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過了幾天,瞿東陳應邀去參加一個商業酒會,蘇然知道後就吵着要跟他一起去,和他保證自己就是去湊熱鬧,不會給他添麻煩,瞿東陳拗不過他,只好抽空帶他去商場挑衣服,雖然沒必要正裝出席,但也不能太随意,蘇然穿在他面前的那些衣服,都太随意了些。

蘇然其實是有正裝的,但瞿東陳主動開口帶他去買,他正求之不得,怎麽會拒絕,所以哪怕前天晚上瞿東陳把他折騰得腰酸,第二天他還是像打了雞血一樣天一亮就睜眼了,非常期待和瞿東陳一起逛街。

兩人吃了早飯就開車去商場,瞿東陳七年沒回來,發現很多地方都變了樣,還是蘇然一路人工導航帶他去的新商場。

他對蘇然當然是舍得花錢,從小被家人寵出來的老幺,瞿東陳自然也樂意繼續寵着他,所以買什麽牌子,也讓他自己挑選,瞿東陳就坐在沙發上邊喝咖啡邊看他試衣服。

看到許穎完全是一個意外。

她穿着款款長裙從櫥窗走過,瞿東陳淡淡瞥了一眼,下一秒卻忽然回過頭去,站起身尋着那抹身影望去,應該是許穎,錯不了。

瞿東陳追出店外,左右環視了一圈,卻已經沒了她的身影。雖然七年沒見,但瞿東陳是認得出她的。

他忽然想起什麽,頓了一下,掏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

“您好,瞿先生。”

“小李,之前我讓你找的那個人,有眉目了嗎?”

“您說許家榮嗎?上個月您吩咐之後我就在四處打聽,但已經是十年前的事,很多人都不記得這個人了,查他的下落一時半會還有些困難,”電話那旁頓了一下,繼續道,“不過我聽說厲家的人也在找他,這些年似乎都沒什麽進展。”

這點瞿東陳也早已想到,所以此時并不驚訝,只是沉聲道,“好,這件事你一定要盡心去辦,我全權交給你了,還有,別讓厲家的人知道你的身份。”

“我知道了,瞿先生,”那人說,“對了,許穎的母親前幾年就已經病愈出院了,現在老太太身體狀況不錯,我也按您吩咐的以慈善基金的名義給他們家了一筆錢,夠老人家安享晚年的。”

“好,我知道了,有什麽消息,你記得随時通知我。”

挂了電話,蘇然已經在門口喊他,“哥,你打電話結束了嗎,快來幫我選衣服。”

瞿東陳恩了一聲,回道,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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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過往,瞿東陳知道自己應該去做一些補償,當初他為了得到厲深,用了很多卑劣的手段,他一直以為自己是不後悔的,設計陷害許穎家人,逼她離開厲深,他做這些事的時候根本沒想過會後悔。

瞿淩風的慘死讓他傷痛欲絕,那個時候,他身邊只有厲深,他跪在靈堂為瞿淩風守夜,厲深就一直陪着他,他滴水未進,厲深陪他不吃不喝,他咬牙強撐,是厲深把他按在懷裏告訴他哭出來,沒人會笑話你,你在我面前無需逞強……

他和厲深在黑暗中緊緊擁抱,他在他懷裏無聲地落淚,那個時候他就決定,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他都不會讓厲深離開他。

但如今回望過去,他只覺得可笑,自以為那個人把全部的溫柔給了自己,卻想不到,他也能把溫柔給其他人。

當時深陷其中,眼裏只有一個厲深,做了很多傷害其他人的事,這次回來,他知道自己要為當初的所作所為做出補償。

蘇然又在身後叫了他幾聲,瞿東陳回頭應着,揣着包走了進去。

當晚的酒會異常熱鬧,蘇然跟着瞿東陳一起進去,但不一會兒瞿東陳就抛下他被一群人簇擁往中心走去,他知道瞿東陳去哪兒都是主角,自己只是來湊個熱鬧,所以找了個不起眼的地方,品紅酒吃東西,倒也自在。

蘇然打量着酒會上的這些男男女女,男的穿着得體紳士,端着酒杯站在那兒顯得風度翩翩,女的衣香鬓影,楚楚動人,他漫不經心一個個看過去,只覺得誰也比不上瞿東陳的半分。

內心正得意時,蘇然眼睛忽然一亮,随後微微眯起,他看到之前那個男的也在其中,那人穿着剪裁得體的灰色西裝端着酒杯,燈光下的側臉輪廓分明。

這個男人,蘇然不知道為什麽,內心對他充滿了敵意。

厲深站在那兒和別人說話,有人從身後輕輕拍了他一下,他回頭去看,蘇然朝他笑得一臉天真。

“你好,我叫蘇然,之前我們見過的,在陳哥的集團,你還記得嗎?”

厲深有一瞬的愣住,但随即便淡淡一笑,朝着他道,“當然記得,你好,我是厲深。”

蘇然說,“厲深是嗎,你不介意的話,我叫你深哥吧,我看你比我大很多,叫深哥應該是沒錯。”

厲深不動聲色地打量着面前這個天真無邪的小孩,他眼眸幽黑明亮,看着厲深笑起來的樣子透露出貓一般的狡黠。

他微微點了下頭,說,“我和東陳是同歲,你叫我這聲哥,當然是沒錯。”

“原來你和陳哥很早就認識了,”蘇然看着他笑,眼裏卻多了幾分防備,他說,“我和陳哥在一起的時候,倒從未聽他說起過你。”

厲深卻只是看着他笑了笑,望着手裏搖晃的酒杯,不再說話。

蘇然見他這個樣子,心裏卻更加不舒服。

正在這時,瞿東陳端着酒杯朝他走過來,說話的語氣有些責怪的意味,“你怎麽在這兒?不是讓你不要到處亂跑麽。”

蘇然被教訓了也不争辯,握着他的手臂朝他小貓似的撒嬌,“我無聊嘛,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剛好看到深哥也在這兒就找他聊天咯。”

瞿東陳聽到這話不知為何臉色更是沉了幾分,“無聊的話我可以讓司機先送你回去。”

“不嘛,我要等你一起,”蘇然努着嘴說,“待會兒你喝多了一個人在這兒我不放心,我要看着你。”

瞿東陳無奈地笑了下,心裏徒然升起幾分暖意,臉色也緩下來,“我可能會很晚,你又喜歡到處亂跑,”他摸了摸蘇然的短發,道,“要等我可以,別離開我視線讓我找不到你,知道嗎?”

“我又不是小孩子,”蘇然忽然湊到他面前偷偷舔了下他的耳垂,露出兩顆小虎牙說,“你就別擔心我了,倒是你,少喝點酒。”

瞿東陳摸了摸自己的耳垂,朝他屁股輕輕拍了下,才轉身離開,從頭到尾,沒有往厲深的方向望去一眼,仿佛根本看不到這個人一般。

待他走了,蘇然才轉過眼看着厲深道,“陳哥就是太緊張我了,這兒不許去那也不準跑的,好煩人。”

雖是這麽說,但眼裏卻透露着滿足和炫耀。

厲深看着他淡淡一笑,說,“抱歉,我上個洗手間。”

洗手間內,厲深雙手撐在水池旁看着鏡中的自己,眼裏是掩飾不了的苦澀。

時隔多年,他沒想到瞿東陳連一個眼神都吝惜給他,那個曾經愛他愛到骨子裏的男人把愛和溫柔全給了另外的人,厲深不知道自己原來會有這麽心痛,看到瞿東陳滿心滿眼都是其他人時,他竟然會這麽難受。

過了一會兒,厲深平複情緒後,才重新走回大廳。

他遠遠看到蘇然站在喝得微醺的瞿東陳面前,擔心地撫着他的臉問他還好嗎,明明不是很近的距離,可他還是看到瞿東陳對蘇然露出一個溫柔的笑來,他說,沒事,只是有些頭暈。

瞿東陳其實并沒有喝太多,厲深清楚,但連續兩次和他在酒桌上碰面,他發現他酒量有明顯的下降。

曾經是千杯不醉的酒量,到現在,似乎喝了一點,就臉紅得厲害。

厲深看到他一個人走到露臺上吹風,蘇然還想要陪着他卻被他趕走,瞿東陳叫來司機,讓蘇然先回去,蘇然雖然滿臉不開心,可還是聽他的話獨自一人走開。

厲深無聲地望着他的背影,他想念他太久了,只要不被他發現,厲深只想要多望他幾眼。

瞿東陳背站在露臺上,在抽一支雪茄。

似乎從美國回來後,瞿東陳抽煙只抽雪茄,煙瘾也很大,偶爾幾次厲深挨近他,都能聞到他身上的雪茄味。

有熟人端着酒杯走過去和瞿東陳說話。

不知為何,厲深感覺到瞿東陳有些疲于應付,連微笑都是敷衍,一直皺着的眉頭像是在隐忍着痛意一般。

厲深站在角落裏,暗自凝眉。

曾經他身體不舒服也是這樣,一個人忍着痛意,誰也不告訴。

厲深慢慢走到他們身邊,那人餘光看到是厲深,便轉過頭朝他露出一個客氣的笑來,厲深朝他一笑,朝瞿東陳望了一眼,才自作主張地道,“我有幾句話想和瞿先生說,是工作上的事,瞿先生現在是否方便?”

那人聽到這話便明了地笑笑,朝兩人舉了舉酒杯說,“那我就不打擾兩位了,慢談。”

待那人走遠了,瞿東陳才沉聲看着厲深道,“厲主任有什麽事嗎?”

語氣客氣疏遠,似乎還透露出一種冷峻,厲深壓下心底泛起的苦澀,對他笑了笑,說,“我看隔壁有一間休息室,不如我們去那兒談吧。”

說完也不等瞿東陳同意,便自顧往裏間走去,瞿東陳頓了幾秒,才凝眉擡步跟上去。

不知為何厲深竟然有休息室的鑰匙,他走過去扭開門,對瞿東陳說了句請進,瞿東陳遲疑地看了他一眼,才跟着走進來,他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看到厲深不知從哪兒端來一杯熱水放在桌上,看着他說,“先喝杯熱水緩一緩,這兒沒人打擾,你可以休息一會兒。”

瞿東陳冷漠地朝他掃了一眼,說,“你讓我跟你進來就是為了說這個?”

厲深想得到他是如此反應,輕聲解釋道,“我看你很不舒服,想讓你一個人休息會兒,沒別的意思。”

瞿東陳擡眸看着他,頓了一會兒,忽然露出個嘲諷的笑來,他看着厲深,好整以暇地道,“從我進這個酒會開始,你就一直盯着我看,厲深,這還叫沒別的意思嗎?”

厲深面色頓時一變,不知道他的一舉一動都被瞿東陳看在眼裏,臉上一時無措。

瞿東陳雙手交疊,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靠在那兒看厲深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小醜,“這麽多年沒見,你又何必惺惺作态?”他看了一眼他白皙幹淨的手,冷笑道,“怎麽,婚沒結成,許穎不要你了你才想起有我這麽個人來,有意思嗎厲深。”

厲深臉色有些蒼白,他避開瞿東陳的目光,喉嚨幹澀地道,“東陳,我……”他想要解釋,話語卻哽在喉嚨裏吐不出來,忽而凄涼一笑,說,“你恨透我了,是不是?”

瞿東陳臉色更冷了幾分,他站起身繞到厲深面前,厲深只感覺身子一陣發麻,連呼吸都是停頓的,瞿東陳湊到他耳邊冷笑着道,“恨你?厲深,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我為什麽要恨你?”

厲深的心,瞬間被揪在一起。

“收起你的那一套,”瞿東陳的聲音冷峻無情,揣着兜看着厲深一字一句道,“離我遠點,別他媽整天打着主意在我面前晃,我現在看到你就他媽煩。”

說完,他拉開門直接離開。

厲深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半響才露出個凄涼的笑來,這都是你應得的,他告訴自己,你一次次推開他,就該料到有今天這個結果。

只是還是忍不住會有奢望,忍不住想要靠近。

那晚瞿東陳回去之後和蘇然做愛,他讓他跪在床上他從後面進入他,蘇然全身赤裸地跪在那裏承受着瞿東陳一下比一下更深更有力的頂撞,喉嚨裏發出破碎的呻吟,瞿東陳卻只是拉了拉鏈,衣冠楚楚地抽着雪茄幹他。

尼古丁和性愛的雙重刺激下,瞿東陳沉浸在快感中無暇顧及其他,他狠狠撞擊着蘇然,整個房間寂靜得只聽見蘇然的呻吟和啪啪的水聲,一支煙抽完,他也射在蘇然溫熱的腸壁內。

那天睡着以後,瞿東陳做了一個夢,他夢到很久之前,他在異國他鄉握着電話聽到厲深告訴他,瞿東陳,我馬上結婚了,我們早就結束,你憑什麽以為我逼你離開是為了保護你,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

那天晚上,紐約的天空下了整整一夜的雪,瞿東陳站在雪地裏,深埋了自己的心。

哪怕是在夢境裏,瞿東陳依然能夠感受到那種心碎的痛意,黑暗中,他緩緩睜開了眼。

那是他深愛一個人付出的代價,這輩子,他再也不會像愛厲深一樣,用盡全力去愛另外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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