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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禾忙不疊扯住她的袖口, 蹙着眉搖了搖頭:
“泣雲。”
孟泣雲知道她要說什麽, 忍了忍沒再作聲, 低頭一下一下地扯着鞭子上的銀穗。
楚貞比起孟泣雲倒是冷靜些,卻也并沒有好到哪裏去,換上一個頗為嚴肅的口吻問道:
“阿禾, 不許瞞着我,到底發生什麽了?”
楚禾輕輕嘆息了一聲, 深覺此處并不是能随便說話的地方, 于是便示意他們進宮坐下來慢慢說。
立夏和斂秋上了茶和幾樣點心, 都是他們幾個愛吃的。
楚禾又讓她們退了下去,将宮門關上, 這才将桐文館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楚貞和孟泣雲。
只不過,她藏着私心掩去了赫紹煊方才跟她說的話。
畢竟那是她心裏頭藏着的心思,不能輕易視于人前。
只是孟泣雲聽完,差點就要将茶幾掀了。
她直起身子來一拍桌子怒道:
“阿禾, 你等着!我這就把那二十四個女人全給切了去, 讓她們惹你不開心…”
楚禾連忙伸手扯住她的衣角, 還未開口阻攔, 楚貞便先一步沉聲開口道:
“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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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泣雲一聽楚貞阻攔她,一腔氣焰立刻便消下去不少, 面兒上也乖順了不少, 全然不似方才那樣暴跳如雷的樣子。
她安安靜靜地等着他的下言——
楚貞冷靜了片刻又道:
“泣雲,你若真這麽去殺了她們,非但幫不了阿禾, 還會惹下□□煩。要知道,這些人不是東堯王主動要納入後宮的,是天子非要強塞給他的。東堯王可以将她們置之不理,甚至充為宮女也無妨。可若是殺了她們,那就是大不敬。”
孟泣雲顯然忍不下這口氣:
“楚大哥,那我們就看着阿禾受委屈麽?”
楚貞搖了搖頭,顯然也一副憂慮的神色:
“這只能看東堯王聖心□□,旁人怕是也插不得手…”
楚禾沉默不語,轉而瞧見楚興安安靜靜地坐在自己旁邊,既不吃點心也不喝茶,一張粉雕玉琢的小臉上寫滿了憂慮。
楚禾以為是他們的對話把他吓着了,于是連忙示意二人安靜下來。
她攬着楚興的肩膀輕聲問:
“小興怎麽不吃東西,這可是你最愛吃的果子酥還有甜酪茶,你要是覺得膩,姐姐讓立夏姐姐給你蒸一碗雞蛋羹好不好?”
誰知楚興嚴肅地搖了搖頭,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樣,擡起頭來朝楚禾道:
“姐姐,你是不是過得不好?你要是過得好,怎麽能哭呢?”
楚禾鼻尖一酸,輕輕将他攬進懷裏,寬慰他道:
“小興多慮了,姐姐沒有過得不好。姐姐只是跟人拌嘴了,不是真的傷心。”
楚興眨巴着好看的眼睛:
“真的?”
楚禾笑着勾了勾他的鼻尖:
“真的,姐姐什麽時候偏過小興?”
她整理好了情緒,這才擡起頭來望向楚貞和孟泣雲,輕聲問:
“不說這個了,急也沒有用,不如就随他去吧。哥哥,父親母親呢,這回沒跟你們一起來麽?”
楚貞搖了搖頭道:
“原先是一起來了的,只是半路上忽然得了消息說大舅病重,于是父親便陪母親南下探望去了,讓我帶着小弟先來青都——”
瞧見楚禾有些失望,楚貞于心不忍。
為了哄她開心,楚貞便轉頭朝小弟使了一個眼色。
楚興天生聰慧,只一個眼神便能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他忽然站起身來跑到外面去,也不顧楚禾喚他的名字。
不一會兒,他便哼哧哼哧地捧回來一只大紫檀木盒進來,離得老遠便奶聲奶氣地朝楚禾說道:
“姐姐,母親命人在玉京給你做了一套好看的衣裳,楚興給你帶來了!”
那盒子看起來極重,今年才六歲的楚興抱着它頗有些吃力。
可就算是他雙腿打着顫,卻無論如何也不讓宮人們幫他搬,模樣倔強倨傲得很。
楚禾最是知道他脾氣的,于是也不着急,耐心地等着他将東西搬到她面前,才伸手接了一把,笑着說:
“楚興力氣變大了!”
楚興臉上露出一個驕傲的笑容,指了指那盒子讓楚禾看。
楚禾這才注意到,那只紫檀木盒被裝飾得極為精致。它以黃金包邊,中間鑲着一顆紅寶石。
光看着盒子便知裏面的東西價值連城。
楚禾輕聲驚嘆道:
“好漂亮的盒子!”
楚興臉上露出一個甜絲絲的笑容,伸出玉白的小手輕輕叩開了紫檀木盒的卡扣,一件銀白皓月織錦裙便出現在她面前。
楚禾不禁“呀——”了一聲,輕輕将裙子從盒子裏抖出來,孟泣雲連忙過去幫襯她,将裙擺完完全全地展開來一看——
只見外面的日光灑在那輕如煙紗的裙面兒上,竟有大片大片盛放的梨花!
只見那花瓣由銀白兩色勾勒出一深一淺的光影,除卻幾朵完整的花朵之外,後面還藏着幾個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更添幾分真實。除此之外,花蕊處還別出心裁地用粉珠嵌了,遠遠地瞧過去竟能以假亂真。
楚興瞧見她愛不釋手的模樣,笑着說:
“姊姊,你再往下看,還有一套首飾呢。”
楚禾聽了他的話,這才連忙将衣裳放在旁邊,輕輕打開紫檀盒的第二層。
卻見兩支讓雕成梨花的羊脂玉發釵,一支梨花寶珠步搖,一套梨花珍珠璎珞圈,還有兩只小巧玲珑的梨花耳墜,擺在盒中整整齊齊地,煞是好看。
楚禾驚喜地捧着這些好看的小玩意看了一遍又一遍,贊不絕口道:
“這衣裳和首飾原是一套的,母親實在有心了。”
誰知楚興卻頑皮地朝楚貞做了個鬼臉,笑道:
“哪裏是母親一個人挑的,還有趙家姐姐幫忙挑呢!”
楚貞聞言瞪了他一眼道:
“你個小屁孩,懂什麽?七娘只不過是剛好在首飾店裏,于是就給了些建議罷了。”
楚禾想起來楚貞跟趙家七娘早先便定下了婚約,便下意識地轉頭看了孟泣雲一眼,只見她面上雖無什麽動靜,可眼中到底多了些落寞。
楚禾連忙轉移開話題道:
“不管是誰挑的,都是花爹爹的錢買的,我就開心。”
他們三人的臉上都露出了些許笑容,楚禾這才松了口氣,暗中握了握孟泣雲的手,以示安慰。
幾人正圍着欣賞楚禾的新衣裳新首飾時,立夏從外頭推門進來,走到他們面前福了福身道:
“王後娘娘,翰瀾宮那邊傳了消息來,說是王上請您過去,也請少将軍,孟大小姐和小少爺一并過去。”
楚禾點了點頭,将那紫檀木盒遞給立夏,轉頭跟楚興道:
“姐姐這就去換新衣服好不好?”
楚興用力點了點頭,目送着她帶着立夏和斂秋進了後殿更衣。
楚禾換了衣裳出來的時候,孟泣雲和楚貞都不由地愣在了原地。
楚興更是撲過去抱住楚禾,高興地說:
“我就知道姐姐穿這件月白色的最好看,二姐姐怎麽學也學不來!”
楚禾輕輕捏了捏他的臉,溫柔卻稍帶嚴肅的口吻道:
“小興不可以這樣說話,二姐現在已經是皇妃了,若是讓別人聽了,只會以為你不懂事,知道了沒有?”
楚興抿了抿嘴,乖順地點頭。
楚貞卻別扭地挪開臉:
“虧你還認她這個妹妹,殊不知她自從進宮之後,已經不認得楚家了。”
楚禾聞言垂下眸子來。
楚明依是個吃裏扒外的,她怎麽可能不知道?
想到這兒,楚禾又低下頭溫聲對楚興道:
“你不喜歡她放在心裏就可以了,不用強迫自己跟她親熱。”
說着,她便牽起楚興的手,帶着一行人緩緩朝翰瀾宮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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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瀾宮外旌旗飄揚,多是天子王旗,足以顯示東堯對天子駕臨的尊崇。
這讓楚禾不禁不想起前世最後一次目睹玉京盛宴的場景。
用不了多久,東堯的銀龍王旗将插滿這片大堯疆土,赫紹煊也将會成為這天下霸主,主宰大堯命脈。
楚禾想到這兒,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邁步走入殿中。
當他們一行人進入翰瀾宮時,頃刻間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更确切的說,是楚禾一個人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因為除卻東堯少部分高階将領之外,玉京和青都的朝臣鮮少見過這位東堯新後的真容。
而他們卻都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見到這位傳聞中的“天命皇後”,究竟是什麽樣子。
只見她穿着一襲月白煙紗長裙,曳地裙擺鋪滿梨花,輕巧緩步之間仿佛騰雲之上。
她素發上只斜斜插着幾支素色花簪,并無半分彰顯身份的鳳釵鳳冠作飾,而那通身天生的儀态卻讓人半分也不曾懷疑她的身份。
她微微擡着頭,目光始終直視着前方,眉眼溫和端莊,容顏豔絕。
若不是她一颦一笑間動靜有致,只怕會讓人覺得這是畫中走出的仙。
在場的人全都屏息凝神,注視着她徐徐走到最前面,再盈盈拜倒在天子座前。
楚禾一進來的時候就看見,正東方的上席坐的是天子赫元祯,而往左的次席則是赫紹煊和她的座位,而右次席則是楚明依的位次。
巧合的是,這三個人都是她今日不想見卻又不得不見的人。
她無視左右兩側的人,略略垂下頭去,嗓音冷淡疏離,像是萬年不化的冰雪一般:
“見過天子。”
而赫元祯卻在注視着她,眸中傾瀉而出的盡是柔軟。
自她進來之後,赫元祯的一雙眼睛就沒從她身上挪開過。
見她拜倒,他竟從座上起身,大步走到楚禾面前不足兩尺的地方停了下來,伸将出手去,極盡溫和道:
“快起來,日後也免了這一道禮數…”
在場的人見此情景心中難免驚駭,下意識地便望向皇貴妃楚明依和東堯王赫紹煊,難免沒有想到這幾個人之間千絲萬縷的聯系,還有那些關于退婚的傳聞。
他們翹首以盼,似乎隐隐都在盼望着一場好戲的上演。
楚明依眼中快要冒出火來,卻到底一忍再忍,只是神情淡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并沒有說話。
反而是赫紹煊卻反應很快。
之間他拂袖離席,徑自走到楚禾身邊,也并不管她願不願意,擡手便摟着她的腰肢将人扶起來。
衆人見狀,又是一陣心驚肉跳。
這不是明顯在宣誓主權麽?
之間赫紹煊面色無異地朝天子微微躬身,臉上露出一個令人琢磨不透的笑意。
他看似對天子這一異常的舉動毫不在意,手上卻牢牢握住楚禾,在大庭廣衆之下牽着她入席。
赫元祯将手收了回去背在身後,臉上陰晴不定,只停頓片刻便轉身走回了自己的席上落座。
楚明依見他敗興而歸,心中竊喜。
她眼珠一轉,便不露聲色地斟了一杯酒,剛剛擡起手來準備敬向楚禾,卻忽然有些為難地停在原地,輕聲道:
“妹妹應該給姐姐敬酒的…只是方才想起來,你我姐妹如今已分屬君臣,這樣…實在有些不合規矩。”
楚禾自然明白她的意圖,報以淡淡一笑道:
“妹妹的意思是要我給你敬酒了?”
楚明依沒想到她說得這麽直白,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實在尴尬的很。
赫紹煊在一旁看着,轉頭望向天子,笑道:
“恕愚兄多嘴,貴妃乃是側妃之身,而并非天子中宮之尊。而楚禾乃是我東堯王後,嫡庶有別。這敬酒的規矩到底是先君臣還是先嫡庶,自然應該聽陛下的了。”
楚禾聽了,知道他這是在為自己說話,也不言語。
她自然知道,嫡庶之別一直是楚明依心裏的一根刺,碰之便是一陣劇烈的痛楚。
果不其然,楚明依一聽這話,臉上便是止也止不住的羞憤,轉而向赫元祯跪拜道:
“陛下……”
可還不等她說完,楚禾便瞧見赫元祯極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道:
“這是家宴,你們在楚府是什麽規矩,就按照什麽規矩來,不必講那些虛禮。”
楚明依一聽連自己的夫君都不向着自己,登時便紅了眼。
不過她還是咬着唇站了起來,轉而望向楚禾。
她不明白為什麽在皇宮裏對她百般偏寵的赫元祯會如此冷漠,尤其是見了楚禾之後,更是一副神魂颠倒的模樣。
他明明是為了自己才退了跟楚禾的婚約的啊!
只是委屈歸委屈,楚明依不敢真的違逆赫元祯的意思,于是只能轉身從自己食案上捧了酒杯,慢慢走到楚禾面前,語氣生硬道:
“妹妹給姐姐祝酒了。”
楚禾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酒杯,卻見裏面空落落沒有一滴酒,旋即擡起眼輕飄飄地說道:
“二妹,我杯子可是空的呢。”
楚明依眼中愠怒:
“你——”
而一旁的赫紹煊注意到她的神情,眼眸不自覺地飄過來,帶着一股淩然的目光,像一把劍的寒芒一般。
楚明依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忍了忍,還是端起盛酒的銀壺給楚禾滿上一杯酒。
接着,她又舉起自己的酒杯,朝楚禾略一躬身道:
“小妹給姐姐祝酒,願姐姐與東堯王身體康健,早得貴子。”
楚禾聽了她的祝詞,手不由地停頓了片刻,最後只将酒杯送到嘴邊碰了碰,便算敷衍。
楚明依看了她一眼,轉身回到自己的席位,緩神片刻,臉上的神态已恢複自如。
只見她掩面笑了兩聲道:
“我聽聞陛下送給東堯王二十四美姬,個個都是舞姬之中的佼佼者。也不知今日有沒有這個眼福,東堯王能舍得讓我們開開眼界。”
說着,挑釁一般地朝楚禾抛去一個眼神。
楚禾臉上非但沒有半分怒意,甚至還似有若無地噙着一抹笑,輕啓朱唇道:
“桐文館的二十四位良家子将來入了東堯後宮,可是要做主子的,位份比起歌舞伎可高了不少,如今又怎能以一般歌姬呼來喝去?貴妃娘娘不會說話就少說些話,無端學鹦鹉聒噪,惹人厭煩。”
她輕描淡寫兩句話,明面上将楚明依嗆了一頓,暗中又狠狠戳在赫紹煊心上一刀,着實狠辣。
楚明依聽了她的話,雖恨得眼睛都快滴出血來,卻到底噤聲不語,唯恐無端惹得赫元祯厭煩。
赫紹煊聽出了她的話,卻輕輕地嘆了口氣。
他轉身朝身後的內吏稍一颌首,那內吏立刻便下去準備歌舞了。
他唇邊帶着些笑,舉杯朝赫元祯道:
“既然是絕佳的歌舞,拿出來給大家一觀又有何妨,想來天子大約也不會反對。”
赫元祯看了楚禾一眼,臉上的神情稍微松動些許,朝赫紹煊點頭道:
“那二十四美姬送給皇兄,原本也是作充盈後宮之用。禮物既已送到了青都,自然一切聽從皇兄的安排。”
說着,便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将空蕩蕩的杯底示與他看。
赫紹煊垂下眼眸,也将自己杯中酒一飲而盡,随手将酒杯扣在食案上。
他稍稍往後靠了靠,将一只手慵懶地撐在椅背上,湊近楚禾耳畔低聲道:
“我覺得你看過這支歌舞之後就不會生氣了。要不要打個賭?”
楚禾聽見他跟自己說話,下意識地轉過頭來,細長的耳墜随着頭的撥動與發絲纏繞在了一起。
赫紹煊擡起手,細心地替她整理好。放下手的時候,還不動聲色地碰了碰她的臉頰,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楚禾心裏還憋着一股悶氣,本想下意識地躲開他的觸碰,餘光卻瞥見赫元祯飄忽不定的注視。
也不知為何,她沒有躲,反而攀住赫紹煊的手,身子微微朝他的方向微傾,整個人都像是被圈進赫紹煊懷抱之中。
她壓低了嗓音,臉上帶着一絲微笑,言語間卻咬牙切齒地回了赫紹煊一句:
“我沒生氣,你別想太多了。”
赫紹煊眼眸微微閃動,聽了她的話笑意卻更明顯,竟不顧衆人的目光,擡手攏住她的肩,輕聲附耳道:
“是不是非得我哄你才不生氣?”
楚禾的身子微微僵直了些,不肯擡眸對上他的眼睛,也并不搭茬。
于是赫紹煊便順勢拍了拍她的背,狀似安慰:
“等晚上回去哄,好不好?再稍等一會兒你就知道我的用意了。”
旁人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麽,只看神态便覺得他們親昵異常。
尤其是赫元祯見了此情此景,心中更是郁結異常,一盞酒接着一盞酒喝下去,臉上已經浮起了淡淡一層紅暈。
不一會兒,準備就緒的二十四位美姬款款走入大殿,分別有彈琴、吹簫、舞蹈三組人。
只聽一陣悠揚的樂聲忽起大殿正中央,舞姬們随之翩然起舞,漸漸聚攏又漸漸散成一朵花的形狀,美輪美奂。
看着那些細軟的腰肢,楚禾愈發覺得倒胃口,食案上的一口菜肴也吃不下了。
楚明依冷言瞧着她,眼中的嘲諷溢于言表。
她楚禾就算是王後又能怎樣,這下面是赫元祯從大堯多地搜羅來的二十多位絕代佳人,難不成還分不走她的恩寵?
想到這兒,楚明依便下意識地将目光投向赫紹煊,想看看他作何反應。
可奇怪的是,赫紹煊竟然似乎對這些美姬并沒有什麽興趣,反而低着頭不知在做什麽。
楚明依覺得奇怪,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只見赫紹煊手執玉箸,正在給一塊雪白的魚肉挑刺。
他那雙狹長的鳳眸聚精會神地落在盤中央,修長的手指握着玉箸,靈巧地挑出一根又一根的刺扔到一旁,動作無比娴熟。
只是可憐了下頭那些拼了命想引起他注意的少女們,無論她們的舞姿有多麽柔軟,容貌有多麽美豔,目光有多麽熾烈,卻絲毫無法引來赫紹煊的目光。
忽地,就當樂聲逐漸被推向最高處時,赫紹煊的眉宇陡然舒展開,面上浮起一絲笑容。
他擡手将那塊完整無骨的魚肉放進楚禾的盤中,目光溫柔道:
“來嘗一嘗,看看跟昆陽産的魚味道是否一樣。”
楚禾瞧見他認真的模樣,心中微動,于是便順從地執起玉箸,夾了一小塊魚肉放進口中。
第一口下去,沒味。
第二口下去,味同嚼蠟。
她深深地看了赫紹煊一眼,滿臉都寫着“不好吃”三個字。
赫紹煊挑了挑眉,自己也夾了一塊魚肉嘗了嘗,并未嘗出什麽異常,還是跟往常一樣的鮮美。
其實楚禾不知道的是,這魚還是原本的魚,只怪她此時心情差到極點,吃什麽恐怕都是一個味道。
就在楚禾百無聊賴地吃着那一小塊魚肉的時候,赫紹煊卻忽地眼睛一亮,眸子掠過他落在那些舞姬身上:
“跳完了。既然這樣,謝卿——”
他忽然念了謝照衡的名字,後者便立即從席中飄然而出:
“臣在。”
也不用他吩咐,謝照衡了然于心。
只見他從袖中取出一封诏書,立在殿前先對天子拜了三拜,随即轉身朝二十四位美姬道:
“吾王幸逢天子厚賞,得此二十四美姬。然吾王深思熟慮之後,以為東堯尚在百廢待興之際,後宮實在不宜太過奢侈,于是便開恩,敕封二十四美姬為桐文館才女,日後由宮中女官與清虛觀女道長同時授課,意在培養才女們德才兼備,日後進可入廟堂做女官,退可入民間開辦私塾授課,是為我東堯夯實學術基礎,散播正途,實乃國之萬幸。”
此言一出,大殿上一片鴉雀無聲。
上至天子,下至二十四美姬,無一人出言反駁。
不是他們不想反駁,而是這言辭太過光明磊落,太過滴水不露。
仿佛若是有人敢反抗,那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耽誤東堯人民一心求學,偏要走歪門邪道一般。
楚禾更是愣怔地看着謝照衡的背影發呆。
赫紹煊所說的用意,就是将這些女子全都送去好好讀書?
她一時語塞,心中因為方才的誤解,又隐隐有些愧疚之意。
只是…他若是早說不會将這些女子納入後宮,為什麽還要編出那些話來氣她?
楚禾轉過頭來望着赫紹煊,一眼便瞧出他眼中那慣見的戲谑。
她不禁有些後悔。
誰讓她這麽相信他的話呢?
楚禾心中郁結的心思消解了,可是赫元祯的臉色卻沉了下來。
他雙眸一緊,落在赫紹煊身上,語氣不鹹不淡道:
“皇兄,這些女子向來都是玩物而已,你何必這麽認真?竟還要教她們讀書,讓她們做女官、做女先生?”
作者有話要說: 赫元祯:我以為我已經夠不要臉了,沒想到我哥比我更不要臉。
煊哥:臉?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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