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你愛他嗎?

厲深的聲音萦繞在腦海揮之不去,他甚至有些期望地望着他,瞿東陳抿了下唇,把頭轉向窗外,他不知道自己此刻是怎樣的心情。

厲深還愛着他嗎?他不知道,可自從重逢後,他一次比一次感受到厲深對他熾熱的感情,厲深看向他時的眼神,厲深心甘情願給他做,厲深告訴他,沒人強迫得了我,你知道的……

心裏五味雜陳,覺得有些可笑,又覺得莫名的心疼,想起厲深看向他時的眼神,厲深對他淡淡的笑,心口莫名一陣酸楚。

他确實是喜歡蘇然的,在厲深離開後,是小孩給他帶來了為數不多的快樂,他不必再承受那麽多的痛苦,但那是愛嗎?

瞿東陳心裏清楚的知道,所以他沒法回答,特別是對着厲深。

半響,手機震動了。

瞿東陳回過神來低頭看了眼來電顯示,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到對方在電話那旁說道,“瞿先生,許家榮找到了,但是……”

對方欲言又止,瞿東陳皺眉道,“別吞吞吐吐的,說。”

“許家榮逃到了南方,和另外一個女人成了家,現在我查到的是,他們還有一個小孩,已經四歲了。”

一時沉默,半響,瞿東陳才開口問,“你确定嗎?”

“我确定,因為我現在就在他家樓下,”對方回答着。

瞿東陳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許家榮沒有離婚,卻和另外一個女人有了夫妻之實,還生育了一個小孩,這麽多年沒有回家,就是因為他已經抛棄這個家了。

這樣一想,似乎所有的都順理成章,瞿東陳之前一直就想不明白,為什麽這麽多年過去了,許家榮一直沒有回過家。

之前是愧疚沒錯,但許穎離開厲深後,瞿東陳就已經替許家解決了問題,要是許家榮有心的話,不會鴕鳥似地躲了這麽多年連家都不回來望一眼。

現在一切都已經有了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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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知道了,”瞿東陳對着電話那旁道,“這件事先這樣,你回來吧,剩下的我來處理。”

挂斷電話,瞿東陳才默默地搖了下頭。

過了幾天,瞿東陳在餐廳吃飯時遇到了曲波。

常少先正在那兒掰着手指頭給他數數字,身後忽然有人試探性地叫了他的名字,瞿東陳回頭去看,是多年不見的曲波。

他站起身露出一個笑來,“曲波?好久不見。”

“真的是你啊東陳,”曲波看到老同學挺開心地,眼睛很亮,“我剛還不确定,就聽到你說話了。”

“如假包換。”瞿東陳和他開了句玩笑,兩人握了握手。

“之前就聽說你要回來了,但沒你聯系方式,也不知道怎麽聯系,想不到今天會在這兒遇到,你必須給我一個電話,周末有時間吧?我得把大夥約上好好聚一聚。”

瞿東陳笑了下,知道曲波還是那個脾氣,他把手機號碼告訴他,說着,“這個周末我沒時間,下周末吧,我做東,約你一起吃飯。”

兩人又寒暄了幾句曲波才離開,常少先坐在那兒抽着煙笑,“你這個老同學挺健談的麽。”

“他一直這樣,沒變。”瞿東陳說。

“行吧,剛才我說到哪兒了?”常少先被人打斷也不記得自己剛才的話,擡眸問瞿東陳,瞿東陳抿了口茶,笑道,“我也不記得了,随便吧。”

常少先啧了一聲,說,“那一會兒那個地兒還去不去?人還等着我回話呢,約你一個月了你都沒吭聲。”

“不太想去。”

“你回家又沒事,還是小蘇今天要過來?”

“我沒讓他過來,在他家呢,”瞿東陳淡淡皺了下眉,“跟他沒關系,我不至于為了他推掉這個,就是單純懶得應酬。”

常少先聽他這麽說也就道,“那行吧,那我就回了,不過待會兒我倆得去找個地兒喝一杯,反正你晚上沒事,我倆去個靜點的地兒坐坐。”

瞿東陳恩了一聲,說着,“行。”

曲波出門後就給厲深打了電話,對方還沒說話,他就挺激動地道,“厲深,你知道我剛才遇到誰了嗎?我遇到瞿東陳了!”

厲深淡淡恩了一聲,一面寫材料一面說,“你怎麽那麽激動?”

“都是老同學我能不激動嗎,”曲波說,“我和他約好了,下周末一起吃飯,我估計他也不想見太多人,但你和他關系好,到時候就我們仨吧,我再把我老婆帶上。”

厲深停頓了下,“我不一定有空……”

“必須有空,”曲波打斷他,“就這麽說定了,下周末見啊。”

接着不等厲深回話就連忙挂斷,聽着電話那邊傳來的嘟嘟聲,厲深揉了下眉間,有些無奈。

張書晨敲門進來送給他材料,看到厲深還沒下班的打算便問着,“主任,今天又加班啊?”

厲深看到他進來順手就把自己杯子給遞過去,張書晨給他接了半杯熱水,厲深喝了幾口說,“半個小時能弄完,我弄完了再回去。”

張書晨逗他,“工作是幹不完的深哥,你得留着明天幹一點吧。”

“明天有事。”

張書晨頓了一下才想起,說着,“哦,你不說我都忘了,是GE邀請你參加他們的會吧?”

“不是邀請我,我就是做個代表,書記非讓我去,”厲深擡眸看了他一眼,“你明天也跟我一起去吧。”

張書晨笑着搖頭,“我倒是想去啊,可書記明天有會啊,你不去只得我頂上了,剛才秘書長都和我說了,讓我明早直接去會議中心。”

“對了,深哥,”張書晨臨走不忘告訴他,“聽說GE外國妞特別多,你争取多去幾次搞定一個,美國妞那身材,啧啧。”

厲深挑眉,“那要不我和書記請示一下這機會讓你了?”

張書晨哈哈笑了幾聲說着我可不敢,然後溜走了。

手機在這時震動了下,厲深喝了口水低頭去看,是厲嵘發來的一條短信,內容簡捷,調令批了。

厲深沉默地放下手機。

車子開進地下車庫時,瞿東陳看到一輛銀色的越野尾随而至,車牌有些陌生,他一時想不起是否見過,直到車子停好看到對方從車上下來時瞿東陳才認出來,是厲深。

他腳步頓了一下,站在那兒沒動,厲深鎖好車門擡眸時,還微微愣了一下。

“等我?”厲深開口問。

瞿東陳點了下頭,說,“我猜就應該是你來。”

自從上次的事後,瞿東陳對他似乎沒那麽冷淡了,現在甚至心平氣和地和他講話,厲深也不知道自己是該開心還是該難過。

不過能見一眼是一眼吧,不管怎樣,今後他倆見面的機會也不多了。

想到這兒,厲深便朝着瞿東陳走去,盡量表現得雲淡風輕,“書記不知從哪兒打聽到我們是同學,所以任何事都派我和你對接,讓我多和你套下近乎。”

瞿東陳笑了一聲,說,“我和他說的,我說我們是同學。”

厲深驚訝地轉頭望他,“我就奇怪了,怎麽十年前的事了他都能知道。”

兩人并排往電梯方向走去,身後忽然有車輪摩擦地面的聲音,瞿東陳下意識地拽了厲深一把,把他往裏帶,“小心,身後有車。”

厲深被瞿東陳拉了一把才回過神,車子擦着他們開過去,瞿東陳臉色愠怒地看着他,“你發什麽愣?身後有車都不趕快讓開。”

他的手還被瞿東陳緊緊握着,厲深不動聲色地抽出來,輕聲道,“抱歉,剛才走神了。”

溫熱的掌心從手中剝離,瞿東陳不知為何臉色忽然有些難看,他看了厲深幾眼,什麽也不說地往前走了。

瞿東陳坐的是專用電梯,厲深看他刷了3樓,有些奇怪,瞿東陳就已經開口解釋,“我還沒吃早餐,一起吧。”

GE的早餐很豐富,品種齊全,中西餐點應有盡有,瞿東陳轉頭問着厲深想吃什麽,厲深頓了一下,說,“豆漿吧。”

“還有呢?”瞿東陳問他。

“随便,”厲深看着他說,“都行。”

瞿東陳點了點頭,讓厲深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自己去給他端早餐。

一會兒瞿東陳就端着盤子過來了,除了豆漿,餐盤上還擺滿了小糕點,他在厲深對面坐下,兩人面對面開始吃早餐。

身邊有陸續進來的人,看到瞿東陳都禮貌地叫了一聲,瞿先生。

厲深喝了一口豆漿,說,“你的員工似乎都有些怕你。”

瞿東陳不置可否,“怕我是應該的。”

厲深聽了這話忽然莞爾一笑,瞿東陳偶爾在他面前露出這種孩子氣的神氣都會讓他心生柔軟,哪怕很多年過去了,原來瞿東陳依舊是瞿東陳。

“你笑什麽?”瞿東陳問他。

“沒有。”厲深否認,眉眼卻依舊明朗。

兩人吃完早餐,瞿東陳才帶他去會議室,秘書走進來在瞿東陳的位子上擺下剛磨好的咖啡,瞿東陳叫住他,“厲主任的加糖加冰,不要太苦。”

話音未落厲深已然擡眸望向他,眼裏有明顯的情緒波動,瞿東陳要收回已經來不及。

秘書完全沒察覺到兩人之間徒然升起的尴尬氣氛,只是點了下頭說,好的,便退了出去。

瞿東陳沒有去看厲深,他斂目喝了一口咖啡,有些燙,有些苦。

他以為自己忘記了,關于厲深的一切,但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原來他是記得的。

此時偌大的會議室只有他們兩個人,厲深站在那兒望着他,他卻始終沒有與他對望,厲深淡笑了聲,移開了目光。

他想起很多年前,瞿東陳也是像現在這樣,記得他的喜好,記得他的每一個習慣,但他從未說起,直到後來,厲深才忽然意識到,瞿東陳當初給了他怎樣的包容。

那個人心眼小,脾氣壞,可他把他能給的溫柔,都給了自己。

是他沒有好好珍惜,是他朝三暮四對許穎餘情未了,等他意識到自己對瞿東陳的感情時,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他必須要逼瞿東陳走,無論用什麽手段。

所以他這一生都是在錯過。

厲深把頭望向窗外,平複着自己早已千瘡百孔的心。

開完會厲深就要走,瞿東陳卻站起身對他道,“你去辦公室等我一會兒吧,我這裏結束了我們一起去吃飯,”他看了眼時間,道,“馬上下班了,我還有其他事要跟你說。”

既然瞿東陳都留他,厲深便點頭道,“行,那我等你。”

秘書帶他往辦公室走,瞿東陳還留在會議室安排事項,路過電梯時電梯叮地一聲打開,厲深的視線與蘇然撞到一起。

“是你?”蘇然看到厲深先是一愣,随機眼眸冷了幾分,他說,“你來找陳哥嗎?”

厲深其實明顯感覺到面前的小孩對自己有敵意,心裏笑笑,他還是點頭道,“是的。”

蘇然聽到他回答也就轉頭問一旁的秘書,“陳哥在哪兒呢?我過去找他。”

“瞿先生還在會議室,要不你和厲主任一起到辦公室等他吧,瞿先生工作時不允許別人打擾。”

蘇然當然知道瞿東陳的規矩,他點點頭道,“好。”

厲深忽然有些想走,蘇然來了,瞿東陳當然要和他一起吃飯,要不是瞿東陳對他說那句有別的事情,厲深也不會留下。

秘書給蘇然倒了果汁,問厲深還是咖啡嗎,厲深搖頭道,“水就行。”

蘇然進了辦公室也沒理厲深,自顧躺在沙發上戴上耳機聽歌玩游戲,厲深站在落地窗前,有些微微走神。

過了一會兒,辦公室門被推開,瞿東陳大步走進來。

蘇然擡頭看到是他立刻露出個大大的笑臉,摘了耳機朝他跑過去,“你可算來了,我都快等睡着了。”

說完就仰頭在他唇上親了一口,動作親昵且放肆,絲毫不顧還有別的人。

瞿東陳下意識轉頭看了厲深一眼,眼裏亮光縮小,厲深依舊背對着他看窗外。

他把頭轉向蘇然,凝眉道,“不是讓你別來了?”

“我想你啊,好久不見你了,我偷跑出來的。”蘇然抱住他的腰笑嘻嘻的。

“我今天有事,你來了我也不能陪你,”瞿東陳說,揉揉他的頭發,“這樣吧,你先回去,晚上我再去接你。”

蘇然沒想到瞿東陳會趕自己走,有些生氣,“為什麽啊,你不是都下班了嗎,下班了為什麽不能陪我一起吃飯?”

“我有客人,”瞿東陳聲音淡淡的,“我保證晚上一定去接你。”

蘇然指着厲深問,“深哥就是你的客人嗎?你們本來就認識,我們三個可以一起吃飯嘛,我保證乖乖吃飯不插嘴,可以嗎?”

瞿東陳皺眉道,“走,我現在送你回去,”說着轉頭向厲深道,“你先開車去水闌等我,我一會兒去找你。”

厲深知道瞿東陳定是有話要和自己說,來回看了兩人一眼。

蘇然顯然是有些委屈傷心,但瞿東陳态度很堅決,聲氣又有些冷,所以他不敢再頂撞,只是偏過頭狠狠瞪了厲深一眼。

厲深無奈地笑了一下。

這小孩,敵意也太重了。

“你瞪厲深幹嘛?”瞿東陳自然也看到了他的小動作,擡着他的下巴和他說,“你別無理取鬧,我說過晚上去接你就一定去接,現在我送你回去。”

“不用你送,我自己會走!”蘇然賭氣地推了瞿東陳一下,跑出去了。

瞿東陳站在那兒心煩地皺了下眉,看到他拐過轉角不見了才轉過身對着厲深道,“走吧,別管他。”

厲深想開口問他要不要去追,但話到嘴邊又覺得不合适,自己一個外人沒理由幹預,所以只是點了下頭道,好。

瞿東陳帶厲深去的是個新開的店,店面不大,環境倒是很好,兩人要了個包間,服務員向瞿東陳報了幾個菜名,瞿東陳點了下頭,說,就這些。

兩人入了座,服務員又泡了壺茶,擺上新鮮的水果然後才掩門離開。

“今天帶你吃雲南菜,這個茶也是雲南的普洱茶,你嘗嘗,還不錯。”瞿東陳向厲深介紹着。

厲深點了下頭,一看茶杯做工就極其講究,有茶香萦繞鼻間,他端起來喝了一口,苦而不澀,舌尖回甘,确實是好茶。

他笑了一下,道,“我還以為喝慣了咖啡,你應該不喜歡喝茶的。”

“咖啡傷胃,我回來以後倒是寧願喝茶。”

自重逢後,兩人難得有這樣溫和的時刻,就像是兩個舊友,偶爾坐在一起吃一頓飯,聊一些瑣事。

這樣的時光,對于兩人而言,都顯得有些不真實了。

所以厲深率先打破沉默,他問,“你想和我說什麽?”他以為應該是工作上的一些情況,但沒想到瞿東陳說的是,“你其實早就找到許家榮了,是吧?”

此話一出,厲深頓時一驚。

“你也……”

瞿東陳點點頭,說,“我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情況,許穎那邊知道嗎?”

厲深喝了一口茶,頓了一下才道,“她知道,我是兩年前找到許家榮的,當時還是決定告訴她,她知道以後去看過他一次,回來以後就讓我不要告訴她媽媽,就當許家榮死了。”

聽到厲深這麽說後,瞿東陳也就道,“好,我明白了。”

看着面前的人,厲深五味雜陳,七年了,瞿東陳确實還是成長了,曾經那個指着他鼻子說我他媽不後悔的人在歲月的打磨中漸漸變得成熟穩重,他們彼此都有過固執輕狂,但七年過去,他們都變了。

兩人吃完飯在門口道別,瞿東陳卻想起什麽似的和他說,“對了,下周末我約曲波吃飯,你也來吧,到時候我把地點給你。”

“我……”厲深幾乎是下意識的開口拒絕,但瞿東陳卻打斷他,“一起來吧,就我和曲波的話,也沒什麽可聊的,太長時間沒見就會變得生分。”

厲深看瞿東陳是真心想讓他來,也不忍心再拒絕,只得點頭道,“行,你給我電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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