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我就是好久沒見你了,聽說你在打比賽,就來看看。”這是一條小巷子,何又城背靠着牆,而禹淩叼着煙懶洋洋的斜靠在另一側,兩個人各站一邊兒,很像諜戰劇裏即将要進行街頭交易的流氓特務。何又城低頭笑了笑,用手指輕輕地蹭了一下鼻尖兒:“以前你在身邊兒随時都能看到,現在看你要花錢了。”
“你這話我怎麽聽着那麽別扭。”禹淩夾着煙往地上彈煙灰,“我又不是出來賣的。”
何又城笑着問:“你要是賣,多少錢?”
禹淩還頗是認真的想了想:“不貴,又不是什麽熱門項目,我名氣又不大,幾萬就夠了,很便宜的。哦對了,不包微博轉發啊。”
何又城往前走了一步,自然而然的把禹淩手裏的半只煙順了過來,叼在嘴裏吸了一口。禹淩懶得跟他計較,便也沒動。何又城歪着頭看了看外面,問道:“他們都認識你麽?”
“不知道。”
“不是來看你的?”
“我是動物園裏的猴子?”禹淩說,“不是說了麽,我沒猴子有名兒。”
何又城說:“如果我大叫一聲你的名字,會有人來找你麽?”
“你可別臊我了。”禹淩聳肩,滿臉苦笑,“幹嘛要擠兌小透明?沒人來豈不是很尴尬?”
“我不信。”何又城莞爾。
禹淩知道何又城揣的什麽心思,他跟這人實打實一張床上睡了好幾年的交情,能不知道對方拉什麽屎放什麽屁麽?他故意如此坦坦蕩蕩的講明自己的境地,就是為了跟何又城博個心态,自己一沒名二沒錢,就別瞎惦記了。
不過顯然何又城可不是什麽好糊弄的主兒,他是有備而來的。跟禹淩在這小巷子裏打太極只是因為他心情很好。他大概跟禹淩分開有四五年了吧,腦海中關于禹淩的最後一個印象還很清晰。那時禹淩還有幾分單純,能一言不合的跟人大打出手,也能安安靜靜的跟他在那個簡陋的窩棚裏睡午覺。
他跟禹淩是在網上認識的,勾勾搭搭的禹淩就說要來找他。何又城本來沒想攬這個責任,但是看過照片之後又覺得心裏癢,就含糊的應了下來。那時候他們都沒什麽錢,禹淩還是個小孩兒更是身無分文。不過他不挑,倒也能跟何又城過苦日子。只是何又城是個社會青年,他也學不出個什麽好來就是了。
時至今日,何又城都會恍惚間懷念跟禹淩一起度過的某一個夏日的午後。屋子裏沒空調,悶熱的叫人發瘋,只有一個老舊電扇搖頭晃腦的吹着熱風。他身上帶着傷趴在床上,禹淩就一邊兒擦汗一邊兒給他上藥,倆人一句話都不說,只要何又城偶爾因為疼痛發出的聲音。禹淩心疼他,連動作都很輕。天知道一個橫沖直撞的男孩兒要多喜歡一個人才會在他看不見的背後露出如此小心翼翼的神情。
何又城不知道,他只記得疼過了之後就抱着禹淩做愛,只記得禹淩很乖,只記得禹淩夾的他欲火焚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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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又城吸了口氣,把煙頭狠狠地丢在地上踩了踩,豎起一根手指比到禹淩面前,說:“一百,我從你面前消失,徹底的。”
“行。”禹淩爽快的點點頭,摸了摸口袋。他是個習慣用現金的人,正好還揣着一張沒破開的煙錢,只是被他揉的有點舊了。他把錢展開貼在何又城的胸口,說:“給你,再多我沒了,要不支付寶轉賬?”
“萬。”何又城把單位補全了。
禹淩愣了一下,把一百塊錢又收了回來,說:“你當我是開銀行的?”
“沒有。”
“那你不如去搶銀行快點。”
“不會。”何又城說,“我知道你有辦法。”
禹淩嗤笑一聲,低着頭抓自己的後頸:“我沒有。年紀大了,也不可能去賣吧。”
何又城看着禹淩一副頹然的樣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覺得自己不必再多說什麽,只臉上帶着一點點笑意地離開了,留禹淩一個人在原地。
禹淩是被手機鈴聲吓了回的神兒,張卻陰測測地問:“你在哪兒,為什麽不回我信息?”
“外面操粉呢,幹嘛!”
張卻聽着電話裏的環境音就是個大馬路,知道禹淩是在開玩笑,便說:“趕緊回來,要走了。”
“知道了。”
禹淩最大的優點是遇事兒能揣心裏絕不揣臉上,他走出那個黑暗的小巷子之後仍是一副嘻嘻哈哈的無賴模樣,吊兒郎當的去了隊伍集合的地方。就是這麽會兒等他的功夫,張卻身邊兒又是一群小姐姐圍攻。禹淩朝着楊楓喊了一聲說:“你下次能不能幫我買點粉?就那種在下面舉燈牌的,然後出來也能給我圍一圈的那種。現在這個樣子,就很傷,很藍受。”
“你?”楊楓白了一眼,“大兄弟要麽?”
“不了吧。”禹淩果斷的說。
他真的不是沒粉兒,但是喜歡他的都莫名是一群直男。大約就是技術和騷話的吸引吧,女孩子們不喜歡他這麽沒個正形兒的。可是直男大兄弟才不會瘋狂追星一樣的跑來給他打CALL,不在論壇上數落他就已經非常不錯了。
張卻看禹淩回來了,就對圍着他的姑娘們搖了搖頭往外走,非常無情。他一把拉住了禹淩,居高臨下的問道:“去哪兒了?”
“你是不是未老先衰?”禹淩說,“不是說了麽,抽煙去了。”
張卻打量了他一番,又聞到了他身上的煙味兒,确認他沒有說謊,這才說:“以後少抽煙。”
“德行。”禹淩伸了個懶腰,“嗨呀年紀大果然不能挨餓,回基地吃飯吧。”
禹淩沒想過張卻能變天到恨不得以秒為單位的在他屁股後面轉悠,他在訓練室裏打排位吧,他就在一邊兒盯着;他去個廁所吧,他就找各種理由跟着出去;他他媽的去外面抽煙,張卻都能貼臉給他來一句吸煙有害健康。
“張卻,操你媽。”禹淩很想把煙頭按在張卻臉上,“操你媽,聽見了沒有?”
張卻說:“你今天是不是遇見什麽事兒了?”
“沒有。”
“肯定有。”
禹淩納悶兒的看着張卻,說:“你們直男都這麽喜歡腦補呢?”
“不是。”張卻說,“直覺。”
禹淩頓時覺得這小孩兒有點可怕。怪不得玩游戲的時候背後就跟長了眼睛一樣,能非常精準的判斷場上的位置和走位。解說們喜歡管這種神來之筆叫做“靈性”,并且張卻的此番能力備受追捧。禹淩總覺得這是可以通過大量的練習培養出來的,直到張卻沒由來的說這麽一句。
“啊,今天晚上月亮真圓啊。”禹淩擡起了頭,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他才不要跟天才選手辨邏輯,只想渾水摸魚。
多半也是能避一時避一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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