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過去闫亂的生活裏只有父親、學校、足球和未曾謀面的母親,從此以後多了一個對于他有些陌生的名詞,女朋友。
他的第二個女朋友是在高一下學期,那女生是個轉學生,非常高調,明知闫亂有女朋友,卻還是對闫亂展開了狂轟亂炸的追求,帶飯、送飲料這些都是小兒科了,在闫亂還是無動于衷的時候,她直接把闫亂堵在了男廁所裏,說不答應她就不放他走。
闫亂其實可以拒絕的,但那一刻他仿佛回到了一年前的夏天,胡可蔓也是這樣,如果不答應她,就從樓上跳下來。
那個女生沒有胡可蔓極端,但還是威脅闫亂了。
闫亂當時沉默地盯着女生,盯了快一分鐘,不知在想些什麽,直到女生都有些慌了,闫亂突然開口:“好。”
後來的女朋友們來得就比這兩個要輕易許多,只要告白,闫亂就會說“好”。
當每個人都以為闫亂是個随便的花花公子,他們對他的幻想便慢慢被磨滅,然後失望,有女孩受不了要跟他分手,而和他在一起的,也必須接受闫亂三天兩頭多一個女朋友的事實。
闫亂會陪女朋友逛街、會送禮物、甚至當有些女朋友傷心難過的時候他會陪着、會安慰。
但闫亂自己知道,他誰都不喜歡,他感到惡心。
從去年十一月離開古塔去全國各地進行藝考的時候,闫亂就再也沒回胡可蔓的消息了,他沒有制定過任何甩掉她或冷落她的計劃,他只是單純覺得逃離了學校、逃離了某些枷鎖。
胡可蔓的信息他設置的是“消息不提醒”,所以看不到、不回複,太正常了。
回到教室後闫亂打開手機,看自己長長的未讀信息欄,胡可蔓的未讀信息數量十分驚人,所以排在最前面。
闫亂壓根沒點開,直接把和她的對話框删了,雖然過不了幾天,這個對話框又會出現,又會因為信息量巨大而排到前面,但闫亂也只會一次又一次忍着反胃删掉。
褚時雨恢複得沒有想象中快,快三個星期才完全好,醫生說顱內血腫本身就不容易好,更何況每周末褚時雨還要給學生上課,特別費腦子。
闫亂心中有愧,所以在機構不僅承擔了管理其他學生的職責,早功的人數清點和遲到記錄全都由他來做;在上課之外,他也幾乎對褚時雨寸步不離。
“闫亂,我真的已經沒事了。”午休時間,褚時雨下樓買咖啡,闫亂跳了一上午的舞,午飯都沒吃就跟着褚時雨下去了。褚時雨有些頭疼,倒不是嫌煩,主要是他從來沒被這樣當成重點保護動物過,闫亂在機構對褚時雨的愛護讓其他同學覺得褚時雨似乎是得了絕症而沒有告訴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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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我陪你去。”闫亂一本正經,眉頭微蹙,觀察着四周。褚時雨的表情有些垮,他哭笑不得地看着闫亂:“闫亂,你跟我說實話。”
闫亂一顆心突然“噗咚噗咚”跳了起來,耳根子慢慢變紅,褚時雨頓了頓,聲音顫抖:“不是吧......”
闫亂下意識撇過目光不敢和褚時雨對視,褚時雨凝了凝神:“是不是醫生跟你說了我的什麽病......你沒告訴我啊?”
本來褚時雨是開玩笑的,但看到闫亂這樣慌張躲閃的反應突然也緊張了起來,該不會自己真還查出了別的更嚴重的病吧?
闫亂愣住了,他沒想到褚時雨會這樣想,他只是擔心褚時雨可能發現了自己對他某些朦胧的、說不出來的情愫,所以才變得緊繃。
褚時雨看着闫亂的眼睛,目光發緊,瞳孔微顫着:“沒事,你說,我承受得住。”
“不是。”闫亂着實松了一口氣,甚至笑了下,他覺得胡思亂想的褚時雨好可愛,可愛得讓闫亂想揉一下他。
于是,在褚時雨還擔憂地盯着自己時,闫亂突然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摸了摸褚時雨的頭,頭發很軟,熱乎乎的,頭很小,乖乖的。
等等?我在做什麽?
......兩人站在樓下廣場四目相對,氣氛突然變得古怪起來。
“你......你幹什麽?”褚時雨嘴唇抖了抖,話都說不連貫,他覺得詭異,十分詭異,闫亂一定有事瞞着他。
闫亂剛剛度過一劫,又因為自己的沖動讓自己陷入了更尴尬的局面,在五秒鐘的緊急頭腦風暴中,闫亂終于清了清嗓:“你有頭皮屑,我幫你撣掉。”
褚時雨:???
“那邊有個便利店,我去幫你買一瓶去屑洗發水。”闫亂覺得自己仿佛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脈,完全不給褚時雨說話的機會,話音剛落就邁開長腿朝馬路對面的便利店奔去。
留在原地的褚時雨茫然地看着他的背影。
我有頭皮屑嗎?褚時雨反思,以前也沒人說我有啊,而且我天天洗澡,不會吧?那上午上課的時候學生們豈不是都看到了?
不一定,可能不多,只有闫亂看到了。
褚時雨擡起頭看從便利店風風火火走出來、手裏還提着一瓶藍色洗發水的闫亂,眯了眯眼,腦中突然蹦出一個危險的想法,不如,我把他滅口吧。
“老師,去屑洗發水買來了。走,我們去買咖啡。”深覺自己機智的闫亂還不知道自己這時候在褚時雨的腦子裏已經有了好幾種死法。
兩人買了咖啡便回了機構,這時候外賣也到了,闫亂拿着外賣到褚時雨的辦公室裏一起吃。褚時雨慢悠悠從咖啡袋子裏拿了一杯出來,遞到闫亂面前:“給你的。”
闫亂擡起頭,受寵若驚地看着褚時雨,褚時雨沖他挑眉:“你沒午休,我擔心你下午沒精神,順便也給你買了一杯。”
“謝謝老師。”闫亂接過咖啡,喜滋滋地在褚時雨的目光裏打開吸管**杯子,然後猛吸一口,臉色立刻變了。
冰美式,三份濃縮,不加糖。
造謠我有頭皮屑,苦死你。
褚時雨悠悠然坐下:“喝不慣?”
闫亂面色如土,一口苦到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的咖啡含在嘴裏,卻還是堅挺地搖了搖頭。
褚時雨看了闫亂幾秒,眼底劃過一絲笑,對他道:“吐了吧,那是我的。”
闫亂愣了愣,生生把一口咖啡咽了下去。
褚時雨又從袋子裏拿了另外一杯奶咖出來:“這是你的,焦糖瑪奇朵,一點都不苦。”
說着褚時雨就把闫亂跟前插着吸管的冰美式拿到自己面前,對着闫亂剛剛吸過的吸管吸了一口,面不改色地放下,擡頭看眼睛漸漸睜大的闫亂,朝他擡了擡下巴:“那杯是甜的,沒騙你。”
闫亂覺得渾身的血液“轟”一下全都沖進了腦子,他沒碰那杯焦糖瑪奇朵,而是轉身跟觸電了似得撒丫子跑出褚時雨的辦公室。
間接接吻!間接接吻!間接接吻!闫亂一路上沒帶停留地沖進洗手間,腦子裏是剛剛褚時雨咬住綠色吸管的畫面,他的嘴唇好軟,輕易就被吸管頂出一個形狀,然後上面柔軟的粉色肌肉吮了吮,黑色的咖啡浸潤了他的嘴唇,通過唇縫沿着他嘴唇的紋理溢了出來。
闫亂狠狠深呼吸,幾乎快把肺管子呼出來,想把胸前的一團灼氣排掉,讓自己平靜下來,但沒有絲毫用處。
“草!”闫亂低聲咒罵了一句,把腦袋塞到水龍頭下面,打開水閥嘩嘩沖洗着腦袋,他和褚時雨間接接吻了,褚時雨一點都不在意也不排斥,他還要把那一整杯咖啡喝光,也就是說,還要間接親自己好多好多下!
闫亂根本冷靜不下來,他渾身都在躁動,每一個細胞都在跳舞,腦袋被冷水沖了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現在他更是不能回去看褚時雨繼續喝咖啡,會繃不住當着褚時雨的面變成癡漢的,雖然他好想看!
闫亂找了個隔間滅火,盡管滿腦子都是褚時雨的嘴巴、盡管自己的喉結不停滾來滾去,唾沫咽了一口又一口、盡管某些不安分的地方他媽的這時候還在添亂......
闫亂在隔間裏整整坐了十分鐘才稍微平靜了一點,他捋了兩下自己的胸口,站起來準備出去,手剛碰到隔間的門鎖,門口突然有腳步聲響起,闫亂下意識停住動作,如果褚時雨這時候來洗手間看到滿頭都是水的自己,該怎麽解釋?不行,不能出去。
在闫亂停止開門後洗手間響起了熟悉的聲音,是白錫望,聲音透着不滿:“這裏總可以了吧?”
闫亂松了口氣,又準備開門出去,突然另一個聲音響起:“嗯......”
是夏珂,盡管只說了一個字,但闫亂還是能聽出來。
“我把門鎖了,沒有人了。”白錫望的聲音突然變沉,但總讓人覺得怪裏怪氣。
闫亂皺了皺眉,他們要幹什麽。
“唔......”是夏珂從嗓子裏發出的聲音,而後是人的背部被抵到牆上的聲音,再是淩亂的呼吸、低喘、吸氣聲、衣料摩擦的聲音......
剛剛經歷了人生中第一次間接接吻而狂喜到快爆炸的闫亂在隔間裏瞠目結舌,so,他們在做什麽?他們為什麽不先檢查一下每個隔間裏有沒有人?
......
闫亂又淩亂地在隔間裏坐了五分鐘,思考的焦點很快從白錫望和夏珂居然偷偷摸摸談戀愛,變成同樣是高中生,為什麽他們可以活色生香成那樣,而我卻還在為一個間接接吻欣喜若狂?
果然是有對比才會有傷害,闫亂臭着一張臉想,外頭還他媽不消停,闫亂心中羞憤交加,還夾雜一點屈辱,他憋悶地吸了口氣,突然石破天驚地開口:“你們好了沒啊?我腿坐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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