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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震怒, 在場的所有朝臣皆面面相觑。尤其是東堯的臣子們更是捏着一把汗望向那至尊之位, 生怕赫紹煊處理不當将會殃及池魚。

楚禾暗暗嘆了口氣。

也不怪他們膽怯, 畢竟如今東堯羽翼未豐,天子仍是這天下至高無上的統治者,無人敢違逆他的聖意。

東堯臣子們看了看天子臉色愠怒, 又看了看自家主君,卻仍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從座上起身, 朝天子略略欠身道:

“天子息怒, 且聽我東堯新任丞相謝照衡細細解答。若是天子聽後仍覺此事不妥, 再行降罪不遲。”

聽聞謝照衡已經被赫紹煊拜為丞相,楚禾不由地愣神。

只不過一場北上征讨桀漠大軍的戰争過後, 謝照衡竟如此迅速地扶搖直上,成為赫紹煊的左膀右臂了?

她忍不住看了赫紹煊一眼,心中有些愧疚。

當初謝照衡算是她一力舉薦的臣子,而他竟然能夠在這麽短時間內冰釋前嫌、并重用謝照衡, 足以見得赫紹煊心胸寬廣。

可她竟然連納妃這麽小小一件事都不能全心信任他, 相比起來實在顯得有些小心眼了。

只見謝照衡轉身朝上位躬身一拜, 以示敬意, 随即便侃侃而談道:

“臣以為,女子并非天生無才, 只是大多沒有啓蒙罷了。我大堯從來都以男子從仕為主流, 那麽試問一個在滿目皆白丁的家教中長大的男子,又如何能期許他學識淵博呢?倘若他有一位才德出衆的母親,亦有一位學識淵博的妻子, 這樣的鴻儒之家所出的才子,才當以名士之流匹之。綜上而言,設立桐文館才女,乃是長遠之計。待才女們畢業之後,便可四散為更多女子啓蒙,為大堯更添賢能。”

這一番慷慨陳詞,直達肺腑,令在場臣子們心中暗暗叫好。

只是楚禾發現,在座的只有東堯臣子們面露欣慰,甚至擊掌助威,可玉京的臣子們卻各自低着頭,也不知是什麽心思。

而天子赫元祯卻垂着頭一言不發,臉上看不清喜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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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明依最善揣摩赫元祯的心思,她仔細觀察了他的神情之後,像是有所意會,眼神篤定道:

“謝丞相此言說的倒是慷慨激昂,可怎麽不問問那些女子們自己所想?女子們終究是要嫁人的,要學那麽多東西有何用,還不是要回家相夫教子?”

她此言一出,臺下立的二十四位美姬立時便有些竊竊私語,看起來的确各自懷揣着不一樣的心思。

正當楚禾準備開口的時候,卻見那二十四位美姬之中有一人飄然而出。

定睛一看,楚禾認出了她,就是今日在桐文館中語出驚人的那位容貌清冷的女子。

只見她身形瘦削,卻如一株寒梅一般挺立,嗓音更是擲地有聲:

“奴原籍玉京官隸出身,祖上三代皆是隸農,父母更是清貧一生。奴心甘情願進入桐文館修習,定不辜負王上與丞相所托。”

她話音一落,身後又有幾位女子翩然而出,齊聲應和。

楚明依蹙了蹙眉,臉上的嫌惡溢于言表:

“身為女子,如此抛頭露面成何體統。”

楚禾冷冷看了她一眼,毫不留情地回敬道:

“貴妃娘娘在此抛頭露面,又是否有失體面?既然貴妃娘娘如此鐘愛女德,不如躲在後宮之中日日抄寫,為天下女子做一表率?”

楚明依臉上有些挂不住,剛想反駁她,卻被赫元祯的一個眼神吓退。

赫元祯轉過頭,眼眸輕飄飄地落在楚禾身上半晌,颌首道:

“既然人已送給皇兄,自然該由皇兄處置。”

天子如今的态度與方才大相徑庭,這讓朝臣們不得不佩服謝照衡的雄辯能力,紛紛對他投去了贊賞的神情。

事實上,只有赫元祯自己清楚,這世上能夠輕而易舉逆轉他的心意的人,從始至終不過就只有那一個人而已。

只可惜,他重生歸來就是想給那個人一個好的結局,可他卻怎麽也想不到,重生歸來,那人選擇的不再是他。

看着她依偎在那人懷中,眼眸之中是難以掩藏的依戀,他心裏就嫉妒的發狂。

他想不明白,一切都與前世別無二致,唯獨楚禾變了。

這究竟是哪裏出了錯?

難不成她也帶着前世的記憶麽?可若是這樣,她望着自己的眼神應當是充滿着仇恨的,可為什麽她在看他的時候,卻像是望着一潭死水一般?

不知不覺間,翰瀾宮的宴會已經接近了尾聲。

就在宴會即将終了的時候,衆人卻迎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只見赫子蘭匆匆走到赫紹煊身邊,俯身在他耳畔耳語了幾句,得了他的允準之後便匆匆離去。

不消片刻,只見一個身材雄壯威武的青年推着木制輪椅緩步走入殿中,霎時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确切的說,不是他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而是坐在輪椅上的中年人——

他面色蒼白,頭發更是花白稀疏,随便地散落在肩上。

他極度消瘦,幾乎瘦脫了人樣。倘若不是他在進入大殿的時候睜開了一雙漆黑的眼眸,人們幾乎以為那是一副死屍。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他的容貌太過詭異,一時間大殿裏靜極了,幾乎能聽見輪椅吱吱呀呀的聲音。

青年将他推到天子面前,他卻僅是略略偏頭,便算作敬意。

楚禾忽地将目光鎖在他身上,似乎像是想起了什麽,想要捕捉到時,那念頭卻又轉瞬即逝。

直到她看見赫元祯站起身來,竟然走到那人面前,恭恭敬敬地躬身道:

“舅舅。”

舅舅?他是趙家的人?

楚禾不動聲色地打量了那人一遍,這才恍然想起,原來魏葬從前提起的那個在上堯出現的那個身有殘疾的趙家人,就是眼前的這個男人,趙郁!

原來,他竟是赫元祯的舅舅?

她從前只知道玉京的丞相趙沛是赫元祯的舅舅,除此之外,趙家竟然還有這樣一個不世出的人物麽?

她忍不住望向赫紹煊,卻瞧見他剛好遞過來一個安慰的神情,顯然知道這個人便是與上堯領主暗中勾結的人。

只見趙郁望着赫元祯,旁若無人一般與他寒暄着,聽起來卻是氣若游絲,仿佛說幾句話都會讓他咳出一口血來:

“老臣此番前往玉闕閣求醫問診,卻在歸途之中聽聞天子東巡青都,便來湊湊熱鬧,天子會不會怪罪老臣擅作主張?”

赫元祯臉上有些僵硬,朝趙郁拱手道:

“怎會。舅舅遠道而來,外甥不得消息,這才有失遠迎。”

赫紹煊站在一旁開口道:

“既然是貴客來訪,我東堯自然歡迎。來人,為趙大人特設一席,上酒菜。”

誰知他話音剛落,趙郁便不鹹不淡地拒絕了。

身旁的青年見狀,朝赫紹煊一拱手道:

“東堯王慷慨,只是我家主人此番前來只是因為有要事相告。我們此行本欲前往玉闕閣,誰知途徑上堯領主屬地時,發覺關隘盤查收緊。我家主人察覺情況有異,便特來告知東堯王殿下,還望殿下早做準備,以免日久生變。”

此言一出,楚禾心中有些意外。

上堯領主與趙郁私下有聯系的事情,她是通過魏葬暗訪才知道的。

倘若上堯真的有謀反之意,這個趙郁又為何上趕着來青都告訴他們,他又有什麽陰謀?

楚禾心裏不由地捏上了一把汗。

她有些擔心,若是赫紹煊表現的稍微有所差池,估計就會落入趙郁的陷阱之中。

還好赫紹煊長于機變,臉上立刻便露出一副嚴肅的神情,朝趙郁一拱手道:

“本王還并未得到相關線報,多謝國舅特來相告,這便查清緣由。”

說着,他便朝赫子蘭使了一個眼色,後者立刻便了然,轉身便走出了大殿。

趙郁似乎并未對他産生懷疑,只是稍稍欠了欠身,便露出一副疲态:

“既然東堯王有所準備,老臣便不擔心了,這便告退。”

說着,他便旁若無人地阖上雙眼,讓人推着慢慢走出了大殿。

待他走後,赫紹煊便轉身朝天子道:

“陛下,既然宴會已近尾聲,不如上一盞清茶替衆位醒酒,之後便請早日回宮歇息罷。”

赫元祯稍一颌首表示同意。

謝照衡忽地飄然而出,朝上座拱手道:

“王上,老臣實在有些不勝酒力,可否恩準老臣先行一步。”

見赫紹煊同意,謝照衡便深深一躬,卻在轉身離去之際向楚禾遞了一個眼神,意味深長卻又不引人注目。

楚禾有些不解他的用意,正在思忖的時候,在一旁侍候的立夏卻忽地過來打斷了她的思緒,為她上了一盞清茶,還輕聲在她耳邊說了一句:

“謝大人命奴婢送給娘娘。”

楚禾一眼便瞧見那茶碗下面壓着一張小小的紙片,幾乎與茶碗融于一色,若不近看并不能察覺。

再一聯想到方才謝照衡那意味深長的眼神,楚禾便明白過來這是他企圖傳遞給自己的訊息。

以謝照衡那沉穩的性子,若不是怕夜長夢多,恐怕也不會挑這樣冒險的方式給她傳達信息。

她不動聲色地将紙片夾在指縫裏藏于袖中,然後故作無恙地喝了一口青茶。

将茶盞放下之後,赫紹煊湊近了她輕聲道:

“我還有些要事要處理,估計深夜才能回去,你不要等得太晚。”

楚禾察覺到他語氣中不同尋常的腔調,當下便點了點頭,朝赫元祯和赫紹煊稍一行禮過後便退下了。

從翰瀾宮出來之後,她展開謝照衡遞來的那張紙條讀了一遍,面色倏然一凜,将紙團緊緊地攥在手中。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依舊萬字更新,一更在這裏,二更在下午三點左右,三更在晚上,我争取十二點之前寫完...

這幾章走劇情,不太好寫,每一章都要磨很久。不過你們放心,還是有糖在的,臭弟弟的追妻火葬場也慢慢鋪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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