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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方平是社區醫院的一名退休醫生,今年六十八,有兩個兒子,都繼承了他的衣缽,大兒子在社區醫院,小兒子的市立醫院,兩個都很孝順。
老人家喜歡弄花逗鳥,晚年生活過得很惬意,職業原因加上心态好,身體一直都很健康,看上去不過六十出頭的模樣,精神得很。
可是,一個月前小兒子忽然消失了,雖然第一時間報了警,但這都快一個月了,還是沒有等到兒子的消息,鄭方平和老伴兒急白了頭,擔憂日益加深。
鄭方平看了眼躺在床上虛弱的妻子,覺得再這樣下去,別說希望日漸渺茫,就是他們夫妻都快要被逼瘋了。他拍拍床邊坐着的大兒子鄭世軒,眼神示意他跟自己出來。
鄭世軒小心翼翼地向後推了推椅子,跟着父親走出了卧室,關上門還不忘放輕聲音:“爸,怎麽了?”
鄭方平重重地嘆了口氣,這場意外把他板直的腰壓彎了,整個人沉浸在連日來的擔憂和與日俱增的絕望之中,再沒了往日的精神,他沉默了一會兒,說:“我再去警局一趟,問問有沒有什麽進展,你媽醒了就勸她吃點東西,喝碗粥也好。”
“爸,要不我去吧?您也去躺會兒。”鄭世軒擔心地看着滿臉倦容的父親,心中深知,就是有了消息,恐怕也只會是壞消息,他怕父親第一個聽到,承受不住。
鄭方平搖搖頭:“躺也睡不着,我親自去才安心,放心,我撐得住。”說話間牙齒摩擦到口腔裏的幾顆小水泡,針紮似的刺疼。他拿起桌上涼透的搪瓷杯子,看了眼裏面漂浮的茶葉,仰頭喝了好幾大口,緩過心下那陣不安,向鄭世軒擺擺手:“我問問就回來。”
***
陸聿揚今天休息,由着PIO就他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正式職員,整個部門就跟着一起休了,不過他還是約了簡霄午飯後去論壇上的地址走一趟,畢竟這件事不盡快解決,不知道還會牽連出多少麻煩來。
陸聿揚猜測,血應該是對方在那人剛死的那陣子偷來的,那會兒正好是陰陽交接,這血印出來的手機才能落入活人手中。陸聿揚摸不透對方做這事的目的,但能讓劉小曼輕易躲過鬼差,不會是省油的燈。
回過神來,陸聿揚捏了捏掌心的硬幣,把它随手塞進兜裏,轉而摸出鑰匙。
因為家裏多了兩只偏愛食人間煙火的麒麟大人,陸聿揚的三餐沒法從簡了,他一早去菜市才回來。
鑰匙剛插進鎖孔,徐青初家的門先一步開了,出來的人是柯丞,鬼上身的後遺症加上割腕失血,他臉色還不是很好,看起來有些精神恍惚。
“徐道……徐影帝今天有安排嗎?”陸聿揚偏頭往門後頭望了望,他其實是想問徐道長現在起床了沒的。
昨天晚上他盤問完劉小曼,轉身坐回沙發上正要和徐青初探讨兩句,沒想到他一直以為在凝神細思的徐青初其實早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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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略低着頭,腰挺得倍兒直,雙手虛握成拳搭在腿上,湊近一瞧,眼睛雖然閉着,但神情完全沒有絲毫破綻,若不是他呼吸綿長,加上陸聿揚盯着他看了好半天都沒反應,根本想不到他睡得還挺沉的。
看他這樣,陸聿揚有些哭笑不得,他能理解徐影帝拍戲剛回來精神不濟,但怎麽也不至于當着這麽多外人的面兩眼一閉就睡着吧?該不會徐道長那份本職工作太過吃香,才忙得沒空睡覺?
不管怎麽說,從側面看着徐青初長得逆天的睫毛,陸聿揚實在是伸不出拍醒他的那只手,反正他心裏只剩一個念頭了:這玩意兒冬天能盛雪嗎?
柯丞愣愣地看着陸聿揚,好半天才想起這位曾有一面之緣的鄰居先生,他毫無血色的臉上露出一個純良的微笑:“陸先生,哥今天沒有安排,正在書房看書,你找他有事嗎?”
說話間,柯丞面上的笑容倏爾一獰,陸聿揚不着聲色地挑挑眉,從手裏提着的袋子裏拿出一顆橘子,隔空抛給他:“劉小姐,這橘子挺甜,嘗嘗?”
“柯丞”手忙腳亂地接住橘子,陰沉着臉,幽幽地說:“是他自己說要報答我救命之恩,主動獻身的。”
話剛說完,柯丞表情又是一變,他呆愣愣地眨眨眼,随即反應過來,不好意思地笑笑:“哦,是我說的,這是劉小姐的遺願,我想幫點忙。”
“你不怕她耗盡你的陽壽,徹底鸠占鵲巢?”
柯丞搖搖頭:“她要做早做了,不至于等到現在。”
陸聿揚挺意外,還以為是個傻白甜,看來不是,畢竟混跡娛樂圈的,多少還有點腦子,而且徐青初的本職似乎沒瞞着他,兩人關系應該不錯。
見陸聿揚沒再說什麽,柯丞指了指身後未關的門:“我得走了,你要進去找他嗎?”
陸聿揚想了想,低頭看了眼手上提着的從菜市場買回的菜,笑着說:“算了,也沒什麽事。”
話雖這麽說,等到最後一道魚頭豆腐湯出鍋之後,陸聿揚還是忍不住敲開了隔壁的門。
門打開,剛和開門人打了個照面,看到對方臉上嚴絲合縫地貼着一張蠶絲面膜,陸聿揚的下巴登時就松了。
這個冷冰冰的男人竟然在敷面膜!他還公然頂着面膜來開門!
相對于陸聿揚的一臉震驚,徐青初的表現十分淡定,他從容不迫地揭下臉上的蠶絲面膜:“最近皮膚有點幹,柯丞推薦的,補水。”
“……哦。”
靠臉吃飯,理解理解……但TM就是瘆得慌。
看着眼前這位外表淩厲,眼神卻很無害的男人,素來心思坦蕩的徐道長,忽然有種無所遁形的煎熬感,不過也是,心裏藏了點什麽,确實坦蕩不起來。他面色無波,略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問道:“有事?”
“徐道長有意飛升嗎?”
陸聿揚問得很認真,徐青初聽不出他的話中意,輕輕抿了抿唇,也很認真地回答:“我還不想死。”
沒料到徐青初會蹦出這麽一句話,陸聿揚一愣,當場笑出聲來。
他是個長相頗有少年感的男人,二十六歲的年紀,單看五官會覺得他是個痞痞的帥學長,但那眼角微揚的眼眶裏卻鑲嵌着一對清澈、坦率的眼眸,一笑起來,眼睛會彎成一條有一點兒弧度的細縫,嘴角勾得恰到好處,潔白整齊的上下牙輕輕咬在一起,像是波濤大海裏暈起的一片漣漪,感染力強到能把笑意擴散到別人臉上。
明明是個挺世俗還城府不淺的男人,笑起來卻給人一種天亮了的感覺,這算不算犯規?
不過陸聿揚的笑容終究沒能擴散到徐青初臉上,與好友游錦言的沉穩內斂、進退有度不同,他是實打實的天性薄涼,鮮有情緒波動,通常也只會藏在心裏,面對陸聿揚自然也是如此。他面上不動,沉默着看着陸聿揚笑,眼睛像是一口深遂的古井,不跳進去根本探不到底。
面對徐青初的冷淡,陸聿揚笑意不減:“我做菜比較清淡,嘗嘗?”
徐青初這才注意到他腰前系着的圍裙,又是一陣沉默。
陸聿揚很有耐心地看着他,不知怎麽的,忽然生出一種放長線釣大魚的期待感。
“好。”徐青初點頭。
喲嗬,大魚咬鈎了。
陸聿揚嘴角笑意加深,側着身伸手大大方方地做了個“請”的姿勢:“歡迎。”
本以為只是多雙筷子多張嘴的事兒,沒想到上了桌就完全不是這碼子事兒了。
陸聿揚夾在阿沅和徐青初之間,向對面的林琳擠眉弄眼,無聲地問道:“你們認識?”
林琳吃人嘴軟,這幾天下來心裏頭對陸聿揚已經沒那麽膈應了,不過面上還端着,架子忒大地細細品了品湯,才勉強向他搖搖頭。
不認識?
陸聿揚斜眼瞅了瞅左手邊的阿沅,又瞅了瞅右手邊的徐青初,不禁汗顏,初次見面同桌吃飯都能吃出冰渣子來,這算不算是天生的犯沖?
見徐青初放下筷子,陸聿揚趁機開口打破尴尬:“吃得慣嗎?”
“嗯。”徐青初擡眼看他,補充道,“很好吃,謝謝。”
這一瞬間,陸聿揚心底油然生出一種莫大的滿足感,給徐青初盛湯都樂呵呵的,連帶着有點口不遮攔了:“有空多來,你喜歡吃什麽,我都能給你琢磨。”
話一出口,桌上幾人同時頓住了,陸聿揚反應過來也收不回來了,默默把湯送到徐青初面前,暗自反思自己這滿嘴的別有居心是不是太明顯了?
“好。”
“不準!”
徐青初和阿沅同時開口,氣氛霎時變得劍拔弩張。
阿沅氣得額頭上的角都冒出來了,氣呼呼地盯着徐青初,緊緊握着勺子的手在桌上直抖,他冷冷地說道:“你居心叵測。”
陸聿揚頓時有種被戳中了脊梁骨的尴尬,忍不住瞄了徐青初一眼。
居心叵測……好吧,他是有點小心思。
徐青初似笑非笑,沒有說話。
林琳打了個響指,煞有其事地說道:“可能是異性相斥!”
異性個球兒!
陸聿揚眼角一抽,剛想找點什麽堵住她胡說八道的嘴,褲兜裏的手機突然響了,嗲嗲的女聲成功酥掉了林琳一身的雞皮疙瘩,陸聿揚卻似是樂在其中地跟着哼了兩聲才接起電話:“喂,簡霄……我很快就到,嗯?什麽?鄭昊軒他爸找上門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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