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果然, 真正的強者——哪怕突遭厄運腿短了臉圓了眼睛大了,不能輕易微笑因為一笑就會漏出虎牙——總而言之,無論變成什麽模樣, 都會引來無數小弟追随。

人類最強的男人麾下, 沒過多久,就聚集起了相當大數量的跟随者。一個個将他奉為偉大領袖, 誓死效忠, 指哪兒打哪兒絕無二話。

真是可喜可賀啊, 即使“偉大領袖”本人并不需要跟随者, 但另一個方面, 能産生如此明顯的響應效果,便說明,他自身的威懾力并沒有消失,還是有——

“……”

“這群鼻涕都還沒擦幹淨的小屁孩兒小弟我要來幹啥,倒過來給他們當保姆嗎”

“想得美,滾!”

結果并沒有人滾。

自發聚集起來,要給埃迪當小弟,誓死擁護大哥的這群人——平均年齡算下來, 還不到十歲。

幾乎百分之九十九的“小弟”就如埃迪所形容的那樣, 鼻涕挂着都好沒擦幹, 全是五到十歲, 光着腳丫滿田地亂跑的豆芽菜似的小鬼頭。再誇張點,就連三四歲還不懂事的真正的小屁孩也要跟在大部隊的後面,哇哇叫着磕磕絆絆地追着跑。

當然了, 這裏面還是有年紀稍大的特例。

在埃迪一眼望見這些頂着一張張被風吹得紅彤彤、似乎還沾了不少泥巴的臉,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看的小鬼,一口血湧上喉嚨口之前,站在最後面顯得鶴立雞群的某道身影及時映入眼中,讓他——頓時被氣得更慘了。

“埃利克哥哥!”

“大哥!”

“埃……埃……埃埃哥哥!今天我們要去哪裏玩呀?”

“噓,不要着急,一會兒就去玩啦。五郎,先安靜下來聽我們的埃利克大人說話哦。”

嗯,對,就是這個在所有奶聲奶氣的咋呼聲音裏,顯得最為突兀的少年的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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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鬼們吵吵嚷嚷擁擠作一團,說着“哇呀呀今天去哪裏呀哦吼吼埃利克已經是我們的領袖了我們都聽埃利克的”的時候,也是這個少年笑呵呵地附和,然後一本正經地舉起了手——

“請務必讓我也加入!”

埃迪:“你加個屁。”

天草滿臉驚訝與不解:“啊!怎麽會!為什麽只有我不能加入?”

“少裝無辜。”這段時間,埃迪已經徹底看穿天草四郎是個什麽樣的人了。

善良,溫柔……差不多是真的。

天真,單純,想要讓身邊的所有人幸福……差不多也是真的。

這小子夠聰明,在某些無傷大雅的時刻喜歡頂着一張無辜又茫然的臉,悄悄搞點小動作,開點小玩笑——這一點也是真的!

所以,埃迪被小鬼們嘩啦啦一下子包圍時的第一反應,就是這絕對又是天草小鬼搞出來的事兒。

“不,你誤會了,我真的什麽都沒做。埃利克,在你心中我到底是什麽奇怪的形象啊……”

當着衆“小弟”的面,“小弟”之一天草四郎被“大哥”單獨拎出來批評,這讓他相當受傷。

不過,即使被誤解了,他還是不會跟埃利克介意的。

“……”

埃迪被這小子眨一下眼就讓亮閃閃的兩只眼睛變得黯然無光的技能給噎了一下,一時還分不出來,天草是真的在黯然失神,還是裝的。

然而,也就噎了這一下。

他才不管天草是真的傷心還是裝的委屈,直接毫無客氣地質疑了過去:“如果不是你搞的事兒,這群小鬼會一大早上就突然跑過來纏着我?簡直莫名其妙,我可不記得自己幹了什麽值得他們找我當大哥的事啊!”

天草與他對視,果然從埃利克的眼裏看到了坦坦蕩蕩。

“我确實什麽都沒有做啦,剛才看到你被孩子們圍着,才好奇地走過來。唔,這樣的話……”

他托腮,神色嚴肅地沉吟了起來。

“埃利克,你真的沒有幹什麽讓孩子們崇拜你的事嗎?按道理來說,不可能的呀。”

“沒有!”埃迪一口咬定,那語氣比剛才更加強硬,臉上也浮現出了好幾分不耐煩。

“咦,真的嗎?”

“廢話!”

“真的——真的真的嗎?之前沒有見過這些孩子,沒有跟他們說過什麽話?”

“當然沒——”

“……”

“……”

“哦,這麽一說,好像還真見過。”

之前如此坦然堅定地說出的話全都當做沒說過,他是不會為此說抱歉的。

這不是撒謊,而是确切發生過的某件事在他看來并不需要記憶,所以,印象裏根本就沒有這回事兒,得深入回憶才想得起來。

埃迪很是理直氣壯地回憶了一下,終于——

“還是沒覺得我幹了什麽值得在意的事情啊!”

天草:“……”

天草:“沒事,我直接問孩子們就好了。”

他這個十四歲的少年和一群普遍不到十歲的矮個子小孩兒們站在一起,年齡和身高都差了這麽多,明明應是相當不合群的,可事實卻證明,天草四郎的親和力強大到連不懂事的小孩兒都能征服。

先前還吵嚷不停的小鬼一聽他說話,就都不鬧了。天草在裏面挑了幾個年齡較大的孩子,問他們為什麽忽然就要追随“埃利克大哥”了。

消停了不到幾分鐘,這個問題一出,不止被挑出來的那幾個孩子,其他的一群都争先恐後地蹦跶了起來,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埃利克超——厲害!!!”

“我們都看到了,他昨天只用了一只手——噗!哔哔!啪啦!就把那個那個嘩啦啦!砰了!”

“那個那個,就是那個呀。還有哦,埃利克哥哥能嗖嗖嗖——噌一下就飛起來了!”

砰砰砰轟轟轟嗖嗖嗖——還摻雜了各種神奇得根本聽不懂的拟聲詞,從詞彙量匮乏的小孩口中說出的,就是這麽一些奇怪的描述。

埃迪一個字都沒聽懂,原因是要被炸開鍋似的噪音給吵暈了。一扭頭,卻發現還是一臉嚴肅的天草聽得津津有味,時不時還點一下頭。

“哦,這樣啊。嗯,明白了。”

真難為天草如此辛苦地從邏輯性極差的童言童語中提取到有用的信息。

也真難為埃迪……不,這本來就是毫無自覺的他惹出來的事情。

“埃利克,你還真是……”

“啥,你想說什麽!”

天草輕輕扶了扶額頭,嘆了一口氣,心裏卻沒有多少無奈,反而是不能浮于面上的強忍的笑意。

鑒于埃迪完全想不起來自己到底做了什麽好事,才導致了今日的結果,那就通過天草整合出來的零零散散的信息,還原出昨天才發生的幾個小小片段。

哦,對,先補充一下前情提要。

之前就曾經提到過,這是一座相當偏遠,自然也相當落後的小城。

除卻城主和寥寥些許貴族,生活在城中的絕大多數都是農戶。生活水平不高,也沒有多少條件去私塾上學,農家的孩子給家裏幫忙做活後的空閑時間,能用來打發時間的娛樂形式就少得可憐了。

這裏的小孩玩的都是格外古老的游戲。

比如說蹴鞠。當然了,踢的是用的幹草捆成的相當簡陋的球,場地也非常随意,就是自家門外的小壩子。

還比如,撿一些圓圓的小珠子,幾個人趴在地上,把自己的珠子彈出去撞別人的珠子。好不好玩暫且不說,這個游戲費時間又費精力,在地上趴了老半天,爬起來的時候腰酸背痛,衣服還要弄得很髒。

好了,這就是前提。

時間是昨天,埃迪被強行套上了天草母親和姐姐們親手裁出的新衣服。

這一大塊布料拼成的衣服松松垮垮,只有一條腰帶束起,長得可以遮到腳腕,連褲子都不用穿了。

埃迪非常不習慣,但是,看在顏色是他要求的黑色,沒有加入太奇怪的圖案花紋,他勉勉強強穿了,踩着同樣也很不習慣的草鞋出門溜達。

天草小鬼不在家,一如既往地不知道在城內的哪個角落向人伸出援手。埃迪肯定是不會去找天草的,在路上看見了另說。他大搖大擺地把別人家的住房屋頂當做暢通無阻的大道,踩得長年經受雨水侵蝕的木板嘎吱作響,竟也沒人從下面擡起頭,讓他趕緊下來。

今天的天氣很好,非常适合曬太陽——這好像還是埃迪複活之後,第一次久違地享受陽光的照拂。與前一次的時間跨度,真是有足夠漫長的一千多年了。

然而,在他轉了半天,終于選定了一個陽光最充裕的地方之時,有格外刺耳的、絕對會影響他好好睡午覺的聲響仿若帶刺一般咋呼呼地傳上來,立時吸引了他的注意。

又尖又細,時不時摻雜幾聲更加刺耳的激動的尖叫,果然是小孩子的聲音。

剛躺下的埃迪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初時還打算忍一忍,等底下的小鬼們閉嘴之後才安心地睡。

可結果,卻是變本加厲。那些小孩子似是在玩游戲,還是玩到最開心的時候。

又一聲尖叫響起了。

但跟前面的不同,這次不再是激動,而是猝不及防的驚呼。

“砰——”

一個圓形的物體在半空中劃出了一道淩厲的弧線,在小孩們呆若木雞的目光注視下,仿若瞬時破開了天際。

本來在地上踢得好好的球,不知被誰用錯了力,踢歪了方向,竟是徑直往天上——房頂上去了!

不出意外的話,接下來只會出現這一種結局。

球落到了房頂上,憑他們的小胳膊小腿別想爬上房去取。如果運氣差一點兒,球沒有卡在頂上,而是飛得更遠一些,砸到了什麽人或是砸壞了什麽東西……

那就完了,他們絕對會被自家大人逮住暴揍一頓。

所以說,方才那異口同聲的尖叫裏包含的除了震驚,其實也還有對未來的“恐懼”。

耳朵豎得尖尖的,小鬼們還墊着腳昂着腦袋使勁兒地望。很快,如預料一般的悶響傳下來了。

可是,那又不是球砸在房頂發出的——

唰。

埃迪手一擡,把一個圓溜溜的東西抓在手裏,擡起眼皮一看。

“這什麽玩意兒。”

他坐起來,頗為不耐煩地往地下一看,卻是正好對上了好幾雙瞬間變亮的眼睛。

——對上這眼神,确定就是對的人……呸!

應該說,拟定安然曬太陽睡午覺的計劃,在正式實施之前,意外加入了幾個插曲。

插曲一:

“啥?要我下來和你們一起玩?玩什麽,這一坨草……這一個球?不要,球還你們,我要睡覺了。”

“吵死了!!!鬧什麽鬧,不就是一個球,有什麽好玩的……行吧行吧,我就随便陪你們玩一小會兒,随便踢一腳……”

“…………啊,飛得都看不見了。”

“哭……這就哭了啊?!我第一次碰這種東西,沒有直接把它弄得粉碎就很不錯了,你們還……”

“好了煩人的小鬼,我去給你們找!找回來行了吧。”

插曲二:

“哼,這不就找到了麽,竟然還敢質疑我。喏趕緊拿去。”

吧唧吧唧。

“好像踩到了什麽東西,等等……喂!怎麽又有小鬼嚎啕大哭了啊!”

“你說啥,這幾顆灰得顏色都看不出來的圓珠子是你們的玩具?可是它們現在已經變成渣了。哦,對,我踩的。呃……”

“真是頭疼……好啦,給你們重新做幾個不就行了。”

随手捏出了幾顆拇指大小的冰球,“用這些湊合一下,絕對比你們剛才玩的堅固,過幾個小時才會化,也夠你們玩了,就是稍微涼了點,忍忍吧。”

……

也不知是陰差陽錯,還是真有這麽倒黴,在完全沒想到的情況下,埃迪連續幾次把玩得正好的小孩子欺負哭,一陣頭疼之下,又只好絞盡腦汁把小孩子們哄好。

他找了球,做了冰珠子,還順手撈起了一個跟同伴嬉笑打鬧不小心一頭栽進深井裏的小屁孩兒。

還是那句話,埃迪本人對這些發生在午覺之前的“插曲”并沒有在意,過了就直接忘了。

可那時候,伴随着插曲進行的驚呼,卻是一聲比一聲嘹亮,一聲比一聲感情豐富。不需多做解釋,就能聽出其中蘊含的情緒轉變。

——哇……

——哇!

——哇!!!

驚訝哇。

崇拜啊。

語無倫次呀。

在大部分孩子心裏,對“埃利克”本來是有些許畏懼的。

孩童還沒有大人那般成熟的心智,想法尤為簡單。因為埃利克是突然出現的,而且長得比他們在小城裏見過的所有人都好看,不會讨厭他,但下意識地就不敢靠近。

結果,就因為今天的這一出,那本就只有一層的距離一下子咯嘣破碎,完全不存在了!

他們也真是單純,壓根不覺得埃利克小小一只——嗯,至少比在場的許多人小得多——就能一腳把球踢出百米開外,徒手一捏就能捏出冰塊的能力超乎想象,已經不屬于正常人的範疇。

他們就是覺得埃利克太厲害了,已經可以和他們的四郎哥哥擺在同一條水平線上去崇拜。

——綜上所述。

這就是埃迪今天一出門,太陽還沒曬到,就被小鬼們一窩蜂團團包圍要他帶着玩兒的來源始末。

埃迪:“……哦。”

“我居然只能和你小子擺在同一個位置嗎!”

唉,唉唉,第一反應怎麽是這個呀。

天草暗笑,領悟到了埃利克對自己被強行拉低水平這一點相當在意,很體貼地給他送上了臺階:

“不不不,埃利克比我厲害多了。這是事實,只不過他們還不知道啦。”

“呵,小鬼。”

“所以埃利克,請一定要将我收為侍從——我真的發自內心地崇拜你呢。”

這番話來得恰到好處,言語又分外真摯,雖然遠不足以讓傲慢的男人動心,但讓他神色稍緩,不跟小鬼們一般見識還是綽綽有餘的。

啊,綽綽有餘……為什麽會餘下那麽多?

只要稍稍觀察就能看得出來,埃利克其實很喜歡小孩子——排除他自己就是個小孩子這一點。

他不會真的跟不懂事的孩子生氣,甚至還會容忍孩子們的吵鬧和折騰。

……嗯,真好呀。

天草一點也不為自己沒有被包含在“容忍”的範圍而失落,反而格外高興。

因為這樣才能感覺到,他對埃利克的了解越來越深了。這當然是好事。

“好啦,既然情況都弄明白了,那我們就一起玩吧~”

說出這話的人自然還是天草。

在埃迪答應收他為小弟之前,這個“小弟”就非常自覺地站出來為“大哥”減負,将帶着一幫小孩子玩耍的艱難任務擔在了自己肩頭。

他很輕松地就将孩子們的注意力吸引過去,說,帶他們玩——啊啊,就捉迷藏怎麽樣?

适合一大群人一起玩,就是對抓人的那一個“鬼”來說辛苦了點。這麽一來,被蒙住眼睛留在原地,數一百聲才能解開布條四處找人的“鬼”就只能是天草了。

“一,二,三……”

“……九十九,一百——都藏好了嗎,我來了哦!”

等天草解開蒙眼的布條,向四周張望時,空地上就只有他孤零零的一個人。

孩子們不見了,許是都藏去了看不見的角落。

埃裏克也沒在。

可天草抓着布條,望向天邊正散發着溫暖光亮的太陽,卻是,又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

昨天少睡的那一個小時午覺,總算在今天彌補回來了。

埃迪枕着自己的胳膊,舒舒服服地躺在某個位置正好的房頂上,光是看他合眼後的面容,就知道他此時一定心情輕松。

然而,這麽一個怡然自得的下午,卻總是會突然冒出一道屬于他人的聲音。

“找到你了哦。”

埃迪也不睜眼,只淡淡道:“我可沒參加你們的幼稚游戲。”

“哈哈,跟游戲沒有關系。”天草說:“我是來接你的。”

“是時候回家啦,埃利克。”

為了能夠離躺在屋頂的埃利克更近,他借來了梯子,一步一步踩上來,才伸手抓住房檐,讓自己的臉能夠露出來。

“再不回去的話,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就會擔心你在外面迷路,要發動兄長和姐姐們一起出來找你了。”

“那只是你的家。”

埃迪的話音還是如此冷淡,不過,天草卻看見他睜開了眼。

從眸底顯出的金色似是在那一瞬間與陽光的餘韻交映,更為耀眼。

“還要和我套近乎嗎。還是說,你,就這麽想做我的小弟?”

天草毫不猶豫地道:“是啊。我不久前就說啦,發自內心地崇拜你,所以——”

“能接納我嗎,埃利克?”說着,他就笑了起來。像是已經篤定了,埃利克一定不會拒絕。

這種提前就确定的預料未免過分自信了。

但,因為是天草表現出來的,竟意外地并不惹人讨厭。

“……”

“遇到過送上門來找麻煩的,自己送上門來要當我小弟的,你還是第一個。”

“怪人。傻子的腦子果然有問題。”

天草笑着接道:“那就當我真的是個笨蛋好啦。”

“哼。”

不知想到了什麽,埃迪的态度沒有先前那般冷硬了。

他問得很直接:“目的呢?對着我這個樣子,你還真的說得出‘崇拜’來。到底想幹什麽,不要想隐藏,說來我聽聽。”

“目的啊……”

天草似是很認真地思索了半晌:“說起來稍微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我其實……”

“就是想名正言順地了解埃利克——這個目的可以嗎?”

說不隐藏,他就真的完全不隐藏了。

“因為我是傻瓜,想出這麽一個笨拙的辦法也可以理解的吧?另外,也是因為埃利克讓我覺得很神秘,你內心的強大甚至可以讓我忽略你的外表,仿佛在與一個可以指引我,讓我有所成長的特別的人物對話。”

“所以。”他的語氣鄭重了起來,對上那雙似是不禁帶起一絲驚訝的金眸,也讓自己的雙眼能夠傳達出內心切實的意圖。

“可以嗎?”

心跳莫名地加快了。

明明就是單純地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沒有別的意思……

天草很緊張。

畢竟,在此之前,浮現于心的情緒從來沒有像最近這樣豐富過。

“還真是個傻子啊!”

埃迪脫口而出,但很顯然,天草的這番出于真心的傾述,很大程度地讨好到了他。

要是換成以前,類似的這種誇他的話,他就算賞臉聽了,也不會被打動。

然而,陡然縮水到自己都不願接受的這副模樣,有人真心實意地誇他,還說透過這弱小的外殼看到了他無比強大的本質——

沒想到這小子一副老實樣子,口才還挺好的啊。

嘴花花的,不過——

……唔,還算有眼光。

“咳。想當我的小弟,就要做好被壓榨的心理準備,一般人可是當不了的。”

“心理準備嗎,我明白了。”天草認真地點頭:“除了心理上的準備,還需要別的什麽……比如說行為上的準備嗎?”

埃迪頓了頓,毫無破綻地移開了視線:“這個嘛……暫時沒有。你還要通過我的考驗,才能正式成為小弟。在此之前,不用想那麽多,能不能通過還不知道呢。”

天草握拳:“好,我一定會加油的!”

埃迪:“就算通過了也別高興太早,你頂多算是二號小弟,在你之前,還有……”

“啊,還有我的前輩嗎?”

這一次,天草等了好一陣都沒能等來埃利克的回答。

他直接在長久的無聲沉默過後岔開了話題。

“好了,小弟候補。你剛剛說什麽?該回去了?那就趕緊走……喂!”

天草是踩在木梯上的。

可是,就在埃迪說話的期間,他從別人那兒借來的這個梯子許是年代有些久遠,抵在地面的那一端竟有些不穩。

天草剛往下退了一步,整個梯子便陡然往下一滑,異變就發生在這一刻,完全不給人反應的時間。

天草只來得及:“我——哇啊!”

下一秒,他就要和猛然滑落的梯子一起撞到牆上去,再重重地自由落體——

“……”

“……”

沒有掉下去,也沒撞上牆。

因為在關鍵時刻,從房頂伸來了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後衣領。

天草:“……得救了。”

埃迪:“所以說。”

“我要你這個估計還是只會給我添麻煩的小弟有什麽用呢?”

被埃迪提着衣領,整個人在半空懸着搖晃的天草再度陷入沉思。

沉吟着,他小聲說:“體力和戰鬥方面,我大概派不上用場。但是……”

“我可以給你穿衣服,梳頭發。晚上可以給你蓋被子,說起來,埃利克晚上喜歡踢被子的習慣得糾正一下才行啊。對了,我還可以——”

埃迪:“閉嘴吧你。”

他差點就要克制不住地松手,把這個窺到絕對會成為他黑歷史的畫面的小鬼滅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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