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結局(中)
chapter 60
在趙也白的幫助下,勵如桑朝左下方爬了約莫十米,萬萬沒想到,濃密生長的藤蔓和縱橫交錯的枝杈之下,隐藏着一個兩米高左右的洞口。
“小心青苔。”趙也白接住勵如桑。
勵如桑扶着他穩穩當當站住,盯着黑黢黢深不見底的口子,似嘲似笑:“我們……不是在拍電視劇?”
趙也白手持電筒往深處照:“有點像。盜墓、探險?”
勵如桑略感意外:“你還看盜墓?”
“電視上瞄過兩眼。”其實是部隊裏曾經有個新兵蛋子喜歡看,趙也白深知盜墓和考古不一樣,但看見那些個人從墓室鑽進鑽出,看見那些新出土的文物,總不自覺想起她。
勵如桑摸摸下巴:“雖然我外公和莊家早已一刀兩斷,但追溯莊家的祖上,我說過,确實靠的是盜墓發家。”
都能拿她厭惡的莊家和她自己放在一起開玩笑,趙也白覺得她今天的興致似乎有點高過頭……?
勵如桑四下裏環顧。
趙也白将電筒的光挪回來洞口,示意給勵如桑看四處生長的棱形草葉:“你看看是不是這裏。”
勵如桑蹲身揪了兩把,像先前那樣揉搓出紫色的液體:“嗯,應該就是這裏。”
所以原來根本不需要炸山壁,而是這個墓葬的入口本就存在。
那麽新的問題出現:是當年原地填埋這個已經搬空了的地方被有關人員故意留的缺口,還是後來有其他人特意跑來挖的?
揣着疑慮,勵如桑帶着趙也白往洞裏走了一段路。
約莫兩百米後,他們遇到滿壁藤蔓,看似路到了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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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說“看似”,是因為,撩開藤蔓,後面緊挨着的是扇與石壁焊連的鐵門,而鐵門并沒有鎖,只是象征性地栓上了。
兩人不約而同駐足。
照明條件不夠充分,勵如桑只能從鐵門上的斑斑鏽跡勉強看出有些年頭。
趙也白觀察了以後小會兒後判斷,近期有人動過這扇門。而他們剛剛從洞口一路走進來,沒有有人來過的痕跡,所以,動這扇門的人,應該出現在鐵門的另外一邊。
“接下來你想怎麽辦?”趙也白一如既往靜候勵如桑的決定。
勵如桑的想法自然是,既然都走到這一步,自然要繼續一探究竟。
趙也白早料到自己多此一問,從她的神色得到确認後,擡手臂攔勵如桑護到他身後,他準備打開鐵門。
勵如桑的手按到他的手背上來:“我沒記錯的話,老鎮長以前好像提過一嘴,你是你家九代單傳?”
“你這麽說,我想到,我還有一個遺憾,就是還沒和你生個我家的第十代。”
繼之前誇他比小時候嘴甜之後,勵如桑接連感受到他也比小時候嘴油,有意皺了眉:“我突然發現,你小時候什麽話都悶在心裏比較可愛。”
趙也白對“可愛”依舊未免疫,哼聲:“我本來就不需要被你覺得可愛。”
輕松閑談的幾句間,趙也白拉開鐵門的門栓。
勵如桑根本不屑于躲在他身後,緊接着他的動作,推開鐵門。
挺沉,最終還是趙也白也出了一份力,厚重的繡聲拖得很長,并蕩出空曠的回音。
跟打開倉庫的門似的。
事實上打開後展現在眼前的空間,乍看之下也的确像個倉庫。
只不過這個倉庫存儲的是全是“文物”,各個朝代出名的物件都有,與其說它是個贗品制造工坊,不如說它是個量産基地。
勵如桑粗略轉悠一圈,熟悉感漸漸撲面——是的了,這裏的确就是當年那個墓葬的其中一個墓室,只不過空間上被做了調整加以利用。而且她基本可以判定,不是後來又被人挖出來,而是壓根兒沒填埋過。至少現在她所處的這間墓室沒有。
突然,倉庫裏燈光亮起。
沉浸在自我思緒裏的勵如桑吓一跳,以為是納瓦先生的人現身,回頭才看到原來是趙也白在倉庫裏找到了開關。
驚吓到底是短暫的,畢竟充足的光線帶來不少安全感,不用提防着暗處是否藏着什麽人伺機行動。勵如桑關掉電筒,努嘴示意趙也白現在站着的位置的旁側:“我沒記錯的話,以前這間墓室的棺椁就放在這裏頭。”
很深的一個方形坑,現在被用來堆贗品文物。
趙也白不以為意地走向他找到的另外一個開關:“記得那時候去納瓦的私人瓷窯的路上,看見過一座卧佛墓麽?”
“怎麽?”
“我們和泰北陸軍特種兵聯合反恐的那次行動,最後就是從類似的墓裏救出人質。因為遭到過破壞,外形一點沒有陵墓的樣子,我們是下到地底下,等救援行動結束後才得知,是個盜墓賊半開采的陵墓,怪不得我們在裏面遇到過大量蝙蝠和古曼童。”意思不外乎,她根本吓不到他。
勵如桑微眯眼笑,誇道:“這麽說起來你比我有見識,我還從沒親自體驗過外國人的墳。”
趙也白除了用表情表達不滿,依舊無法用實際行動抗議她的哄小孩口吻。他摁開找到的新開關,墓室裏沒有什麽反應,似乎是個無效鍵。
勵如桑則拍了拍靠東北方牆面矗立的大壁櫃:“把這個挪開看看。”
古人的陵墓從不是随随便便修建,不僅外看風水,內裏布局同樣十分講究。她方才竭力回憶以前的複原圖,以及她自己曾經進進出出過的模糊印象,這個墓室和其他墓室的連接通道應該在這個方向。就是不确定是否已被填埋。
他們進來有一會兒了,根本沒有其他人給出反應,或許正說明她還沒觸及納瓦先生找她來這裏的目的,她能做的只有什麽都試一試。
而她嘗試的方向是對的。
挪開大壁櫃後,通道赫然出現,通道內的燈也都亮着,正是剛剛趙也白打開的開關。
截至此,毋庸置疑,不止一個墓室,而是當年這整個墓葬區,都沒被填埋,或者更準确來講,沒有按照章程進行完整填埋。能做到這種程度,不可能瞞過當地政府那一關。所以,要麽當地政府的處理方案便是如此,要麽有人以公謀私。
面對滿室的贗品,顯而易見,應當是後者。
東西向布局,除去零零散散的車馬坑等等,統共六個墓室,均嚴格遵循前堂後室的結構,勵如桑沒想每個墓室都走一遍過去敘舊,雖然這裏的整體規格不算大,但也夠費勁,她只根據壁燈的間接指引,帶着趙也白穿行主墓道。
安靜得可怕,倒真有點盜墓類影視劇的味道。勵如桑也是第一次以這種方式在這座荒廢的墓穴中行走,畢竟以前這座墓穴後期有一半露天,見得到天光。當然,勵如桑很清楚,她再不濟只會遇到突然跳出來的人,而不是蹦跶的粽子。
行走過程中勵如桑沒有停止下觀察,再三确認這裏是有人刻意為之留下來的,尤其頂部特別明顯,石板這座墓穴毫不相符,就是用作填埋前的隔絕,而且是大工程,否則承受不住上面之後的填山築壩修建公路。
而越往後走,勵如桑越感到奇怪,因為根據她的粗略計算,已經超過了她印象中這座墓穴的最長距離。
大概在兩個小時之後,他們終于又見到了頭——-依舊是扇拴住但沒鎖的鐵門,相較之前外面那扇少了藤蔓的遮擋,大剌剌向他們發出打開的邀請。
趙也白和勵如桑沉默地交換一個眼神,小心翼翼拉開門栓,抵着鐵門,緩緩推開。
黑暗中一道利刃破空劃來!
勵如桑第一時間被趙也白推開。
撐着道壁勵如桑借力迅速穩住身形回頭,看到頂着頭綠色毛發的人影被趙也白鎖住了喉嚨。沒等她辨認這人,後方的暗處先行傳出因為太過激動而破了音的叫喊:“桑桑?!”
熟悉至極,可不正是……郝瀚。
郝瀚撞開正被趙也白牽制着的綠毛,直直沖來勵如桑面前,若非勵如桑做出了“不要碰我”的提醒,他張開的雙手必然要将她擁入懷中。
可即便沒擁她入懷,他一個大男人也哭得特別難看:“桑桑,你就是踩着七彩祥雲來拯救我的蓋世英雄!”
勵如桑擰着眉頭掃視緊接着出現的小六和莊叔叔:“你們……”
錯愕的是,松帕竟也在。
小六和莊叔叔顯而易見懼怕松帕,在松帕走出來的時候,一個往趙也白身邊湊,一個三兩步來到勵如桑跟前,郝瀚也瑟縮到勵如桑身後。
趙也白見狀拉近和勵如桑的距離。
綠毛嗷嗷呼痛,讓趙也白松手:“……該抓的不是我!是松帕!他已經殺了兩個人!”
郝瀚和小六随着綠毛的話加入讨伐的陣營,可交織在一起吵吵嚷嚷,勵如桑根本聽不清楚,冷着臉讓兩人閉嘴,視線旁落向看起來還算鎮定的莊叔叔。
莊叔叔幹涸的嘴唇張了張,沒講出話,望向最後出來的兩個人。
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
前者的鄧麗君氣質過于特別,勵如桑一下記起曾在酒店餐廳的洗手間外側身而過的那位,後者則是……沈惟舟。
兩人身上均沾了血。
沈惟舟亮黑的碎發下,兩只眼睛煞冷盯着勵如桑。
勵如桑隔空與他的目光交錯一瞬,便被趙也白高大的身軀所遮擋,只能根據郝瀚的叫喚得知沈惟舟又調頭走了回去。
郝瀚緊張地看看勵如桑,到底因為放不下沈惟舟一個人而戰戰兢兢地避開松帕,拉着那位“鄧麗君”作陪:“戴老板你幫我一起拉他出來,裏面黑漆漆的只有死人,不能呆!”
—
二十分鐘後,勵如桑搞清楚了目前的情況——
他們這幾個失蹤人員,各自醒來後就發現同處一室,根據包括沈惟舟和莊叔叔在內的五位專家團判定,他們在山林裏新發現的那個墓葬底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總不能坐着等死,于是幾人決定自救,費了很大勁兒沿着墓道走,直至被困在放在的墓室,厚重的鐵門拴得牢實。在他們猶豫不決要不要原路返回的時候,鐵門外面傳出動靜,綠毛懷疑是抓他們來這裏的人,欲圖挾持人質反擊,所以差點兒被趙也白折斷了手。
期間磕磕絆絆死了兩個人,兩個都是專家團成員,抛開沈惟舟和莊叔叔,還剩一個因為兩個人的死亡受驚過度有些精神失常,無奈之下先将其打暈。
而動手殺人的,正是松帕,由于沒人能和松帕溝通,所以現在通過趙也白才得知,松帕在找當初找了警察到寨子裏的人,殺雞儆猴以示警告作用逼出那個人。
勵如桑和趙也白出現後,嫌疑人更為完整。
“你替納瓦做事?”勵如桑狐疑。按照邏輯,納瓦才是最想找出毀滅寨子的人。
松帕坐在角落裏,用衣服擦着他那把刀,不予作答,和之前留給勵如桑的印象一樣沉默寡言。就像他不願意回答,他什麽時候從泰國千裏迢迢地來到清縣?怎麽被抓來這地底下?諸如此類等問題。
綠毛跳腳暴躁:“和他講這麽多做什麽?知道了為什麽有屁用?要我說既然現在終于有趙哥能制服他,趕緊綁了他!否則他等下繼續發瘋殺人遭殃的還是我們!他們泰國的寨子被警察給端了管我們屁事?”
勵如桑笑得頗具深意:“不如現在換你為我們答疑解惑,來談一談你身上藏着的事?”
松帕向綠毛投來目光。
關鍵時刻,小六自然維護自己的哥哥,倡議道:“窦——勵姐姐,我知道我哥之前做了冒犯你的事,但我們現在最要緊的,還是先離開這個鬼地方吧?你和趙哥哥不是從另一個入口進來的?快點帶我們一起出去吧,有什麽話都等出去之後再各算各的賬行不行?”
郝瀚一直覺得自己是最無辜的,他弄不明白他們這些人的恩怨糾葛,只知道小六的這番話道出了他的心聲,他急忙捧着脆弱的小心髒附和:“桑桑,活命要緊!活命最要緊!你快先帶我們出去!快點快點快點!是不是就沿着這道一直走啊?”
勵如桑沒多廢話,點點頭。
郝瀚、小六和綠毛即刻打頭陣,因為趙也白要墊底負責留意最後面的松帕,所以勵如桑作陪,沈惟舟和莊叔叔馱着暈過去的專家走中間,被稱為戴老板的女人,落後莊叔叔一步,又比勵如桑快一步,姿态始終優雅。
除了沾的那點血,她也确實是這撥人裏最整潔的。
勵如桑停止不下對她的打量,行至半途,到底忍不住開口:“我們在哪裏見過。”
戴老板回頭,笑得友善:“你說過這句話。”
勵如桑:“我們都知道你不是真正的戴老板。”
戴老板:“那我是誰?”
走在最前面的郝瀚沒一會兒就落到這後面來,如果不是有松帕的存在無形地成為驅動器,他怕是得停下來,一問才知,原來他是餓的。
勵如桑問趙也白要了壓縮餅幹,小六跟哈巴狗循着肉骨頭似的也湊來,可憐巴巴:“勵、勵姐姐——”
沒等她講完勵如桑就分給她一些。
小六卻還不滿足:“我、我哥他也……”
勵如桑冷漠臉:“想吃讓他自己來求我。”
綠毛頗有骨氣地梗着脖子頭也不回。
發現郝瀚又悄悄觑了她兩眼,勵如桑再分了點給郝瀚,讓他幫忙送去給莊叔叔。
郝瀚遲疑:“那……沈惟舟他也……”
勵如桑再分給他一份。
郝瀚這才走回到前面。
莊叔叔轉過頭來沖勵如桑無聲地點頭致意表達感謝。
勵如桑略略颔首,錯開的視線正看到沈惟舟拒絕了郝瀚的照顧,并将暈過去的人先單獨背到他的背上,讓莊叔叔先騰出手吃東西。
郝瀚為難地走回來,要還給勵如桑。
勵如桑沒接:“你留着。”
郝瀚留是留下了,但立刻就吃掉,瞟了瞟勵如桑剛塞回趙也白腰包裏的剩餘的餅幹,嘀咕:“不是還有挺多?要不給大家都再多分點?太少了,不夠塞牙縫。馬上要出去了,你留着也沒什麽用不是麽?”
勵如桑飛了記眼刃:“我的餅幹,想怎麽安排怎麽安排。”
郝瀚墊了肚子後作勁又開始回來,走開前丢下話:“我瞅着餅幹也不是你的,明明是弟弟的。”
這下好,不用勵如桑反應什麽,他直接觸了趙也白的逆鱗。
“我不是她弟弟。”趙也白中氣十足的低音在墓道的回響中更顯醇厚,“是她男人。”
勵如桑:“……”
除了沈惟舟和他背上昏迷着的人,走在前面的每一個人全回頭。
郝瀚不敢說話,也不敢看沈惟舟,內心豐富地上演大戲: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他早瞧出來了!也提醒過沈惟舟!這下完蛋!情敵公然宣戰了!
“不想出去了?”勵如桑挑眉催促他們停下的腳步。
綠毛拉一把小六,不允許她瞎摻和,率先繼續步伐。
趙也白塞水壺到勵如桑手裏。
勵如桑喝了兩口,還回去。
“看起來沒有不開心。”趙也白觀察結束。
勵如桑斜眼:“想看我不開心?”
趙也白笑笑,不顧前方郝瀚飄過來的渴求目光,決然收起水壺不給其他人分享。
他和勵如桑有着相同的猜測,所以水和壓縮餅幹,必須都得先省着點。
這猜測,在兩個小時後,由走在最前面的郝瀚和小六同步的慌張和砸門聲得到驗證——
外面這扇鐵門,也被人拉上了門栓。
他們全部被扣在這裏面,暫時出不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份小肥章,向着最後的大結局繼續邁進……
—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醒的冰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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