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手足相殘

“你們之前只能活一個，你死或者她死。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這聲音像一道命令又如誘惑，盤旋在耳畔，循環往複，“殺了她你就可以得到一切。殺了她，殺了她……”

她不願也不能傷害子高，既然如此，那就除掉影一好了。只要影一不存在，一切都将像往常一般，子高只會看她一人，心裏也只有她一人。

他們相依為命，寸步不離，他們一直在一起，直到他死，直到她死。

只要殺了影一！

眼中殺意越來越堅定，帝姜咬唇不語，見一擊不中，立刻轉換招式，迅疾發出三勢，攻向影一三處要害。

帝姜武功雖高，但影一不弱于她，原本能成功躲開，怎奈她身受重傷，避開剛才一擊已耗盡全力，眼下早是強弩之末，不過靠着餘勢勉力支撐而已。

在這千鈞一發之刻，端木淩意顧不得許多，忙飛身撲去，将影一護在身下就地翻身躲開。然而帝姜速度太快，只聽“噗”的一聲，傘尖刺入端木淩意肩膀。刺入的一瞬，端木淩意的血開始倒流回紙傘，他的臉色因失血而迅速蒼白下去。

帝姜的武器是血魔傘，江湖武器排行榜上數第三。血魔傘攻擊力并不弱于前兩位，它只要刺穿皮肉，便能汲取對方鮮血，讓對方因失血過多而喪失戰鬥力，以至于死亡，江湖百曉生認為，此傘過于陰毒，非君子所為，所以将它列在了第三。

情況危險，影一咬牙，強馭內力灌于劍中，揚手飛劍而出，直刺向帝姜。

帝姜只得抽傘急退，閃身躲開。

下一刻。

帝姜正要再次攻擊時，齊梁終于來得及擋在影一面前，極為生氣，厲聲斥道：“住手！珠兒，你到底怎麽了？”

帝姜怔怔地看他：“我到底怎麽了？子高，你問我？”

齊梁怒道：“我不問你問誰？”

帝姜看着他，忽然笑了：“子高，你不是一向最了解我的嗎？我哪怕有一丁點開心或者不開心，你都能第一時間知道，甚至比我還清楚我在想什麽。現在，你反過來問我怎麽了？”果然，他眼中已沒有了她。那她更要殺影一了。

齊梁一滞，道：“這兩天事情多，無意中忽略了你。珠兒不要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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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姜眼中流出淚：“她出現了，你喜歡她，所以你不要我了，對不對？她比我漂亮，比我懂得多，所以你眼中只看得到她了，是不是？”

齊梁瞬間頭大：“你不要亂想，聽我解釋。”

帝姜大聲道：“我不聽。我讨厭她，我要她死。子高，我一直都聽你的，但這次我要自己做決定。”

齊梁正要再開口，影一從端木淩意的懷抱中掙開，勉力站起，端木淩意忙去扶她，影一卻輕輕搖頭，推開了他，向帝姜道：“你要我死？”

眼中露出仇恨的光芒，帝姜道：“是，我要你死。”你死了一切就能回到從前了。

站直，努力保持着平衡，左腳先緩緩向前，右腳再慢慢跟上，影一越過齊梁，與她相對而立，眼中露出奇怪的笑意：“你要我死？珠兒，你就這麽想讓我死？”說到後一句時，影一的聲音忽然變了，一掃之前的低沉，腔調微微上揚，帶了些女性的柔媚圓潤。

聽到這聲音，帝姜臉色大變，顫着嗓子道：“你、你……你沒死？”

目光轉作悲哀，影一緩緩道：“我沒死，你是不是很失望？曼珠。”

懷疑變為現實，帝姜卻絕不相信，大聲道：“不可能，你是假的。一刀穿心，曼殊受了致命重傷，又從懸崖上掉下去，怎麽可能還活着？你休想騙我！”

影一搖頭，笑得幾乎落淚：“一刀穿心，曼珠，我們是同胞姐妹，是這個世上彼此唯一的親人，你就真的下得去手，你就那麽想讓我死？”

帝姜雙手捂住耳朵，全然不聽，陷入歇斯底裏的狀态：“你是假的，曼殊死了，我親手殺的她。大長老說，只要殺了她，我就是閣主，想要什麽就能有什麽。你是假的，曼殊死了，七年前就死了。”

影一擡手，一點點去掉那黑紗，露出一張帶了傷痕的臉。左邊臉頰，三道暗褐色的深深的爪痕，自顴骨處一直延伸到下颌，毀了整張臉。

帝姜見了這張臉大喜，幾乎跳起來：“你果然是假的，曼殊不是這個樣子，我們是親姐妹，我們七分相似。你跟我完全不一樣。你是假的！”

影一不語。指尖滑向耳後，輕輕一揭。那張帶了傷痕的臉徐徐掀開，竟是一張人皮面具。而面具下的面龐，跟帝姜七分相似。只是面容更沉靜恬淡。她指了指心口，苦笑道：“曼珠，你要再殺我一次嗎？沖着這裏，再刺上一下。”

帝姜将血魔傘拾在手中，傘尖直指影一心口，雙手顫抖得幾乎握不住紙傘：“你說的，這可是你說的。”

齊梁向前制止：“不可！”

影一舉手止了他，道：“這是我們姐妹間的事，誰都不許插手。”她開始向前走，努力保持着平衡，左腳先緩緩向前，右腳再慢慢跟上，一寸寸接近那傘尖，眼圈一層層地紅了，“淩霄閣險惡，那些年我踏着累累白骨一步步走來，我防着所有人，獨獨沒想過你會殺我。”

眼中滾出熱淚，影一道：“曼珠，你要閣主之位，說一聲就好，何必大費周章？你是我妹妹，我唯一的親人，從小到大，你要什麽我沒有給過你？”

緩緩閉了眼，她痛苦道，“都是我的錯，是我太寵你了，淩霄閣人心險惡，我怕你誤入歧途，所以什麽都不讓你接觸，沒想到反而害了你，讓你養成了黑白不分的性情。我沒有帶好你，我來為這個錯誤承擔。”

緩緩睜開，與帝姜四目相對，影一凝着她眼睛，道：“曼珠，既然你那麽想要我死，那就再刺上一下。七年前，你手不夠穩，刺得偏了一點。”

淚落如雨，傘尖抵上她心口，帝姜歇斯底裏道：“這是你說的，你說的。”

影一點頭：“我說的。”當初自己放下所有尊嚴，跪在地上求人救她，自己用命來保護的人，反過來要殺她，真是嘲諷。死了反而是一種解脫吧。

傘尖寸寸逼近，上面的戾氣直逼心肺，讓人陣陣惡寒。

“姐姐，我要死了嗎？”

“不會的。珠兒不會死的，有我在呢。我們珠兒會長成漂亮的大姑娘，會風風光光地嫁給心愛的人，會幸福一輩子。”

……

“姐，他們好兇，我不想去淩霄閣。”

“不怕，有我在。淩霄閣有世上最好的大夫，他們能醫好你的病。珠兒乖一點，不怕不怕。”

……

“姐，你為什麽捂住我的眼睛？我什麽都看不到了。”

“這個不好看，一點都不好看。珠兒不需要看。”

……

“姐，為什麽你身上那麽多傷，我為什麽沒有？”

“因為我是姐姐，我要快點長大，變得很厲害，然後就能保護珠兒了。”

“慢慢長大不行嗎？”

“不行，我性子急，可等不了。而且那劍法越學越慢了，上次練了三天才提升一層。”

“哼哼，曼殊，你真笨。”

……

“曼殊，你真笨，真笨。”血魔傘自掌中跌落，帝姜捂了眼，一步步向後退去，“為什麽是你？為什麽是你？”

她一聲凄厲尖叫，随手拎起一把刀，血紅着眼睛，忽然轉身沖回甬道，瘋狂地亂砍着一路向外：“我欠你的，我還給你。閣主的位子給你，子高也給你。這都是我欠你的，都還給你！”

作者有話要說： 我覺得吧，小虐怡情。（摸下巴，望天）

還有一章上卷結束。下卷是“論逗比殿下和無知少女的黑化與逆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