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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耳又冗長的鈴聲于沉悶的校園高空響起,偌大的校園頓時像水被投入滾燙的油鍋,一瞬間炸開。

闫亂拎着文具袋最後一個走出考場,拿了自己放在考場外桌子上的手機,把飛行模式關了,然後灌進口袋。

走廊裏剛結束考試的學生擠來擠去,講話聲嗡嗡嗡的,都在交流下午的考試,闫亂沒人交流,只有口袋裏不停震動的手機。

“嗡~嗡~嗡~”

太多信息了,不過闫亂現在不打算看,實在是太冷了,闫亂把口罩戴上,只露出一雙眼睛,雙手插着口袋朝外走。

天色微黯,靛藍裏透着些青,空氣幹幹的發冷。學校裏路燈都開了,暖色調的,光很亮,闫亂盯了那路燈幾秒,并沒有接收到絲毫熱度,照樣冷得發抖。

一直走到這個學校的某個交叉路口時,闫亂停住了腳步,除了冷,他又遇到了第二件不太順利的事。

他不太知道怎麽出去,這學校有點大。

可是現在拿出手機導航,那肯定很冷。

“你好。”

沒等闫亂決定好自己下一步該做什麽,就被一個女孩喊住,是一路上盯着他看卻不多敢叫住他的,闫亂垂眼看她,那女孩站在自己跟前,長得很甜,圓臉圓眼睛圓嘴巴,闫亂第一眼就看到她裙子底下的光腿,應該很冷吧。

“我和你同一個考場的,你也是考導演的,對嗎?”那女孩沖闫亂笑,闫亂沖她點點頭。

“我能加你的微信嗎?”女孩眼底有些羞澀,但還是大方地說:“之後我們可以互相交流報考學校的信息。”

闫亂站着不動,女孩覺得他可能要拒絕自己,表情開始難堪,闫亂一雙眼睛露在外面,黑黢黢的,裏面沒什麽情緒,顯得冷酷。

“太冷了。”五秒後闫亂開口,女孩不知所措地擡頭:“什麽?”

“太冷了,找個有空調的地兒加吧。”闫亂覺得自己的牙都快打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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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也不算北方,頂多不那麽南,怎麽能這麽冷。

三分鐘後,兩個女孩和闫亂坐在了這個學校裏的一家奶茶店裏,雙方順利加上了微信。

奶茶店很小,只有兩張桌子,裝修得簡約大方,以灰白色為主,牆壁都是透明玻璃,能看得到人來人往的外頭,寒風蕭蕭,路人疾走。

“我叫林淨,還報考了播音,你呢?”

女孩主動和闫亂攀談,本以為是個高冷帥哥,沒想到挺熱情的,還請她喝奶茶。

“闫亂,我只報了導演。”

闫亂吸溜着奶茶裏的珍珠,終于掏出手機,點開微信,閱讀自己那長長的一排未讀欄。

“哦,這樣啊,那你除了F藝還報名了別的學校嗎?我有報A影和X戲。”

女孩聲音很好聽,是塊學播音的料。

闫亂的目光落在手機屏幕上,最上面一條消息來自培訓機構的常老師。

14:34

闫亂,你楓大的表演差一名進複試,讓你爸給我打五萬塊錢,我幫你通通路子。

14:58

人呢?又睡過頭了?

15:39

那我先跟你爸說。

16:22

我幫你去走關系了,你醒過來之後回我消息。

17:58

你明天記得回楓市,後天要參加楓大表演複試。

闫亂皺了皺眉,臉上透着些戾氣,坐在他對面的女生噤了聲,頓了頓又小心翼翼道:“那......你忙吧,我先走了,以後微信聯系哦。”十秒後,闫亂擡起頭,人呢?

闫亂撇了撇嘴,低頭,繼續一邊吸溜奶茶一邊看消息。

下一條是班裏一個叫陶澤的男生發過來的。

16:12

兄弟,我跟王貝貝告白了,她說她一直喜歡的是你,為什麽誰都喜歡你啊?你能不能把她讓給我?

16:22

我真的很喜歡她,她還說你答應跟她談戀愛了?你不是在跟校花談戀愛嗎?難道你腳踩兩條船?

16:30

在不在在不在在不在?

......闫亂沒接着看下面闫羅漢發來的消息,而是直接找到了王貝貝的微信,給她發了條消息。

“分手吧。”

從闫亂剛發過去的消息往前翻,就是前天王貝貝一長串的告白,最後是:“能不能和我在一起?”

當時闫亂回她:行。

算算時間,兩人當了整整四十八個小時的異地戀情侶呢。

闫亂切回未讀列表,下面就是闫羅漢的消息了。

16:02

你們老師說你表演初試沒過啊?錢我打過去了,他還說你整天睡覺?這不行的啊,醒過來給我回電話。

......

闫亂忍住心中的不爽,給闫羅漢回了消息:“別再給他打錢了,他不靠譜,我今天下午在考試,沒睡覺。”

頓了頓,闫亂還是沒忍住又發了兩個字:傻.逼。

闫亂雙手插兜,坐在位置上默默生氣,此時奶茶店門上懸挂的鈴铛響了,又有人進來了。

四五個人魚貫而入,将奶茶店另外一張桌子圍坐得滿滿當當。

“我查到了我查到了!我X戲的表演二試過了,啊啊啊老師我愛你!”

女孩子的聲音非常激動,邊上有個男生附和:“這有什麽,我A影的表導大滿貫!褚老師讓我報的第一場,不然第二場有好幾個童星,我肯定過不了!”

闫亂低了低頭,放下手裏的奶茶,重新戴好口罩,靠到椅背上,離那桌近了些。

褚時雨審視了一圈自己的幾個過于興奮學生,四兩撥千斤地打擊:“刷人最多的就是三試,你們現在這種浮躁的狀态我可以說百分之九十會被刷下來;現在都給我收收心,下午的考試來複一下盤,導演的分鏡頭改編都寫出來了嗎?”

沒寫出來。闫亂在心中默默回答。

“寫了!老師你押題好準,改編的真的是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我整張卷子都寫滿了!”

女孩子依然激動,甚至站了起來:“老師我給你點個奶茶吧,老板,我點一杯半糖烏龍拿鐵,再拿一杯熱巧。”

烏龍拿鐵不好喝,闫亂心想。

原來那首那麽長的詩是張若虛寫的,張若虛是誰?闫亂又想。

接下來這群人的主題就是表達對他們那位老師的崇拜之情,押題準、培訓到位、報考明确......

那位老師和闫亂背對背坐着,所以闫亂只能聽到他不高的聲音,聽着很舒服,聲線有些沙,但并不是那種抽煙過頭造成的暗啞,更像是本身就帶了一種柔軟的啞澀。

“嗯,你們先回酒店吧,我還要等他們戲文的面試結束一起走。”

半小時後,這老師把那幾個叽叽喳喳的學生支走了,奶茶店除了老板,就只剩下闫亂和那位老師。

三分鐘後。

“我們談談。”

聲音低沉,但磁性很足,卻還裹着些青澀,非常好聽。

褚時雨根據聲音對這個突然坐到自己面前帶起一陣風的男孩下了第一個判斷,剛剛這男孩一直坐自己後面一動不動,他以為人家睡着了。

褚時雨看到男孩把黑口罩拉了下來,只罩住一個下巴,褚時雨從下巴往上看,嘴唇、鼻子、眼睛、眉毛、再到額頭,每一寸都像下了比常人要用力十倍百倍的心思雕琢出來的,那唯一被口罩罩住的下巴,大約也是完美的。

“談什麽?”褚時雨的打量只花了一秒,男孩甚至都沒有發現,因為他似乎在發呆。

闫亂慌亂地低了下頭,罵了句卧槽,心說為什麽人家的培訓老師不像自己的老師那樣胡子拉碴邋裏邋遢鼻歪眼斜肥頭大耳?

他怎麽那麽好看?!

闫亂收拾好表情擡起頭,再次和這個長着一雙鳳眼的老師對視,佯裝冷酷鎮定:“你是藝考的培訓老師?”

褚時雨點頭,男孩一雙眼睛很大也很亮,眼珠黢黑,像個深淵,但非常幹淨。

“你培訓什麽?”闫亂表面上繼續保持冷酷,但是裝得有點過,像是在質問褚時雨,褚時雨也不反感,繼續回答:“表演、播音、導演,藝考考的我都培訓,我有一個自己的培訓機構。”

“有辦學資質和執照嗎?”闫亂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問這個,大約是他覺得直接說我想到你這兒上課顯得特別谄媚特別上趕着。

這下褚時雨倒是愣了,他又打量了兩秒闫亂,挑眉問:“你是便衣?”

看起來就像個營養過剩所以快長到一米九的未成年啊。

“不是,随便問問。”闫亂被褚時雨一反問氣焰便弱了,他撇嘴:“你教得好嗎?”

褚時雨終于大概明白了這個男孩想做什麽。

“我只教導表,教得...應該還行吧,其他專業我會請合适的老師來交,你不是來藝考的嗎?”

藝考結束就不用再學專業了,專心學文化課等高考就行,再說這時候再學,其實不大來得及了。

闫亂點點頭:“我是來藝考的啊。”

“那你是幫弟弟妹妹咨詢的?”褚時雨一時迷惑。

“就幫我自己。”闫亂講話硬邦邦的,他才不要說出自己今年肯定考得很差這種事,他覺得這個老師一定能收到自己的腦電波的,一定能。

褚時雨和這個帥氣卻有些奇怪的男孩對視了五秒,終于點了下頭:“嗯,你想咨詢什麽?”

“你那裏怎麽上課的?”闫亂問得很寬泛,因為他自己也沒想好應該從哪裏問起。

褚時雨又停了五秒,才說:“我有一份我們機構的宣傳資料,我發給你,裏面寫得很詳細。”

“好,那我加你微信。”

“打開Airdrop我空投給你就可以。”

兩人同時開口,第一個不願意加自己微信的人出現了,闫亂決定再好好打量一下這個老師,眯起眼打量的同時默默打開了自己的Airdrop......

“你的手機叫......亂亂愛心怡99??”褚時雨努力克制住自己想皺眉、想笑出來的欲望,忍着古怪把搜到的離自己最近的手機名字讀了出來。

“對啊。”闫亂點頭,是他其中一個女朋友改的,那女朋友是闫亂的一個學姐,本來闫亂還不知道手機可以改名字,學姐升了大學,擔心闫亂在高中裏沾花惹草,就把他手機名字改了,向其他女生宣示了主權,但也沒用,闫亂照樣桃花不斷。

這麽清爽帥氣一大男孩,怎麽......褚時雨覺得自己不能對這個男孩産生偏見,忍住胡思亂想後點點頭,把資料發了過去。

“好好看,有不懂的問我,亂亂愛心怡99。”褚時雨看着男孩收到了那份資料,饒有興趣地調侃,男孩擡頭看了他一眼,沒什麽表情,但眼睛裏明顯不樂意,嘴角扯了扯,不過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重新低下頭看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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