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chapter 01
這裏的火車站無需檢票、安檢,一切憑乘客自由出入,勵如桑得以在開動前兩分鐘順利上到自己所要搭乘的那輛紫皮車。
車內有着與城市落後的經濟水平不相符的幹淨整潔,除去列車員為泰國當地人,見着的基本外國乘客,且以歐美年輕背包客為主。從車頭行至近車尾,一路未聞交談或閑聊的嘈雜,與國內同等綠皮車上的熱鬧大相徑庭,勵如桑稍許不适應。
當然,她本人其實偏愛這份安靜。
10號車廂15座。
時逢列車員将白日裏折疊出來的面對面硬座拉開還原為上下卧鋪,拆封新卧具,挂上白色床簾,形成各自獨立的私密空間。
勵如桑站在邊上等了五分鐘,待列車員整理完畢員走向下一個座位,她把作為她此行唯一行李的雙肩背包甩扔到上鋪,旋即脫掉鞋踩着床尾的梯子爬上去,嚴絲合縫拉緊床簾,在列車哐哧哐哧的規律颠簸節奏中倒頭就睡。
沉沉一覺醒來,車廂內空調低溫與車廂外熱帶高溫的懸殊令車窗玻璃結薄薄一層水珠。窗外夜色仍灰黑,因為正短暫停靠站點,點綴了人影憧憧。
手機屏幕顯示,當地時間淩晨三點半。
消息欄裏跳動着四個小時前郝瀚發來的未讀微信。
勵如桑插上耳機線,點開語音。
“你怎樣?到哪裏了?怎麽突然沒動靜了?不是說好随時報備行程嗎?”
勵如桑手指摁動鍵盤:“火車上。忙着睡覺,忘記告訴你。”
“吓得我。所以你剛睡起?沒事就行。那你幾點能到?我安排我朋友接你去。”
國內時間也就比這裏快一個小時,郝瀚的及時回複讓勵如桑放下手機的手重新擡起:“你還沒睡?”
“是啊,這不擔心你到睡不着?你是窦先生的太太,揣着窦先生生前最大的秘密,你要是出了事,我的金山銀山可就沒了着落。我還得幫窦先生盯着你點,寡婦門前是非多,何況窦先生和你老夫少妻,不要窦先生屍骨未寒,你就在泰國聲色犬馬,他死不瞑目。說真的,你确實該小心點,別說窦家那群吸血鬼等着找你的錯處,公衆媒體也都——”郝瀚的打趣竹筒倒豆子似的。
勵如桑懶得理他,沒聽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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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瀚很快發來一張圖。
白玉龍形珮,龍頭獸耳魚紋身,表面分布漂亮的如血沁色,通體端凝。
勵如桑一下認出,是她曾經掌過眼的物件,至今對它印象深刻,因為它的血沁真假難辨,當時她也無法下定論,它是不是在玉器燒得正熱時塞入活犬的肚腹中再埋進土裏僞造而成的。
“昨晚173.4萬人民幣高價成交。”郝瀚繼而告知。
半晌沒等到勵如桑的回應,郝瀚自行再發來語音:“你不好奇點什麽?”
“你問得這麽刻意,我還用好奇什麽?”勵如桑指頭用力,摸出煙盒和打火機,爬下床。
下鋪的乘客似乎至今未上車,床褥卧具沒被動過的痕跡。
其他鋪位的床簾皆緊閉,人人酣睡中,只有斜對鋪的一個黃皮膚小女孩掀開一小角的布帛,露出碧色的眼珠子滴溜溜轉動,好像在尋找那細微呼嚕聲的來源。
穿好鞋子起身,見小女孩的視線滞留她的花臂上似感興趣,勵如桑摘掉以兩只袖子搭在肩上當披肩抵禦空調冷氣的外套,只着工字背心,露出被遮擋住的上半部分給她觀賞全貌:以煙霧形态纏繞花枝周身的抽象花旦臉譜,偏偏臉譜上應該點眼的地方卻留了空白,于是像極了一名女子被挖掉雙目。
毫無意外,小女孩受到驚吓,立刻拉起床簾,躲起來。
勵如桑搭衣服回肩上,照舊留出那朵豔麗斑斓的花,徑直走向車廂與車廂間的銜接處。
車廂與銜接處設有推拉門,對火車行進間的動靜起到一部分隔絕作用,走出來後明顯哐哧聲比車廂內時要響不少,晃動程度自然亦加劇,勵如桑抓住旁側的扶手穩住身形,擡眼便見禁煙的标志碩大醒目。
她不是煙槍,平日抽着玩,是故當下并非非抽不可,只不過剛剛心中郁結想借此纾解。客觀條件既不允許,她爽快作罷。通過推拉門的玻璃窗看到隔壁的9號車廂有道人影往這邊走多半要出來,她不占道,轉進廁所裏。
—
颀長挺拔的人影打開推拉門。
“……你在聽嗎?”手機那頭的呂烈山因為一直沒得到回應微惱。
“嗯,在聽。”趙也白關上身後的推拉門才開腔,解釋,“這裏的火車禁止喧嘩,別人都在睡覺。”
呂烈山語氣随之緩下來:“你別嫌我啰嗦,這筆生意的雇主大有來頭,如果辦砸了,對我們公司的口碑損害很大。你雖然才剛入這行沒多久,但之前兩樁活兒都體現出你行伍出身的優勢,心思也缜密,我比較放心交待給你。”
趙也白挑了下眉:“捧殺我呢?”
呂烈山被他氣笑:“和你好好說話你還不舒服是不是?”
“不是以前你沒退伍前呆你手底下被你罵習慣了?”
“別貧了,抓緊時間睡一覺,到地方了好好幹活,有問題随時聯系我。事出突然,到時候獎金會給你加倍。”
“那倒不用,我願意臨危受命,不完全看你的面子,有我自己私人的原因——行,你也快去休息吧。”挂下電話,趙也白往手邊車門上的玻璃掠出去目光。
外頭太黑,他沒能看到想看的沿途風光,映出的只是他自己的面龐。
凝神須臾,他擡手按住後頸,左右各歪一下脖子活絡脊椎,咔嚓兩聲微微脆響,他拉緊身上的背包,打開通入10號車廂的推拉門。
—
從廁所裏出來,勵如桑給手機重新插上耳機線,點開期間郝瀚連發的五條消息。
前兩條語音全是他的道歉:“……對不起啦是我嘴巴犯賤明知道你不高興聽到莊家的事情還非彙報到你跟前給你添堵,等你回來你想我怎麽給你賠罪都行……也不是都行,我就是個小中介,口袋裏沒幾個錢,你以前是金牌鑒定師,巨額服務費,如今又手握窦先生的遺産,下半輩子不愁吃穿,別太刮我油脂,我上有老下有小得養活。”
沒聽出幾分誠意,倒調侃得更甚,若非多年相熟,換成旁人,早和他翻臉。
第三條和第四條語音,郝瀚為他自己辯解,同時表明一番心意:“你外公地位彪炳,在世時是唯一能在鑒寶行業和莊家抗衡的人,梁子早早結下。即便你如今已主動出局,任憑莊家獨大,難保人家沒暗中盯着你,依舊視你為眼中釘肉中刺。俗話說‘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不管怎樣那邊的動态你得心中有數,以後有個萬一你不至于左支右绌窮于應付。”
大概因為前四條語音如石沉大海,杳無音訊,第五條郝瀚改發文字,并轉開話題:“雖然不清楚你去泰國到底幹什麽,但既然去了,你就抛開煩心事盡興玩一趟,四處走走散散心,我朋友是當地百曉生,你有不懂的盡管問他,他也可以兼職地陪。泰國的古玩市場相當于國內八|九十年代那會兒的境況,沒準能被你毒辣的眼光撿漏哈哈哈哈哈。(一個人出門在外,當心點啊!)”
車窗外不知途經了哪裏,遠觀一片燈火錯落。勵如桑站着欣賞至它們消失,到底回複了郝瀚的關心:“如果有幸撿漏,算你的。”
郝瀚即刻發來個跪地叩謝女神感激涕零的表情包。
折返車廂。
碧色眼睛的黃皮膚小女孩又撩着一小角的床簾,被勵如桑逮個正着,窺探的正是她的下鋪。
床底下多出一雙大碼的工裝靴,想來是那空置大半夜的床位終于來了人,不過鞋子明明在,卻未見人。
沒多想,勵如桑自顧自脫掉鞋子規矩地擱至遠離工裝靴的位置,往上鋪爬,掀開床簾,猝不及防和一男人四目相對。
三庭五眼,線條硬朗,板寸利落,寬闊的額頭可見一點美人尖的輪廓,表情由生冷到錯愕的轉換發生在一瞬間。
腳下因分神打滑,勵如桑身體失去平衡,驀地往後仰。
對方眼明手快拽住她。
勵如桑險拎拎踩穩梯子,立刻打掉他扶在她肩上的手,咚一聲敏捷跳回地面,警惕仰頭:“Who are you?”
對方的反應似乎變得遲鈍,沒作答,盡用種道不明的幽微眼神打量她。
勵如桑倒率先反應,他可能是下鋪的乘客,不待她詢問,他總算發聲:“都是中國人,你講中文就可以。”
眼皮一跳,勵如桑瞳孔壓緊:“你怎麽知道我是中國人?”
不同于他顧及當下場合刻意壓低音量,她正常說話。畢竟之于她而言,他身份不明,吵醒車廂內其他乘客才有利于保障她的人身安全。
“這不是猜對了?”他面向着她,單腳踩在梯子上,再用另外一只腳着地。
雖然和她剛剛一樣均兩步便下來,但他腿長,真正靈活輕巧,她不過情急之下的慌不擇路。
迫于他身高和體魄的優勢,勵如桑往後退,拉開和他的距離。
他雙手舉過肩做投降狀,友善示好:“不用害怕,給你看我的護照。”
說着一只手往褲子後口袋伸,很是照顧她的安全心理,直接将小本子丢到她腳下。
勵如桑以仍能目視前方的防備姿勢蹲身撿起,翻開首頁。
“趙也白”三個字入目。
作者有話要說: hello,新書開張,桑姐和小白保佑本小糊逼大吉大利,還在的親桑揮一揮手,前三個章節留言全有紅包。
萬事開頭難,這個開篇又把我難得發際線高了兩厘米,反複了三個版本,最終還是決定仍舊先從東南亞說起。希望這次比上一本再進步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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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本《星河滾燙》10月底開,進專欄可提前收藏
文案(19.06.24第一版,已截圖):
高考前一天,章遇寧将情書丢到瞿聞宣桌上。
瞿聞宣:“你煩不煩?拿她們什麽好處了?又幫她們?”
章遇寧:“不是,你和林躍關系最好,幫我給他。我三年暗戀能不能開花結果,全仰仗你了兄弟。”
瞿聞宣似笑非笑,立刻合上錯題集:“找我就對了。”
第二天早上,林躍的拒絕信出現在學校公告欄:“章遇寧同學,謝謝你,但我有喜歡的人了。專心考試,加油答題,祝你金榜題名取得好成績,早日和真正屬于你的白馬王子心意相通。”
章遇寧眉頭一皺,感覺事情不簡單:哪只馬真正屬于她?
瞿聞宣搭上她的肩拉她進考場,不情不願:“算我倒黴,以後只能繼續給你仰仗了。”
學霸和學霸的日常互怼,從校園到職場、從冤家到婚紗
一個“我拿你當兄弟你卻暗戳戳想睡了我”的故事
“星河滾燙,你是我的人間理想。”——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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