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章節

的手。

溫暖悄然滋生,盛裝在那些永遠彌補不上的缺憾裏。

成才站起來,陽光為他披挂了一身輝煌。從裏到外,有些不一樣的東西在蔓延。

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拓永剛的離開只是個開始,只不過別人再沒弄出過那麽大的聲光效果。集合報數的時候從實到四十二變成四十一、四十、三十九,每次和上一次的數字不一樣的時候總覺得有口氣沒呼出來,被砍斷了尾巴似的滋啦啦。袁朗像個不合格的羊倌,掄着皮鞭追在日有所虧的羊群後頭,在他的吆喝聲裏綿羊也憋着一股狠勁瘋跑頗有一撒半山坡的聲勢。一天又一天,便是成才吳哲也甚少有時間再去傷春悲秋思考什麽,漸漸沉寂漸漸習慣,生活本來如此此處即是安身處,想不了太多早上睜開眼攤在面前的就只有“今日”。

在暴雨傾瀉最猛烈的時候碩果僅存的二十八個南瓜從375狂奔歸來,真正一群落水南瓜稀裏嘩啦載波載浮。袁朗眯着眼觀望了半天,隔着暴雨騰起的一片片水霧,狙擊手出身的成才也沒看清袁朗的表情,只聽嘩嘩的雨聲裏那爛人懶洋洋的喊,“半天假,不許出基地。解散!”

解散。

收到命令的南瓜們傻愣愣的站在原地讓袁朗心情大好——

“耳朵都聾了嗎?!解散!解散聽見沒有!”

——袁朗嘴角眼角一起耷拉,齊桓你不要老拆我臺,他們多站一會兒也無妨的啊……

二十八個南瓜争先恐後往宿舍樓沖,成才覺得一馬當先的許三多神氣極了,可惜他跑的太快帶起一溜水花讓緊随其後本就濕透了的同伴飽和不能群情憤慨,為首的吳哲扯着嗓子聲讨“四十二你威武你霸氣你是豔壓群芳的彈塗魚!來呀哥幾個炖了他!”

暴雨壓下一片喧嘩,許三多總有萬夫莫擋之勇也難在無賴的人海戰術中翻身,被壓迫着壓迫着覺得事情有點不對,難得聰明一回喊着“放假了快回去休息吧”妄圖圍魏救趙結果聲東擊西被唱成了引狼入室徹底淹沒在人流中。

吳哲很沒義氣的打夠了太平拳跳出戰團,圍脖似的的挂在成才脖子上嘆氣表示本來就沒力氣現在徹底癱瘓了。

“你這叫欠。”成才掰開他的爪子連人一起丢開,除了吳哲成才還沒見過這號巴着自己可勁兒無賴一點沒有大兩個月自覺的。普天之下沒有比形式上是哥哥實際上是弟弟更令人郁卒的狀況,這麽看來究竟是誰一直在介意“被”大兩個月?

又下一秒,“弟弟”望着窗外磅礴雨幕冥思若賞,角色進入之快匪夷所思,成才不便打擾默默離開,一步跨出第一個跌入袁朗設計的突然閑下來何以适從的圈套。

五十三 島,半島。

雨來的兇,打在窗戶上轟隆隆的響,室內晦暗一片,吳哲詩情畫意夠了順手解救許三多,拎着毛巾臉盆晃悠進洗刷間成才早在那兒了。哥三個弄幹淨了自己趕着投胎似的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沖回寝室,吳哲第一個撲上床嘴裏嘀咕“天陰正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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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才看看被雨水打的嗡嗡震顫的玻璃疑惑,“就這你也睡得着?”

吳哲扭股繩兒似的和被子纏作一團好像一根大麻花,臉蛋在被子裏懶洋洋的蹭了蹭才回答他:“午睡時間,不睡覺還能幹什麽啊?”

被吳哲的從容舒适感染,成才鼓鼓腮幫子也爬上床,至于許三多,手離筆尖一寸遠眼裏書本一尺遠争分奪秒的寫日記,享受着那倆禍害模仿不來的情調。

成才磨蹭半天沒睡着,習慣性拿許三多練手解悶,“四十二,你寫什麽呢,我總覺得咱們這日子真沒啥可記的啊,要麽涉密要麽沒意思。”

“沒寫什麽。”許三多應聲,想想覺得像敷衍又補充:“我記日記,看上面的數字就知道日子過了多少天。”

“過了多少天了?”還沒睡着的吳哲無意識的追問。

“兩個月零二十三天。”一貫的許三多式認真。

“這麽說還有一個星期就熬出頭了?”吳哲一股碌爬起來趴在床上正式加入聊天行列,眼睛賊亮,這消息聽着可真讓人受用。

“嗯。”許三多悶頭應聲,和吳哲的神采飛揚形成鮮明對比。

“你不高興?”

“我還有十五分……”

“哎呦喂,我還有二十三分——”吳哲恨的直磨牙,還睡什麽睡立馬吓精神了,抓着床柱子死命搖晃,“上鋪的睡死了沒?你還幾分?”

成才猶豫要不要跟吳哲說實話,他還真怕這時不時就要忘點什麽事兒樂天派的大碩士被刺激的人來瘋——不過那不也挺好的麽?成才抿嘴兒樂,故作雲淡風輕的來了一句“四十五。”底下吳哲果然滿床打滾。

看許三多還是悶悶不樂,成才說:“三兒,你也別太擔心,最近扣分越來越少了他們的脾氣咱們也摸清楚了,不用那麽緊張,七天很快就過去了。”

“嗯。”和“成才哥”一樣,那聲“三兒”似乎也有神奇的魔力,許三多爽快的收起日記本爬上床,吳哲也不折騰了,三個年輕人老老實實聽着外頭雨聲。

足有半個多小時雨聲才漸漸小下來,對面許三多面朝牆躺着,成才探頭往下看,吳哲摟着被子睡着了,于是蹑手蹑腳下床,穿好鞋剛一擡頭迎面遇上黑白分明的眼吓了一跳。

成才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許三多點頭壓低了嗓子問他幹什麽去。

“悶得慌,出去轉轉。”

看那小孩巴巴的眼神,成才覺得自己特多餘的問了一句你去嗎?

蹑手蹑腳二人組溜出宿舍,被露天的沁涼一撲倆人一起打了個激靈,猛吸了兩口清新濕潤的空氣,四肢百骸一陣通透。

樓道裏空蕩蕩的,隔着幾個門的宿舍裏依稀人聲,光線依舊不好,許三多扯扯成才袖子,成才沒回頭,說:“我也覺得咱倆像是要去作奸犯科的。”

但他倆還真不是作奸犯科的,要轉也是去開闊的地方轉,一出樓門成才就有了方向,許三多純屬漫無目的跟着走。

每天跑上N圈的訓練場這會兒正熱鬧,一幫老A踢足球,呼呼喝喝的聲音在雨後竟有點悠遠潤澤的意思,莫名覺得身體跟着活泛起來。

成才看見了齊桓,齊桓往他倆這邊看了一眼沒搭理。啊,不找他們麻煩成才就謝天謝地了,他才不指望這幫老A會帶他們玩兒——放眼望去根本就是足球比賽橄榄球打法純湊樂的人數嘛。

地上全是積水,唯一露出水面的是庫房門前延伸出的臺階,汪洋孤島似的顯眼。

成才踩着水過去,渾不在意的就地一坐。

氣氛就在他從許三多身邊經過的一刻沉郁起來。

安慰你的人其實比你更需要被安慰,他笑着,可怎麽看都覺得有隐衷,或苦澀或淩厲都沉在眉梢眼角的瀾淵裏。許三多能察覺他最細微的情緒變化可大多數時候搞不清他在想什麽,從小到大成才太多次像現在這樣看向遠方,遠方有多遠?一定很遠很遠,遠到許三多不理解,渴望那樣存在于虛無缥缈中的地方有什麽意義。遠眺,從年幼時滿臉純真熱烈到長大成人後眼睛裏漸漸騰起雲絮一般的迷茫,成才始終保持着這個姿态仿佛與生俱來至死方休,于是喜歡看着腳下堅實大地的許三多,沒辦法看到一段別樣人生的山高水長。

“你過的還行嗎?”許三多斟酌出個還不錯的句子,有關心,有詢問,很好的表達了心意也完美略過他所不知曉的部分。

成才常笑,不笑的時候也少見像現在這樣薄唇抿的鋒利如刀,他說,沒啥行不行的,這跟新兵連一個樣。

新兵連,士兵們的唐古拉。

那一段時空的成才躍躍欲試,那一段時空的許三多滿懷希冀又誠惶誠恐。

成才有點後悔提起它來,他以為許三多會想一個人想到快要痛哭。

事實上許三多只是短暫的沉默。

成才疑惑又釋然,想想也是,從新兵連到老A,花三年時間走完尋常士兵一輩子走不完的路,承擔得起這樣急劇壓縮的經歷,他不該小瞧了每一個人。

許三多的新兵連還有人讓他沉默,那自己呢?

他第一次見到他,都沒來得及多看別人一眼就被他的意氣風發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在一段新生開始的時候,最初的夢想在這裏萌芽。

是他的閃閃發亮讓成才确信,軍營就是自己想要的地方。

為了他守護的那扇門裏洩出的榮光,一條路一直走,總有一天會抵達。

夢想就是看清夢想本身。

太執着于腳下的路,因為它通向彼岸,所以沒啥不一樣,你展現的價值将決定你去往何方。

尊重,友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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