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你這是作賤誰啊?
甚至在抱着哭成淚人兒的遙遙回遙竺院時, 宇文寂還在想,遙遙回來了, 哭着回到他的懷裏,是不是代表無論如何,她選的都是自己?
遙遙只能選他,良國公府不是好去處, 那裏有處處算計她的母親和姐姐,任何故交好友都不能成為她的最終歸屬, 但他們不可避免的,占據了他的遙遙。
危機感無聲無息的升騰而起。
像是蟄伏在叢林深處的野獸, 四周是漫無邊際的黑暗,鼻尖萦繞着濃重的血.腥味, 是它殘敗的身體在泊泊流血,此時外界有任何一點兒聲響便會被驚醒,因為這頭獸清楚, 不是死于敵手, 就是死于這副身軀的傷殘,可它想活。
宇文寂知道, 自己已經瘋.魔, 有些東西一旦洩露出來便有如覆水難收, 再難掩蓋。
他細心給她擦幹眼淚, 露出那張清麗卓絕的小臉,細心将她身上的毛領鬥篷取下,露出裏面那件顏色鮮亮的石榴紅襦裙。
他再沒有說一句狠話, 只将人緊緊抱在懷裏,幽深黯眸疲累的合上。
沉默中,他緩緩開口,聲音有些暗啞,透着絲妥協屈服的頹喪:“遙遙,今日我休沐,為何你就不能陪一陪我?”
這年的宇文寂已經不是孩童,他再不能用哭鬧來求得任何東西,但骨子裏,他就是知道想要什麽,先拼盡全力去争取,“岚沁有什麽好,她比得上我好嗎?外面這世道有什麽好,有将軍府好嗎?”
聽聽這說的是什麽鬼話!
良宵要被他氣死了。
她的将軍不是這樣的。
她拿沒什麽力氣的拳頭去錘男人的背,“你不能拿這些來輕賤自己!”
這些根本就沒有可比性。
可将軍就是要一遍遍不厭其煩的問她:“非要選一樣不可,你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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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宵被他逼得想打人,可是掙脫不開這個懷抱,于是她狠狠咬在他脖頸上,咬到牙齒發顫,将軍吭都不吭一聲,她心裏陣陣抽痛,到底是舍不得,眼淚不争氣的掉下裏,終是無力的趴在他肩頭上,“我們不是早在幾月之前就和好了嗎?你今日,到底怎麽了?”
這是平平常常的一天,他們有說有笑,怎麽會鬧成這樣啊?
宇文寂身形一震,緩緩松開手臂,認真看着嬌妻的眼睛,冷寂的眸光漸漸帶上點點星亮,卻是默了許久才開口:“遙遙,遙遙,”他拿過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額頭上眼睛上,“把我放在這些地方,時刻牽挂着愛戀着,可好?”
把愛意放在眼角眉梢,好叫他一眼就能看到,好叫他那跌宕起伏的心安定下來。
他看不到遙遙對他多餘任何一點的愛戀,
可轉瞬宇文寂便對上良宵盛滿質疑和不可思議的目光,他心下一沉,暗眸染上點點猩紅,又忽地重重喚:“遙遙!”
單單兩個字便暗含無盡威脅警告的意味,那樣陰贽狠厲的眼神,叫人止不住的發慌發顫。
好似只要她說一個不字,将軍便要……
不,良宵不敢想他會對自己做什麽!
她将手抽回來,動作緩慢而堅定,一次抽不出便再使出更大的力氣,直到第三次,白皙細膩的手兒還是被攥得緊緊的,積了許久的淚水終于決堤而下。
她怕得不行。
饒是已經在心底回憶了數次将軍待她眉眼溫和的模樣,還是無用。
她從沒有見過這樣的瘋狂到不顧一切,只為那個虛無缥缈根本毫無意義的答案的将軍。
“将軍,我對你有多少情意,你……難道你不知道嗎?”
為什麽要一遍遍的拿自己來同不相關的人作比較,多少個日日夜夜,她軟聲甜語一口一個将軍,他都聽不見嗎?
她待将軍從滿眼厭惡到滿心歡喜,自問從不矯揉造作玩.弄他的真心,到頭來,在他眼裏,自己還是當初那個模樣。
明明都已經說過哪裏都喜歡這樣的情話,她的身她的心,從來都是他觸手可及的。
她的心意全喂了狗。
良宵所有的委屈不滿頃刻間洶湧起來,沖上心頭,最後失了所有好脾氣的噴薄而出,她失聲大喊:“你到底還要我怎麽做啊?”
“你每次說話總說一半,我既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如何得知你的想法心思?”
“你把我當什麽?你的戰利品嗎?你把情意當什麽?”
“是不是我但凡有一次忤逆你的意思就是不愛你?”
“我說了很多遍我只是去和岚沁逛街,你是你,他們只是他們,根本不可以拿來做比較,你怎麽就是聽不進去呢?”
“為什麽我們就不能好好過日子,從前沒和好是這樣日日争吵,現今和好了又是非不斷,不若……”
不若就和離嗎?
宇文寂猛地呵斷:“我不準!”
良宵倐的一哽,接着便被一股大力帶入懷裏,将軍異常焦灼不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遙遙,遙遙,是我不對,我不該逼你,不該攔住你的去路,千不該萬不該都是我的錯,別丢下我好不好?遙遙……”
原來他這樣陰暗的心思當真見不得光要永遠埋在心底直到死去。
原來争取不到的東西再怎麽渴求都沒有用嗎?
他不信這個邪!
可偏也有這麽個遙遙叫他不得不信。
“你放開我!”良宵早被他短短一日的反複無常攪亂了心神,質疑不斷又愛而不得,她本就是個沖動性子,怎還受得了,只用盡全力将男人推開,珠花掉地發絲散亂一片,白淨的小臉上淚痕斑駁,她眼底除了淚光還有滿滿的憤意。
“你還想要我怎麽樣,全寫到紙上,我一一照做,這樣夠了嗎?”
宇文寂神色怔然,他當真失控做錯了,本能的上前想要抱一抱她,豈料良宵随手拿了小幾上的剪刀,作勢便要往心口捅去,他聲音猛地拔高:“遙遙不可以!”
“你出去寫!”良宵握緊了剪刀手柄,步步緊逼,就像他一遍遍問自己選哪個誰更重要那般,絕美的容顏凄厲決絕,“不然,便将我這顆心剖開給你瞧一瞧,到底是有你還是沒有你!”
說罷,剪刀鋒利的刀尖已經慢慢往胸口壓下,宇文寂一貫冷硬的面龐驟然裂開一道口子,仿若山崩地裂,從未有過的慌張神色爬上來便再也下不去,他步步退後,開口時聲音再不複往時的低沉醇厚。
“別亂動,我出去,遙遙別亂動,”說着,他已退出了屋子,額上冷汗滲出,濡濕鬓發,卻顧不得旁的,只疾聲對守在門口的冬天吩咐:“快進去看着夫人!千萬別叫她亂來!”
冬天慌忙掀簾進去。
屋子裏,良宵已無力跌坐在地上,剪刀丢在腳邊,一雙白嫩的手赫然可見兩道深深的紅痕。
她到底是做不好。
前世罪孽深重,今生活該受此磋磨。
***
城東馄饨鋪子。
仍是一身男兒打扮的岚沁左等右等沒等來好友,反倒瞧見吊兒郎當的良景走來,往她對面一坐。
“良宵呢?”
“估摸着是病了。”良景臉不紅心不跳的扯謊,說來他這個三妹妹最近真是愈發少出門了,今日好端端的,小滿慌裏慌張的來傳信,也不說緣由就匆忙跑了。
岚沁聽這話卻是悄然紅了臉,她懊惱的低下頭,裝作不經意問:“那你來做什麽?”
良景皮笑肉不笑道:“受人之托,來陪你。”無緣無故放鴿子總歸不好,何況對方是岚沁公主。
然而岚沁這臉更紅了。
昨日吃暖鍋時良宵身子好着呢,吃什麽什麽香,怎麽可能生病,偏這時候良景來,她心底已經有了某種绮麗的猜測。
此時岚沁還不知道這是一種不可言說的淺淺歡喜,正四處溢開,漾滿心房。
良景一點沒覺察此舉已然給姑娘家造成誤會,還頗有耐心問:“你們今日原是要去做什麽的?”
“往北的那家首飾鋪子。”
得,他今日是來當苦力的。
良景暗自鄙夷,他什麽時候有這閑心思來陪岚沁?
當真匪夷所思,卻也沒有任何不适。
良景想,還是三妹妹在他心底有份量。
殊不知,他的三妹妹在将軍府頹喪得不像樣。
這廂,良宵默不作聲的爬上床榻,以被掩面,低低地抽泣出聲,身子蜷縮成一小團,任誰見了也要心疼萬分。
冬天不知道怎麽辦才好,見主子不願說話也不敢多打攪,默默陪在床邊,直到冷着臉的大将軍走進門來,她慌忙起身退出屋子,遇上急急趕回來的小滿,也只使眼色将人拉出去。
寝屋裏,哭得昏天黑地的良宵還不知道将軍進來了。
她只想一個人好好宣洩一場。
宇文寂捏着那張紙,輕輕在床邊坐下,深沉眉目浸染着前所未有的懊悔自責,他伸出大掌,頓了良久,才敢輕輕的,一下一下撫過那個拱起的小團,不經意瞧見遠處的剪刀,微微發白的臉色越來越差勁。
他怎麽也沒想到,溫溫軟軟的遙遙發起狠來,不亞于失控的自己。
瘋狂,絕望,孤注一擲。
他畏懼恐慌,甚至不敢從她手裏奪過那會傷人的物件,即便知道自己出手只需一眨眼功夫便能制服她。
他怕天有不測風雨,怕萬無一失裏的一失,怕失手傷了遙遙。
今日一開始他便傷了遙遙。
絕不能再魯莽失控了。
半響後,被子裏的嗚咽抽泣聲漸漸平息下去,探出個腦袋,那雙哭得通紅的眼灼得宇文寂內心驀的一痛。
他臉色晦澀不已,良久,才低低喚了一聲:“遙遙?”
被子裏的人身子狠狠一抖,顯然被這一聲低到幾乎聽不見的呢喃驚到。
良宵兩眼放空,失神的望着前不久才換下的鴛鴦圖案花賬,忽地聽到這一聲遙遙,情不自禁的坐起身來,一臉戒備的看着床邊的男人,下意識往裏挪了身。
如此細微的動作,全然落進他眼底。
宇文寂只字不提,只将手裏的紙張遞上去,眼睫微垂,便是高大挺拔的身子也低了低。
良宵遲疑接過,瞧清那上面六個筆鋒蒼勁有力的大字,才将清晰了些的杏兒眸又變得模糊起來。
那是她哭不完的熱淚,褪不去的愛意,恨不起的将軍。
啪嗒一聲,盈盈淚珠滴在中央,将未幹的筆墨淺淺暈染開。
“遙遙。”宇文寂克制的喚,攥成拳頭的大掌将柔軟的錦被壓出一個深深凹陷的洞坑,像是她的淚,滴在心底那塊磐石上,硬生生砸出來一個小洞。
良宵才擡眸看他。
他的臉龐俊朗卻肅冷,每一處都僵硬着死死繃着,像一個等待判決的死囚,不得不承認,他贏了。
眼波流轉間,她微敞開雙臂,下一瞬便被抱個滿懷,熟悉檀香襲來那一瞬,良宵安心靠了上去,喃喃細語裏添了分了然于心的心疼:“将軍,我的滿心歡喜,從一而終,至死不渝。”
“你記住,我說話算話的。”
作者有話要說: 1.就,當是放松一下:
當身着男裝的岚沁公主與良景走進某家首飾鋪子emm...
2.或者就,猜一猜:
那六個大字,将軍寫了什麽——
3.小闊愛們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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