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苗啊,我那時候可英勇了!上能爬戈壁,下可踩沼澤。登山連走五萬步不帶喘,一雙眼睛就跟高原上的雄鷹似的,帥死……嗷!”胡楊發出一聲大叫,他扭頭疼的鼻酸,“你撕膏藥怎麽跟銀導一樣啊?輕點兒,我疼。”
“那是你過敏了。”張苗苗苦着臉看向胡楊發紅的後背,眼周酸澀起來。膏藥貼過的地方生了一圈發黃的水泡,一撕就扯下一塊皮。現在隐約還能看到腳印形的淤青,淤青周圍全是過敏的紅點。
“我給你拿點兒藥啊楊楊,”張苗苗看得頭皮發麻,她無法想象胡楊是怎麽熬過了漫長回程,甚至還能在機場對粉絲露出笑容。她揉着自己的眼角,吐出的每口氣都帶着苦味,“下次你再上什麽節目姐姐都跟着你走,怎麽照顧自己的!瞧瞧你背上!還有膝蓋上!渾身都是傷!”
想下手揍吧,這人一身傷讓張苗苗下不去手;光是語言教育吧,胡楊又笑嘻嘻的,顯然就是沒聽進去。張苗苗拿着周白陶辦公室翻出來的碘伏,小心翼翼地噴在胡楊背後帶血的創面上:“哦對了,qq寵物停運了,所以你讓我喂的小企鵝死了。”
“啊——!”
周白陶剛開完會,心裏還在不停操董事的老娘,推門撲鼻就是一股藥味兒。他揣着手看向風塵仆仆的胡楊,挑了挑眉說:“鑰匙不是給你了?在我辦公室制造毒霧想臭死誰?”
胡楊想起那個尴尬的狀況,只能翻個白眼給周白陶:“因為滴滴那車太低檔,被攔在小區外面了。”他還沉浸在自己qq寵物的死訊裏,“怎麽說停就停啊,我的鵝可是花真金白銀養的,還結婚了呢。”
“養你自己吧。”周白陶讨厭聒噪,過度勞累使他劇烈頭痛,“辛苦了,小狗。傷好之前我同意你休幾天假,在這兒等我下班,坐老子的阿斯頓馬丁回去行吧。”
“那是什麽車啊?”胡楊滿頭霧水看向張苗苗。
張苗苗聽得直咂舌:“豪車,三百多萬,頂你拍四五十個綜藝了。”
背上燒灼的痛感只能讓胡楊趴在沙發上玩手機,他上鬥地主當了回慈善賭王,歡樂豆全輸光了也不見時針多跑幾格。過敏藥和止疼藥吃下去後胡楊總覺得提不起精神,周白陶敲鍵盤的聲音就跟催眠一樣。手機脫手掉地上胡楊也沒精神去撿,他歪頭就在沙發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夢裏他還沒吃上一口熱飯,碗嘩的一聲就被人給撂地上了。
“韓董,怎麽?有空跟我在這兒扯東扯西,不如回去伺候你家那個沒臉沒皮的小玩意兒。”
“周白陶!我他媽給你臉了?你手上的股份不是老子轉給你的?”
“滾你媽的。”胡楊睜眼就看到自家經紀人把花瓶的富貴竹一扯,剩下那半杯水嘩就澆到了韓董的褲裆上。周白陶解開束手的襯衣袖口,用力把玻璃花瓶往桌上就那麽一放,“影帝明星睡慣了在老子這兒當嫖客?膽子肥了啊,韓成勳,敢在你太歲姥爺頭上動土!沒我給你的臭錢和財務規劃,你這草履蟲瓜瓢能當董事?精蟲上腦也沒能讓你清醒點啊,我呸。”
這一呸,就呸到了胡楊旁邊的茶幾上。吵架這倆齊刷刷地盯過來,胡楊只能尴尬地爬起來說了聲嗨:“我給……你們騰個地兒?我還年輕,不想被滅口。”
“待着吧。”周白陶收回眼神,輕蔑地哼笑一聲,不屑看向韓董還往下淌水的褲子,“你擱我這兒耗着是吧?胡楊!給瘋狗打電話,讓他過來咬死這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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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楊第一次為謝應這個工具人感到悲哀,他像個小媳婦兒似的,撿起手機端莊地坐在沙發上,屏幕都還沒解鎖就裝模作樣地撥號,小眼神兒還一個勁兒往韓董身上瞟。那人不停地點頭,指着周白陶那張臉半天沒吐出一個字,最後還是氣急敗壞地捂着褲裆跑了。
周白陶扣上扣子,瞥了眼胡楊那個可悲的小眼神:“怎麽,你看不慣?”
“你讓現任打前任,教唆犯罪哦。”
“我不介意今晚就把你給殺人抛屍。”
“對不起!我馬上給謝哥打電話!”
“行了,收拾東西回去了。老子才不給這種東西加班讓他上稅。”周白陶無奈地拿過胡楊的手機,熟練地罵了一句傻逼後挂斷了電話。
至于豪車,胡楊沒感覺有什麽不一樣,不過就是屁墊兒軟一點,開車那聲音響一點。他跟周白陶兩人坐豪車,還不如跟銀裴秋在SUV後座擠着肉貼肉。想到這兒胡楊就想好好給周白陶說說他在川藏的事情,自己興致沖沖地轉過頭,卻看到周白陶頗為苦澀的嘆氣。胡楊抿着嘴唇不知道該怎麽問,周白陶瞥他一眼才開口說:“你們組合還剩那小孩兒爬了韓成勳的床。”
“小八?”胡楊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他記得自己在川藏的時候還給小八發了生日祝福,慶祝這小孩兒滿十八歲。別人還回複說等回來想給他一個驚喜,當時胡楊挺過意不去的,結果這哪門子驚喜,跟個閃電似的把胡楊打的外焦裏嫩。
“小王八還差不多。”周白陶狠狠轟了一腳油門,“淨給老子添堵。”
“他說想給我個驚喜……拍攝那會兒。”
“沒吓死你啊?”
“差不多是個半死了。”不怪周白陶說的直白,胡楊也知道這圈子裏多的是這種不幹不淨的事情。他往後靠,背上又疼的厲害,只能勉強坐正深呼氣,順便拍拍臉蛋兒試試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他圖啥?”
“合着我吵架前半截兒你沒聽見?”周白陶的車技跟他本人的脾氣一樣暴躁,幾個夾縫超車把胡楊颠的快吐了。等到紅綠燈這人才點了根煙癱在駕駛座上,捂着劇痛的腦袋說:“不知道你們那個破男團有什麽值得留戀的。”
胡楊的手機叮的一聲響,彈出的消息就來自小八:“胡楊哥,咱們以後又能一起唱跳了。”
“他做夢。”周白陶把胡楊的手機扔到後座,綠燈一亮就踩油門兒開了出去。
這一路胡楊端的是五味雜陳,鼻子酸眼睛鹹,喉嚨裏苦辣,只剩腦子裏那點兒追夢的回憶還是甜的。小八原名舒明池,胡楊記得大哥說小八的眼睛就像個清澈的水池,映着自己都嫌自己醜了。這小孩兒最黏胡楊,而且在這幾個老爺們兒裏最會收拾,胡楊那些稍微珍貴點兒的東西都在他那裏放着。
也許還把自己那點兒夢想和期冀都放在小八的抽屜裏了。
“資源?走紅?沒手沒腳啊?”周白陶開門的手都被氣得發抖,他一腳踹在門框上,“這麽年輕不走正道,真會!滾進去,愣着幹嘛?”
胡楊倒不是被周白陶給罵傻了,他退開幾步露出身後蹲在花壇邊的謝應,嘴角不停地抽動:“請問是您遺失的狗嗎?我看他好像快咬人了。”
接下來發生的一幕讓胡楊目瞪口呆。謝應從屁股兜裏丢了串鑰匙給胡楊,他還沒接穩,周白陶就提着謝應的領子,吧嗒啃了上去。這他媽又是拉絲又是摸屁股,胡楊那顆剛滿十九的幼小心靈險些在這場激烈的“戰鬥”中被碾成了渣。
“找銀裴秋去,”謝應抽空從啃咬中擡頭,遞給胡楊一個“你懂事點”的眼神,“別打擾大人擦槍走火。”
“小胡楊啊,地裏黃啊。”
可以理解,胡楊邊跑邊勸自己,可以理解那倆小別勝新婚,一個年輕力壯一個需要洩火。可他低頭看着手上這串鑰匙,突然就想起一個畫面:自己就是個皮球,爹媽嫌煩就一腳往外踢。身後那門早就關了,胡楊的行李和手機全被周白陶鎖在了車上,他權衡了一下,砸車和露宿街頭還是露宿要好點兒。
鑰匙上又沒有門牌號,胡楊不知道謝應給銀裴秋說了沒有,自己就算找到了也不敢貿然進去。他掏兜想找個零錢去打公用電話,但這富人區怎麽可能有公用電話這種早被淘汰的東西。胡楊只能沿着公路往山下走,他哼着組合的出道曲追光,山下那一片閃爍的光芒他居然會覺得刺眼。
走着走着胡楊就跑到了那天見到銀裴秋的便利店,他用身上最後的十塊錢買了一罐啤酒,坐在門外慢慢地喝。北京的天空就算夜裏也是渾濁的,微弱的夜風根本攪不開在天空紮根的霧霾。他想起張成成和他離別的那天晚上,那時候胡楊還以為自己終于能把組合帶到公衆面前了,結果到現在,似乎只剩他一個還抓着藤蔓,在懸崖邊茍延殘喘。
“小王八羔子舒明池!”喝了點兒酒胡楊終于憋不住了,他捂着眼睛大罵出聲,“追,追你娘的光,晃瞎眼了,操!”
“那我把手電關了?”銀裴秋悻悻地收起手機,“胡楊?”
“我們一起拍攝那幾天是不是把謝應那人給感化了?”胡楊看着突然出現的銀裴秋,抹了把眼睛站起來笑着說,“銀導,喝酒嗎?”
“不喝啤的。”
接到謝應電話,銀裴秋就收拾出門了。他光顧着抓緊出門,現在才回想起來還沒有罵謝應那個傻逼。“我每回看到你,你都不太高興啊。”銀裴秋攬着胡楊的肩膀往家走,“改天找個地方吃個狗肉火鍋。”
“沒有,我特別高興。”胡楊這句話發自真心,但他情緒實在太低落,擠不出更多的笑容來,“真的,哥,你人特別好。”
因為一張好人卡,剛想說什麽的銀裴秋差點心梗把自己嗆死:“行,行,回去請你喝紅酒。”
胡楊感覺酒精有點上頭:“喝最貴的,記周白陶賬上!”
互相傷害這一手銀裴秋還是挺熟練的:“你也嘗不出來個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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