙,謝謝你。”溫緣讷讷說,他說話有些不清楚,不曉得是生性自卑不常與人交往,還是本來娘胎裏帶的。
法術不精,說話含糊,這讓溫緣的性子很膽小,他膽小了這麽多年,第一次這般想去接近一個人,想去關心他。
他擡起頭仔細看着面前的雲公紙,望見他明亮的眸子中微微泛着紅意,眼角微濕,模樣說不出的楚楚可憐和讓人親近,溫緣心裏頓時有些發疼,他又哭了,在自己看不見的時候。
他來的這麽早,踏雨而來,都沒趕在雲公紙之前。
溫緣望着雲吞的側臉,心想,他看起來那麽難過,那麽傷心。
又想,可他記幾卻做不了什麽,只能望着他孤身坐在空蕩的學堂裏披着寂寥賞雨。
還想,雲公紙的酒窩真好看,難過的時候也這麽圓圓的。
繼續想,雲公紙沒有嘲笑他說話欸。
溫緣心海波瀾,面上維持不住,流露出擔心和心疼來,從心底尋磨了一段勸慰安撫的貼心話來。
正打算說出口,只見雲公紙撩衣坐了下來,少年獨有的清明亮的嗓音如初夏的梅雨,綿柔溫和,他撐着臉頰望向窗外,似嘆似惋道,“雨~還~未~停~”
溫緣在心裏接話道,是啊,雨還不停,和愁緒一樣連綿。
這樣的雨當真容易引起幾分感傷思念來。
溫緣為自己鼓了氣,抱着書卷坐到雲公紙面前。
雲吞慢慢眨了眨眼,望着他,輕輕抿着唇,酒窩圓圓的。
溫緣被他這般溫潤平和的看着,忍不住伸手想去握住雲公紙的手來,卻在剛伸出來時拼命忍下了,将伸出來的手随手一翻抓了一把雲吞面前的枯枝把玩起來。
“雲公紙來學堂已有半月了吧。”
雲吞含笑看着他手裏的枯枝,“嗯~”
溫緣擡起頭,誠懇的說,“夫紙看起來是冷清了些,但他很好吼,蟲來不會訓斥學生,若是你有請求都可以向他提一提,合适的,夫紙定然會允下,雲公紙不用擔心。”
“好~”
溫緣不敢擡頭,因為他的臉燒的厲害,将手裏的枯枝揉來揉去,“那、那雲公紙若四想家的話,也可以向夫紙提起的。”
雲吞,“哦~”
他歪了歪腦袋,感覺腹中有些餓。
溫緣聽雲吞回答簡潔,想來怕是不信他所言,心中急了幾分,擡了擡眼看見雲吞有些發紅的雙眼,心中一橫,将枯枝掰了斷,丢在桌子上,起身握住雲吞的肩膀,急切道,“若四想家,就回去見一見爹娘,你、你別哭了好嗎。”
雲吞被他晃的眼暈,自己的早飯又被他掰斷丢掉了,先前他還沒想哭,瞅着自己被揉碎的飯食,倒是有幾分無奈,想哭。
“溫~公~子~吶~,你~是~不~是~誤~會~了~?”雲吞水粉色唇瓣張合,慢悠悠道。
溫緣将頭搖的飛快,“我沒有誤會,我只四想和你做朋友,想家四固然的,但待久了就會習慣的,我、我只四不想看你自己偷偷的哭,我娘說想家哭了,不丢人的。”
雲吞慢吞吞哦~着,笑眯眯看着随着溫緣不停的搖頭,腦袋上冒出來的兩只灰白色絨毛耳朵,幽幽眸子如這梅雨輾轉而落的池塘散開一蕩又一蕩的漣漪,嗓音清澈“好~。但~是~,你~誤~會~了~,我~并~未~哭~過~”
溫緣怔了一怔,喃喃說,“可你的眼總四發紅。”
這他總不會看錯的,漆黑的瞳仁在雨後的陽光下泛着淺淺的光澤,好似蒙上了一層水汽,溫緣不曾錯過眼角的潮濕,和望着雨時的輕嘆。
雲吞訝然他觀察自己的細致,溫溫笑着說,“我~是~蝸~”
溫緣呆呆啊一聲,他曉得。
雲吞繼續說,“蝸~有~殼~”
溫緣眨眼,毛絨耳朵一抖一抖。
“殼~有~縫~”雲吞不急不慢。
窗外一層細雨被風吹進來,細密的灑在他肩頭。
雲吞一手撐着臉頰,指尖無意識的摸着自己臉上的小酒窩,伸出手接住被風吹落進來的雨幕,轉手擡起,終于忍不住彈上了溫緣毛茸茸的尖耳朵,“縫~裏~漏~雨~,我~用~觸~角~往~外~舀~水~來~着~”
“……”
溫緣發覺自己好像聽錯了什麽,但又沒有聽錯,茫然問,“觸角四你的眼睛吧?”
雲吞點頭,“嗯~啊~”
溫緣眼睛微微放大,這便是他眼睛紅腫潮濕的原因麽,溫緣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被抽空了,又被奇奇怪怪堵了起來,望着面前的人,唇瓣動了好幾次,最後深吸一口氣伸出拇指,喃喃說,“……好膩害。”
雲吞看着伸在他面前的手指在主人無意識下忽的變成了毛茸茸的爪子,灰白的茸毛裏圓圓的肉墊粉白粉白的,正翹起來一個對着他。
他看得歡喜,伸出一根手指戳在了肉墊上面。
他這一戳之下,對面的人打了個激靈,徹底變成了一只灰白色的狐貍蹲在椅子上,爪子還和他對在一起,圓溜溜的黑眼睛正拼命掩飾着自己的震驚。
雲吞大抵發覺自己錯了,抱歉說,“對~不~起~,吓~着~你~了~”
他未曾料到自己竟将一只灰狐貍吓出了原型,內裏慢吞吞思索幾經,這灰狐貍真真關心他來着,便攏了攏衣袖,轉身一陣青煙掃過,化成了一只銅錢大小的蝸,抖着觸角朝溫緣笑,說,“你~瞧~”
溫緣狐貍眼湊過去,見到一只通體雪白的蝸牛,碧玉的小殼似一枚上古的玉子,光澤溫潤,隐約有幾似墨絲在白玉中浮着。
蝸牛殼的正中央上有一道半寸長的裂紋,生生劃過整個玉似的小殼,在上面開了一道縫,尤可想當初裂殼之痛。
溫緣聽見聲音從蝸殼上飄出來,淡淡的,“仙~島~上~的~雨~似~乎~有~些~多~,殼~中~總~是~潮~濕~的~厲~害~”
蒙蒙霧氣從殼縫中滲進去,在蝸殼裏凝着水珠,久久不散。
因為泡了水,自己會發胖,雲吞只好不停的将凝成的水珠舀出去,他幼年時法術不高,還不太會用咒術,便自己尋了個法,将觸角尖彎成一枚小勺模子,沒事時便鑽進殼裏朝外面舀水。
雲吞勾着觸角盛出去一滴水沫,然後鑽出殼,卟棱卟棱歡快抖起來,沒兩下,就将觸角上水沫子抖掉了。
舀的次數多了,觸角就有些發紅,化成人形後總覺得眼睛像哭過,腫了,其實并無大礙的。
溫緣眼見這才是雲公子眼紅發濕的原因,雖然是誤解,但總覺得小蝸牛從殼裏舀水時讓他心疼的厲害。
他低下腦袋,嗅了嗅蝸牛殼,伸出濕漉漉的舌頭憐愛的舔了舔那裂了縫的殼。
縮在殼裏的雲吞,“……”
他揚起了小腦袋,通過蝸殼上那道縫往外面看,紅豔豔的舌頭時不時掃過小殼,滴來一大滴口水。
雲吞尋磨着,若着小狐貍動不動喜歡舔他的話,怕是這朋友交不交要讓他好好琢磨琢磨了。
漏雨已經夠慘,再來些狐貍降雨,他是當真承受不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狐貍(深情):為什麽膩的眼裏滿含淚水?
蝸牛(認真):因~為~我~拿~它~舀~水~來~着~
——這個梗出自 艾青《我愛這土地》可以瞅瞅這篇詩。
哈哈哈哈哈,總覺得溫緣有港臺腔,哈哈哈。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