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仙雲洲(一)

“仙雲洲真的存在嗎?

仙雲洲上真的有富可敵國的寶藏嗎?

仙雲洲真的屈居于淩霄閣和風傾殿之下嗎?

仙雲洲主究竟是一個絕色美人,還是長着獠牙的吸血魔女?”

衆人伸長了耳朵,屏氣凝神,生怕漏掉說書人口中的哪怕一個字眼。

不料,那說書人卻将羽扇“唰”地一合,一本正經道:“今日就說到這裏,那四個問題大家可以先琢磨着,在下明日再行回答。”

聞此,茶客們不覺失望,但也知這百曉生向來說一不二,只得收了心思,打定主意明日還來聽說書。

正當百曉生即将出門之際,有位瘦弱的青年攔住他,笑道:“據傳仙雲洲弟子皆為女性,洲主有兩位,老大叫仙霓,老二叫雲裳,兩人情同姐妹。她們貌美如花,最喜月圓之夜現身,以色迷惑男子,待男子心蕩神醉之時,便露出獠牙咬上對方脖頸,将人血吸盡。先生,您這般大肆講說仙雲洲,不怕兩位洲主找上門來,吸了你的血嗎?”

百曉生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臉,揚眉道:“若能被兩位洲主看上,那是在下的福氣。寧為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聽得如此,衆人轟笑一堂。

圓月如盤,光潔如鏡,高懸于中天之上。

花草芬芳,香氣襲人,有美人環于身畔。

火紅裙裳,柳眉杏眼,美人傾身投入男子懷中,對着他的脖頸輕呵一口芝蘭之氣,媚眼如絲,輕聲嬌笑着:“不知齊公子有何手段,能将妹妹迷得只要你一個人?仙霓很好奇呢,齊公子可願給奴家演示一番?”

齊梁淡然道:“在下并無過人之處。能被二洲主看上,實屬僥幸。”

軟若無骨地倚在他身前,芊芊玉指于他胸膛上若即若離地撩撥着,仙霓撒着嬌,意有所指:“齊公子勿要诳奴家。仙霓不貪多,只一次好不好嘛。”

齊梁僵着身子,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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藕臂纏上他的腰身,指尖輕挑去解他的玉帶,仙霓格格笑着:“公子別再矜持了,雲裳妹妹又不在,你不用做這清高模樣。”

齊梁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緩緩閉上眼,任她作為。

只是剛褪下玉帶,忽然有陣冷風吹來。風停,有道白色身影現于兩人之前。白衣白裙,無風而飄,來人面色蒼白如紙,猶如月下幽靈。她沒有看齊梁,只是向仙霓面無表情道:“姐姐還沒睡?”

仙霓松開齊梁,如蛇般自他身上緩緩退下來,掩口笑對白衣女子道:“妹妹糊塗了,這月圓之夜豈是你我安眠之時?”

目光冷白,雲裳道:“姐姐答應過我不動他。”

仙霓掩口,笑得樂不可支,半晌止了笑,嬌滴滴道:“妹妹多心了,這是你的人,我怎麽會動他?不過是閑來無事随手逗逗齊公子罷了。”說着輕舉纖手,将齊梁推向雲裳,道,“妹妹慢慢享用,姐姐我就不打擾了。嘻嘻。”

仙霓嬌笑着,扭着水蛇腰,娉娉袅袅地走開了。

齊梁靜靜地看着如幽靈般的雲裳,目光中含了沉痛之意,低聲道:“珠兒……”

目光直愣愣的,沒有焦距,雲裳機械道:“子高,我餓。”說着,踮起腳尖,雙臂環了他的脖頸,微側首咬上他的脖頸。

汩汩鮮血順着貝齒流入她的檀香小口之中,慢慢的,那冷白目光中有了些許光彩。她舔淨了他脖頸傷口處的血跡,仰臉打量他的面容,迷茫地看了一會兒,小手下滑,游入他衣袍之中,她啓唇,依舊是機械的語氣:“子高,我要。”

緩緩閉了眼,又慢慢睜開,齊梁神色複雜,目光哀痛。

她将丹唇貼上他的下巴,像小蛇般伸出信子一點點舔着:“我要。”

齊梁嘆口氣,輕輕攬了她,俯身吻上她冰涼的唇舌。她攀着他的脖頸,學着他的樣子,去回應他。

目光中騰起火苗,他将她一把抱起,轉身到了一處華屋之外,一腳踢開房門,徑直走向屏風後的床榻。

“子高,我要。”

“我要。”

“我要。”

……

一夜纏綿。

齊梁醒來時,她已不在身邊。

手指觸向她落下的一根長發,正要撿起,不料這時他眉頭一皺,忽然俯身咳嗽起來。“咳咳咳咳……”一連串的咳聲,似乎将心肺都要咳出來。

聽到他的咳聲,有人推門進來,是一位老仆。他駝着身子,端着味道極濃的湯藥走過來,送到齊梁面前,道:“公子,該吃藥了。”

望着那黑乎乎的藥汁,齊梁有些怔忡。

老仆擡起頭。只見他面上傷痕遍布,左眼早已沒了眼珠,眼眶裏的皮肉皺巴巴地擠在一起,右眼渾濁不堪,唯能依稀視物。他沙啞着嗓子,低聲勸道:“公子,吃藥吧,身體要緊。”

齊梁苦笑着搖搖頭,将那碗藥接過來,揚頭一飲而盡。

老仆收了藥碗,低了頭,哀道:“公子,你逃走吧,趁二洲主現在還認得你,還不會殺你。”

齊梁撐着身子披衣下床。

老仆哀哀相勸:“老奴曉得以公子的才智必能逃得出去,你快走吧。她終有一天會被妖刀吞噬神智,到時公子性命休矣。”

齊梁着上衣袍,輕聲笑嘆:“成叔,你以為我還撐得到那時?”

老仆看着他日漸消瘦的形容,一愣:“公子,你的身體……”話未竟。

齊梁又咳嗽起來,一手支在書桌上,一手掩了口,咳得兩頰血色欲滴。良久,這咳才止息,他擺擺手,道:“就這樣吧。”

一切都是他的錯。

他以為她孩童心性,不懂男女之情,所以同影一接觸時沒顧忌太多,忽略了她的感受,以至于她心生嫉妒怨恨,以至于被妖刀所惑,失了理智。

那日,他匆忙追出去,找來擅于追蹤的淩霄閣暗衛,一路尋曼珠而去。

途中,他想着,既然她已讓出閣主之位,考慮到她面對影一時情緒很不穩定,那他先帶她回谷中居住。雖然幕後人很強大,但以影一的能力,再加上端木淩意的扶持,定能應對無礙,他也無需過多挂懷。

一入江湖深似海,須要退步抽身早。

不如借此機會,重新歸隐,帶着珠兒平平靜靜地過完這一生。

只是他全然沒想到,一步算錯,步步皆錯,無可補救。

那天……

叢林茂密,枝葉橫生。

羊腸小道,蜿蜒直通林木幽深的山谷之處。

一陣清風吹來,帶來濃重的血腥氣,讓人作嘔。

暗衛護在他的兩側,低聲提醒:“先生小心。”

他卻顧不得這許多,撥開兩旁伸展而出的枝葉,快步向前。他在擔心她,擔心她出事。一定要快點趕到她身邊,再快點。

待他終于尋到她時,見到的是一副怎樣的景象啊。

山谷中原應祥和安寧的小村莊,此刻卻是死寂一片,不聞雞鳴不聞犬吠。空氣中濃重的血腥味彌久不散,駭得周圍野獸也哀哀俯地。

血染地面,斷肢殘體遍布,幹癟屍身累累,他的珠兒正将已化為血色的方死刀從最後一個人的胸膛中拔出來。

鮮血已被吸入刀身。那屍體似只餘下幹巴巴的皮囊裹着骨骼,倒在地上,只發出“噗”的一聲輕響。

齊梁驚叫一聲:“曼珠。”

聽到聲音,曼珠一點點回頭。一雙黑亮瞳仁早已化作血紅,目光茫然着,沒有焦距。神情呆滞,猶如沒有生氣的機器。她握着方死刀,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機械道:“好餓,好餓。”

齊梁心覺不對,引導着問話:“珠兒,你是餓了嗎?”

曼珠機械地點頭:“我好餓,方死也好餓。”說着,舉了刀竟向他走過來。

暗衛忙拔劍出鞘,護在他身前,慌道:“軍師,該如何……”

一語未盡,曼珠低喝一聲,身形暴起,以萬鈞之勢沖殺而來。

曼珠能冒充淩霄閣主多年而不被人拆穿,并不是只憑着那張跟閣主相似的面容,她自小長在淩霄閣,天資聰穎,又有曼殊助她習武,是以她的武功并不比曼殊弱多少。

這時她持了方死全力攻擊,暗衛們沒擋多久便相繼成了方死的刀下亡魂,刀下食物。

她從最後一個暗衛胸膛上拔出刀,慢慢走向他,目光輕晃着,喃喃道:“好餓,方死好餓。”

霸天方死。

這是說方死刀有足以與天地争輝的力量。但它卻江湖正道人士被視為禁物,視為妖刀,是因為這把刀吸食鮮血。是因為這把刀能反噬主人。

血魔傘吸血是為了置敵人于死地。而方死刀吸血是一種本能,是為了爆發更強大的力量,它殺得人越多,吸得血越多,力量越強。

而且它能激發和放大人心底的惡之本性,引誘你沉淪于鮮血與殺戮之中,迷失人的理智與本性。所以它能反噬主人,讓持刀之人跟随着它對鮮血的渴望,一步步走向毀滅。

之前,他不讓珠兒碰這把刀正是為此。珠兒心智未開,一旦碰了此刀後果不可想象,所以他不讓她碰匣子,所以他交給影一開啓。

曼珠徐徐逼近,持刀抵上他的胸膛:“好餓,方死好餓。”

都是他的錯。自诩算無遺策,卻連所愛的人都保護不好。如果她要殺他……目光凝着她,齊梁輕擡手,撫上她的面頰,附耳輕語:“珠兒,我一直以為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我一直以為是靠着欺哄才得到了你。”

刀尖刺破衣袍,觸上皮肉。

他閉了眼,笑嘆着:“珠兒,你終于懂了感情,你也會吃醋了。我,很高興。”我很高興,原來你也是愛我的。

瞳仁血色如潮水般退卻,茫然的目光中有了神采。曼珠望着這張熟悉面容,手中的刀垂下來,她撲到他懷中,眼中流出淚來:“子高,別不要我。”

作者有話要說: 首先,南傾表示非常抱歉,說好昨晚更新的,結果……拖帶現在才更。

原計劃昨晚怎麽也要趕出一更,but計劃趕不上變化。

事情是這樣的。

他說好今晚來的,結果昨晚“唰”地一下出現在了門外,明其名曰給我一個驚喜。

正在碼新章節的我。。。。。。

明天更新看情況,作者盡量碼出一章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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