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完璧歸趙

一、

以疲累為由，影一和齊梁進入房間暫且休息，片刻之後再來大廳議事。端木淩意和帝姜無事，也就候在外面，心情各異。

剛關上房門，影一再忍不住，俯身吐出一口血來，身子一歪就要倒下去。

齊梁忙攙住她，關切道：“怎麽樣？要不要緊？”

影一搖搖頭，又咳出一口血，低聲道：“沒事，還撐得住。果然被先生猜中，大長老後面有人指點。眼下怎麽辦？”

齊梁扶她坐下，思慮片刻，道：“珠兒當年聽從大長老指使，做下錯事，以至于淩霄閣權力旁落。那人欲借大長老之手控制珠兒，控制淩霄閣，從而控制整個江湖。權勢之争古來已有，很正常。但我總覺得哪裏不太對，隐隐有種不安的預感。”

影一盤坐，阖了眼調息着。

齊梁誠懇道：“眼下局勢不明，珠兒孩童心性，難擔大任，容易給那人可趁之機。何況這位子本就是你的，完璧歸趙理所當然。希望影護法勿再推辭，不然淩霄閣危矣，江湖危矣。”

影一沉默良久，道：“你有何打算？”

齊梁笑道：“如果你用得着，我願效犬馬之勞，待一切平息，我帶她離開。如果你能獨自處理，我則立刻帶她離開，再不問這江湖事。”

影一長嘆：“她會恨你的。”

齊梁苦笑：“我這是為她好，将來她會明白的。”頓了頓，他又道，“既然影護法應允，事不宜遲，明日一早，梁依計行事，廢舊立新，将閣主之位雙手奉還。”

影一搖頭：“容我再想想。”

齊梁勸道：“沒人比你再合适了，何況這也是當年老閣主的意願。”

影一不語，半晌，忽然道：“端木先生救了我，救命之恩無以為報。”

齊梁不以為然：“此言差矣。以你的功力，即使當年端木川不出手相救，你也能活下來。我堂堂淩霄閣閣主屈尊做風傾殿護法，為他效力多年，縱使有恩也早已償清。”他冷哼一聲，“難不成端木川還想讓你一輩子做他們的影護法，這算盤打得未免太過精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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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一凝眉沉思。

齊梁狡黠一笑：“若你接任閣主一位，也就同他門當戶對。你想啊，淩霄閣閣主和風傾殿殿下結為連理，到時定能避免接下來的兩門派紛争和人員傷亡，成為流傳一時的江湖佳話。”

齊梁又道：“說不定兩派能就此融為一派，壯大我淩霄閣實力，也不枉當年老閣主對大人的苦心栽培。”

影一緩緩睜開眼，露出倦怠的神色，輕嘆道：“這些年，我想了很多，閣主之位，虛名而已。江湖紛争，與我何幹。既然離開了，真的不想再回來。”

目光茫然，她又道：“不瞞先生說，我想着一輩子做影護法也沒什麽不好。暗處寧靜，日光喧嚣，我寧為靜取暗，也不願走在日光之下聽這喧嚣擾人心神。”

勸說不成功，齊梁很激動：“大人豈可為一己之私，棄江湖千萬性命于不顧？古人雲：天命有常，惟有德者居之。天降大任于是人也，理應當仁不讓。何況幕後那人尚在觊觎淩霄閣，觊觎整個江湖，以珠兒性情豈堪重任？曼殊，今若不取，後必為患！”

二、

齊梁和影一走出房間時，天際已露出魚肚白。城內的大火相繼被撲滅，叛逆者的累累屍骨也正運往亂葬崗。

其餘作壁上觀的分閣主們正馬不停蹄地趕往淩霄閣主樓，向閣主宣誓效忠。

帝姜和端木淩意等在大廳中，兩人各懷心事，誰也不說一句話。

“吱呀”一聲，房門打開。影一率先行出，齊梁緊随其後。

這時有屬下在門外彙報，句句铿锵：“大長老說有話對閣主講，關于方死刀，請閣主示下。”

帝姜看了一眼齊梁，見齊梁點頭，才道：“帶上來。”

不多時，一位斑白須發的老者被帶入大廳中，他舉止之間猶見昔日威嚴神色。向前跪下，他沉聲道：“成王敗寇，我無話可說。但是，無論誰坐閣主之位，我淩霄閣都将是江湖中的王者。此次觍顏面見閣主，無他事，只是想在臨死之前再為淩霄閣做最後一件事。”

帝姜道：“何事？”

大長老道：“将方死刀交于閣主。此刀威力非常，望閣主能用此刀将我淩霄閣輝煌再續，一統江湖，我死而無憾。”

帝姜道：“帶路。”

大長老和淩霄閣護衛在前領路，帝姜四人在後。

沒多久，一衆人進入一處只容兩人并排行進的秘密甬道中。

齊梁和影一走在一起，影一淡淡看了大長老一眼，爾後目光轉向齊梁，似有疑問。

齊梁靠近，低聲道：“小心有詐。”

影一點點頭。

帝姜和端木淩意走在最後。眼見前面兩人交頭接耳，狀極親密，端木淩意雖然吃醋，但也分得清孰輕孰重，所以并不太放在心上，轉而玩味着剛才大長老的言行舉止，輕聲笑道：“你們淩霄閣怎麽連做叛徒都這麽冠冕堂皇義正言辭，風傾殿自愧不如啊。”

帝姜臉色蒼白着：“他平時不是這樣。不知道為什麽這次說得那麽好聽。”

端木淩意猜測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帝姜臉色一下白如紙，再不開口了。因為她看見了齊梁說的話。兩人之前在淩霄閣受制于大長老，周圍處處有大長老的眼線，于是有些機密計劃既不能寫出來，也不能說出來，子高想出一法，即讓她學着讀他的唇形變化來明白他的意思。

她覺得這種夾縫中的生存之道簡直是對她這個閣主的侮辱，她寧可戰死，也不想這樣活着。所以總不肯認真學，她學了半年多，也只記住了丁點兒。

她其實并不笨，只是性情懶，懶得學習，懶得思考，懶得看人眼色。今日她凝神認真看子高唇形變化，竟靠着之前的記憶，看懂了子高的話。

她的子高對影一說：萬一有事，你先退開，珠兒擋着。

那種難以言喻的心痛又湧上來，疼得人幾乎受不住。貝齒咬上唇瓣，幾乎将唇咬破，她只覺心中一腔怒氣無處發作，在肺腑之間亂竄着，撞得人不僅心痛，連整個身子都在痛。她覺得自己堅持不下去了，她很想大哭一場，想質問他為什麽，或者扭頭走開，再不見這兩人。

但她沒有這麽做，克制自己的情緒也是一種本能。她之前怒氣上來，動不動就出手傷人，并不是不能忍，而是不想忍。有人傷害她，她則加倍奉還，這也是一種本能，自我保護的本能。

可是，這人是子高，她怎麽能傷害子高？所以她只能忍下去。

從影一出現開始，子高眼中就只有影一一人，無論自己是喜是悲，他都看不見了，也不關心了。

她不開心，她很難過，之前子高一眼就能看出來的，而現在……

既然他喜歡影一，當初自己說讓影一做他夫人，他為什麽要拒絕？子高究竟怎麽想的？

她一無所知。

心痛之感猶如藤蔓，不斷滋生，攀附了她全身，纏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他們不是最親密的嗎？他為什麽這麽對她？是因為……得到了嗎？

這些日子，她有意無意地翻着書找答案，漸漸地明白，那晚意味着什麽。

是因為……得到了嗎？

穿過潮濕狹窄的甬道，啓動機關，打開一扇年久石門，大長老帶他們來到了方死刀的藏匿地點。

冒着寒氣的青石臺中央，一方紅木漆匣靜靜地躺在那裏，周身被寒氣缭繞着。

大長老向前，小心翼翼地伸手取來那方紅匣，俯身，雙手遞上：“這就是方死，請閣主過目。”

齊梁向前欲接過來。大長老後退一步，铿然道：“此刀我要親手交給閣主。”

帝姜茫然着。

齊梁只得叫了她一聲。帝姜這才醒過神，定了定神，走向前，接過那紅木漆匣。方死刀，傳說中有霸天力量的妖刀，究竟是何神器。

她起了好奇之意，下意識要打開那匣子。

不料齊梁忽然按下她的手，鄭重道：“不可。”

她怔了怔。

齊梁語氣放軟，哄着：“聽話，拿給我。”

她點點頭，遞給他。

齊梁接過之後，卻看向影一，似乎在詢問她的意見。

影一道：“我來。”

齊梁又将漆匣遞給影一，由影一來打開。

她怔怔地看着那兩人，子高這是……拿她的東西去讨好別的女人？

一種強烈的不可抑制的情感自心底迸發出來，很久之後，她才明白，這種足以摧毀一切的情感是嫉恨，嫉妒和仇恨。

漆匣打開，一把銀色彎刀安然地置在匣中，跟普通銀刀似乎并無區別。懷着好奇之心，衆人相繼湊過去，打量那傳世妖刀，不免有些疑惑，這就是方死刀？不像吧。

影一正要合上漆匣，忽然感覺到一股殺氣騰起。多年血戰江湖練就的野獸般本能讓她在還沒看清情況前，就急身後退，躲開了致命一擊。

下一秒。

影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拔劍，格住了帝姜的襲擊，沉聲道：“你做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想必大家已經猜到了。影一才是真正的淩霄閣閣主帝姜。

逗比殿下其實一直是對着淩霄閣閣主，嚷嚷着要殺帝姜，滅淩霄閣。

得知真相後，逗比殿下的表情變化應該是這樣的：⊙▂⊙ ⊙０⊙ （╯‵□′）╯︵┴─┴ 真是日了狗了 已哭暈在廁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