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金絲線
殿外吹來的風帶着些煙火的味道,嗆得層層金絲簾叮叮當當晃個不停。
她單手撐在床上,臉上還有些沒睡醒的模樣,羊毛的毯子從身上滑落,露出胸前一塊塊拼圖似的皮膚。
明明是少女的臉,身體卻已經是千瘡百孔。
這一幕到底是灼傷了他的眼,他撐着從地上站起來,走過去将地上的衣服拾起,嘆了口氣,将袍子披在她身上。
她老老實實坐着,等他替她把衣服穿好,才理了理頭發,從床上下來:“沒什麽事,我先走了。”
他站在原地愣了半晌,他想過她的各種反應,卻沒想過經過那麽慘烈的死亡,再見面時她會淡淡地用這麽句話,平靜得好像他就是樹根上的一泡狗尿。
心思剛動,身體已經動了。
潘多拉低頭看了眼抓住她手腕的大手,問道:“有事?”
一口氣梗在心口,不快的感覺是這麽陌生,他手上使力,語氣不自覺有些不滿:“你就沒什麽別的想和我說?”
她慢慢擡起頭,在昏暗的燭火中對上他的眼:“你想我和你說什麽?”
塞在心口的氣越來越多,他手一收,把她拉近一步,另一只手順勢抵住她的背,啞着嗓子問:“三千年了……你就沒什麽想說的?就不恨我騙你?就不想問問我為什麽要騙你?就不想說一說這三千年你又是怎麽過的?”
燭火爆了爆,她搖了搖頭,無甚興趣:“不想。”
抽出手,理了理頭發,轉身就走。
還有三步的時候,聽到身後有極快的腳步聲,她提起裙子,快走了兩步,剛伸出手去,還沒碰到大門,覺得身上一輕,被扛了起來。
他腰上圍着的裙子太長,走得又太急,還沒到床邊,腳下應景一絆,兩個人一起摔了下去。
慌忙中她在空中胡亂一抓,抓住一把金穗子,就聽“嘩”的一聲,長長的金絲撒了兩人一身。
Advertisement
身上的男人很重,她幾乎是手腳并用把人推開,剛走了幾步,腳腕上一緊,被人從後面扯住,膝蓋磕在地上,很疼。
她扭過頭,發現那男人把圍在腰上的裙子摔散了,此刻身上纏了不少金絲,看起來越發神聖,也越發猥瑣。
他将将從地上爬起來,一只大手壓着她的腳腕,另一只手伸過來将她壓在地上。
一拉一壓間,兩人身上的金線越纏越緊,他有些微醉的臉出現在她上方,壓在她肩頭的手又加了幾分力:“阿夜,和我說句話。”
她側頭避過垂下來的金絲,索性也不看他。
手上又加了幾分力,他似是真的怒了:“怎麽,連看都不願看我一眼了?”
她不耐煩地掙了掙,不耐煩地甩下一句話:“放手。”
不耐煩的态度激怒了這位荒唐了三千年的神祗,他用膝蓋壓住她亂動的腿,低聲道:“我什麽時候要聽你的了?”
忽然下身一疼,是她膝蓋頂在在他兩腿中間,那架勢和他當年在奧林匹亞殺死死亡之鷹,沒啥兩樣。
那一下真是沒留一點情面,他疼得整個人都痙攣了,手上猛一使勁,就聽“咔”的一聲,有什麽碎了。
等他回過神來,地上的少女一張臉已經和羊毛地毯差不多顏色。
他趕忙松手,卻見她赤裸的肩頭一個殷紅的五指印,想那骨頭竟是被他生生捏碎了。
他一時愣了,連下身的疼都顧不上,傻乎乎地跪在地上,看着她單手撐起來,磕磕巴巴憋出幾個字:“我不知道你……我以為你還是原來的……”
她單手拉過黃金的長袍擋在胸前,冷笑一聲:“你不知道什麽?不知道我這個泥做的玩意兒也是有血有肉的?是不是?是不是如果我用的還是原來那副身體,你會和從前一樣把我拆了玩?和從前一樣用火燒用水泡?和從前一樣指望一具碎成千萬塊的身體還能自己拼拼湊湊找回來?”
她剛才一直沒說話,現在一口氣說了許多,琥珀色的大眼睛就這麽撞進他目光中,大片大片的水澤在臉頰暈開。
她 沒有擦淚,只是看着他無措的臉,繼續說:“我在湖邊等了你一整天,所有人都跟着火神殿下走了,只有太陽車從天的一頭走到另一頭。它的輪子每滾一下,我都覺 得自己下一刻就要被燒死了。我從前不會覺得熱和疼,可是那時卻知道自己在一點點裂開,我看到有煙從胸口的裂縫裏冒出來,卻聞不到那個味道......二十 五次......二十五次我走到湖邊,只想着跳進去算了。可是看着湖水,我就想起你答應要烤魚給我吃,想起你說了要來接我......然後我的肚子爆開 了,泥巴濺了我一臉......我沒有辦法,只能拿了胸上的泥巴補。我那時只是想着,不管怎樣,我總要等到你來,和你說幾句話,問問你想要天火,為什麽不 直接和我說呢。”
她伸出右手,“嘶”的一下,竟是把左肩上的皮生生扯了一塊下來,露出底下血淋淋的骨骼肌理:“我花了三千年,靠 着沾在我身體碎片上的神族的腐骨爛肉,借着風、借着海,一點點把自己聚了起來。我回到聖山,才發現火神殿下根本忘了我這麽個東西,事實上,根本沒有人在找 我......主神見到我給自己造的新身體,覺得十分有趣,才命他們教給我許多東西......”
她苦笑一聲:“只可惜無論我做什麽,在你們眼裏都不過是一個沒靈魂的玩意兒,一團被随意玩捏的泥巴。”
她說着,再一用勁,竟是要把整條手臂都撕下來。
手腕被人急急抓住,眼前一黑,是那個滿口謊言的男人跪立起來把她擁進懷裏。
似是怕碰着她的傷口,這一下抱得很松,她的耳朵被壓在他赤裸的胸口,那裏面砰砰之聲震得她一側臉頰發麻。
他單手替她擦了擦臉,下巴尖抵在她頭頂,聲音模糊不清:“別說了。”停了一會兒,又說了一遍,“別說了。”末了商量道,“你哭一哭,心裏能好受點。”
話音剛落,只覺得胸前一股熱流,她肩膀聳動,将臉埋在他胸口無聲地哭起來。
那淚水比天火還燙上幾分,他被燙得好一陣子不能反應,只能伸出手罩在她血肉模糊的肩頭,用神力慢慢修補着。
修 補骨頭這事不比修泥巴,很快他頭上就沁出了汗珠,可流在他胸前的淚水還在淌,他另一只手揉了揉她頭頂的頭發,嘆了口氣:“神族的生命太過漫長,他們已經習 慣了安逸享樂,自私、自大、懶惰、殘忍......反之,人類只有短短數十年的生命,卻比大部分神族活得都要努力。他們沒有神力,卻能夠狩獵比他們更大的 野獸;他們沒有天賜的食物,卻學會了耕種;他們沒有火,卻學會了抱在一起取暖;他們沒有千百年的生命,卻繁衍得比所有神族加起來都多。可是......” 他眼神清醒,哪裏還是那個醉生夢死的先見之明,“只要神族存在一天,人類早晚要成為諸神之亂的犧牲品。你降下的那一場火,不但結束了神族漫長的統治,也為 大地帶去了希望......”
他收緊手臂,指腹撫過她背上猙獰的斑駁,聲音在金絲帳中輕輕回蕩:“那一天我沒去,是怕我會阻止你。”他聲音沉沉,好似在心中釀了千年,“我早知道你會吞下火種,也早知道你會跳進聖湖。這件事上,我沒有阻止你,是我欠了你的。”
夜 風帶着些熱氣沖進來,吹得金絲簾叮鈴作響。這位從來都把一切算計在心的神祗,閉上眼長出一口氣:“阿夜,我知道你會回來。”他搖了搖頭,“我知道,卻還是 覺得這三千年太長了。”他話鋒一轉,攬着她肩頭,“這三千年來,人類有了火,已經和從前大不一樣。等你傷好了,我帶你去看看,我們找一個海港,每天買了新 鮮的魚烤來吃—自從有了火,他們可是能自己做鹽巴了呢。”
就在他落下最後一個字時,懷裏的人停止了抽泣。
半晌,她“咯咯”笑了,從他懷裏擡起臉來,那笑顏如花的面容上,哪裏還有一點哭過的樣子。
她看着他詫異的臉,挑起嘴角:“愛神殿下說得不錯,不管多沒良心的男人,都怕女人的眼淚。可惜我當時太蠢,沒有對着你哭上一哭,白白受了這三千年的罪。”
他的臉色幾乎是一瞬間蒼白:“你......”
潘 多拉呵呵一笑,單手将他推開:“你說的那些,我早知道了。我在大地上飄蕩了這麽久,難道不知道這幾千年來,你先見之明私底下為人類做了多少事?我便是再愚 昧無知,到現在也該搞明白自己是為什麽死的,也明白這世上讓人念念不忘的愛情,不過兩種,不是對方好得不得了,就是兩人在一起的日子久得不得了。我當時不 過是一個什麽也不會的傻子,見到大人您的次數數得過來,怎麽就會入了您的眼?”
她冷笑一聲,托着胳膊站起身來,只聽“咔”的一 聲,竟是生生把那條耗了他許多神力才修好的胳膊又捏碎了:“你說到這份上,下一句是不是又要诓我再為你的寶貝們出一份力?讓我看着這世上最後一支神族被天 火燒了?你當初也是沒想到吧,我都被砍成那模樣了,卻還記不能傷了你的族人,竟陰差陽錯地讓一支神族活下來了。這些年來你過得不好吧?時刻算計着要滅了你 的身邊的每一個人吧?”
她彎下腰,鼻尖貼着他的鼻尖,好像說悄悄話一樣:“普羅米修斯,我不是你的阿夜。潘多拉的眼睛你用了三千年,現在也該物歸原主了。”
說話間,只聽“轟”的一聲,殿門被撞開。呼嘯的風吹滅了滿殿燭火,他二人擡起頭去,卻見一人身披白裘,長劍抵住手中舞姬的咽喉。
埃庇米修斯的影子被遠處的火光打到兩人面前的地面,他那和先見之明相似的長眼睛,在看到她血淋淋的胳膊時跳了跳。
他将手中的舞姬扔在地上,轉向正從地上慢慢站起的普羅米修斯,目光避過他被金絲纏繞的裸體,高聲道:“兄長,放了她。”
少女一愣,忽然轉頭用只有他二人能聽到的音量說:“你看,我三千年前就說了,你們兄弟倆一點都不像。”
同類推薦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