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淩霄閣(四)
“無恥,不要臉!你還是不是男人?”洛雪簡直跳起來,憤憤地指責,恨不得拔劍砍了眼前這人。
将碗中茶水轉了一圈,端木淩意優雅地品着茶:“我是不是男人,我想你們閣主比較清楚。”
衆人的目光倏地全轉向上座的帝姜,含了暧昧與探究之意。
帝姜不覺頭疼,眼底落了疲憊。她舉手制止了洛雪的争論,道:“端木殿下說得有理,此事來得詭異,爾等出手或力有不逮,淩霄閣理當為先。明日戌時,本閣主帶人先探究竟。”她起身,走向廳堂之後,“你們等消息吧。散了。”
洛雪惡狠狠地瞪端木淩意一眼,轉身小跑着跟上帝姜,嘟囔着:“閣主,你太順着他了。這人着實可惡。他不自己出馬不說,竟然在滿室的男子面前讓您一個女人打頭陣,。還出言不遜,敗壞閣主名聲,他真是太不要臉了。”
洛雪憤憤然道:“我真是瞎了狗眼,當初為他的外表所惑,以為只有這等男子配得上您,還力薦了他。誰料這風傾殿殿下竟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嬸不可忍。賤人,賤人!”
帝姜無甚情緒,道:“一次探查任務而已,無妨。”
洛雪道:“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難不成每次出事都以閣主武功高強能全身而退危險程度低傷亡最少blabla這些破借口要您沖在最前面?他拿我們淩霄閣閣主做什麽?打手嗎?”
帝姜揉了揉太陽穴,疲憊道:“算了。”
洛雪一肚子怨氣:“這麽就算了?閣主您能不能有點氣勢?不,是您能不能在他面前有點氣勢?無論他說什麽你都說好,閣主,我真懷疑……”她的話打住,臉漲紅。
帝姜但走不語。
見她一番牢騷又被忽略,洛雪擺着胳膊腿兒又跟上去,撕着手絹說出下面的話:“我真懷疑您是不是真的跟他有一腿。”
帝姜一腳踩上道旁的幹樹枝,差點跌跤。
洛雪咬唇道:“閣主,您知道現在大家都在說什麽嗎?殿下每晚到您房間,早上神清氣爽地出來,而您最近的起床時間從卯時變成了辰時,還一副精神不濟的模樣。他們都說,您被那無恥殿下——睡了。”
帝姜臉色紅了又白,白了又紅。
洛雪七竅生煙:“閣主,您看不出來嗎?他這是故意壞您名聲。這風言風語傳出去,以後您還怎麽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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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姜心煩意亂。
洛雪又道:“其實,睡一下倒沒什麽。不過怎麽也得是您睡他,我們淩霄閣第一,閣主睡他理所當然。”她握拳鼓勵着,“重要的是氣勢,氣勢不能輸啊閣主。”
帝姜相當無語,半晌道:“你讓我清淨會吧。”
洛雪鼓着小臉蛋,瞪圓眼睛道:“閣主,您不能為了耳根的一時清淨就将此事置之不理。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帝姜哭笑不得:“你這嘴都快趕上長老們了。”她怎麽就選了個這樣啰嗦的人來做婢女呢?
洛雪長嘆:“忠言逆耳,忠言逆耳啊。”
帝姜扶額,昏昏沉沉地進了房間,果斷将洛雪關在門外。不由想起那天,她重回淩霄閣,依照規矩,親自挑選貼身婢女。
侍衛開道,她步入教習坊。侍女們匍匐于地,又驚又恐,仿佛是被選出做待宰的羔羊。說來也是,或許因修習武功心法不同常人,歷代淩霄閣主多少都有些暴虐殘忍,伴閣主如伴虎,一個不小心便會丢了性命,所以誰也不想趟這渾水。
唯有末尾一小丫頭偷偷擡頭,向她瞟了一眼。見她看來,那小丫頭忙佯作四顧,抓耳撓腮,瞬間明白這掩飾的動作對閣主也是不敬,忙又匍匐下身,同其他人一般。
她心中一動,走過去,淡淡道:“擡起頭來。”
小丫頭仰起了臉。
她靜靜地看着這侍女。
小丫頭似乎被她看得不自在,忽然咧開嘴沖她一笑。
她把這笑晃了一下:“叫什麽名字?”
“洛雪。”
她點頭,轉身返回:“就她吧。”
活潑、可愛、機靈、不通世故,這樣的洛雪讓她想起一個人。
耳畔猶回蕩着那人那日的言語:曼殊,你真笨,真笨。
帝姜一手按于書桌,一手遮了雙目,想:珠兒,你在哪裏?
那天,事情紛雜,她不留神間竟讓曼珠帶走了方死。曼珠怎麽能碰方死?她心慌得厲害,立刻發動所有力量尋找曼珠,卻一無所獲。齊梁也一直沒有消息。
帝姜微微地嘆,希望他們不要出事才好。
正在發怔間,門外忽有屬下來報,“閣主,龍城镖局胡三回來了。”
帝姜回神,忙打開門,道:“可有異常?”
那弟子趨步向前,躬身呈上一紙帶血書信,表情嚴肅:“跟前三個回來的人情況一樣。只會像機器一樣殺人,全然沒有神智,沒有痛感,甚至沒有呼吸。我們懷疑……”他頓了頓,沉聲道,“我們懷疑他已經死了,但死後沒多久就被人以秘法煉成了僵屍。至于他的返回與攻擊是意外與本能還是被操縱,屬下尚不能知。”
帝姜接過那信,打開掃了一眼,又重新合上,道:“繼續查。”
返回書桌前,将前兩天的三封信取出,帝姜一遍遍地翻看着,試圖從中尋出蛛絲馬跡。不斷失蹤的武林中人,浩瀚的海邊,失蹤人士重現卻神智全無,可能存在的僵屍,紅衣女子……
這背後似乎有個極險惡的陰謀。
如果真的能将人煉制成可操縱的僵屍,據前三人情況知,這些武林中人雖然神智全無,但還保留着一定的武功,只是反應有些遲緩。
這些日子,又有不下十位武林中人失蹤,而且越往後失蹤的人武功和地位都越高,有幾人甚至是一派之主。
如果将他們煉制成僵屍,再利用他們來反攻自己人……只一想便令人膽寒。
必須盡快查清此事。
帝姜一邊寫下指示,一邊想着明日海邊調查一事,以及如何說服衆人相信此事合力來阻止這陰謀,還有仙雲洲是否真正存在,那紅衣女子是否真的是仙雲洲洲主,曼珠和齊梁有沒有下落,另外,如何應對他可能的刁難等等。
事務冗雜,再加上這十餘日,她根本沒怎麽好好休息過,每天在他離開後勉強能睡上一個時辰,白天又有諸多事情處理。再好的精力和身子也扛不住這般透支。
身心俱疲。神智一點點消弭,視線越來越模糊,手中筆悄然跌落,她終于支撐不住,伏于桌上,沉沉睡去。
歸鳥,涼風,黃昏。
望一眼天際暈紅雲霞,端木淩意自對面信步行來,頓了頓,他走近房間,舉手就要推門而入。
淩霄閣護衛執戟将他攔住:“端木殿下請稍等,容我通報閣主。”
端木淩意似沒料到如此,悠然道:“我與帝閣主有約在先,我同意結盟,她允我自由出入淩霄閣每一處。難道她沒跟你們說過嗎?”
護衛铿然道:“不,閣主早已下了命令,讓我等不得阻殿下行動。”
端木淩意不解:“那為何攔本殿下?”
護衛面色不虞:“此為閣主閨房,殿下身為男子,随意出入恐不妥當。待我等先行禀報,望殿下諒解。”
端木淩意勾唇輕笑,手上輕輕一推,将那畫戟推至一旁,随手開了門,旁若無人地走進去。
護衛氣得吹胡子瞪眼:“殿下你……”卻又奈何不得,只得随他。
端木淩意負手,悄然行近,見她伏桌而眠,睡得正沉。他端詳了片刻,慢慢俯下身去……
“砰砰砰”,帝姜甚至還未睜開眼睛,已經下意識地攻出淩厲三勢。
端木淩意疾退,一一将招式化解。
帝姜擡起頭,這才看清來人,忙收住下面的攻勢,道:“你怎麽來了?”
端木淩意笑道:“閣主還真是謹慎,怪不得能活到現在能坐上現在的位子。”
本能地警惕着任何人的靠近,縱使沉睡也不敢稍有松懈。這些年,她正是靠着這種極度謹慎躲過一次次暗殺。帝姜坦然道:“刀頭舔血的日子,不小心點,我縱使有九條命也早見了閻王。”
端木淩意揚眉:“不會吧?”
帝姜道:“我們不一樣。”你有父親護着,而我只能靠自己,從最底端起拼命努力才一步步走到今天。
笑意變淡,端木淩意似嘆似嘲:“是的呢。”
帝姜鄭重道:“以後別驀然靠近我,免得誤傷了你。”
端木淩意點頭應允,
氣氛忽然有點沉重。
帝姜思及一事,道:“你剛才在做什麽?”
端木淩意走過來,一手按上桌沿,凝着她的眼睛,翩然一笑:“你覺得呢?”
帝姜一滞,面頰微燙,有那麽一瞬,她以為他是想吻她。但下一秒,她即将此想法連同湧上來的羞澀齊齊壓了下去,她不喜歡自己的這種幻想。因為幻想都是不存在的,幻想只會讓人出現錯覺,以致做出錯誤的判斷。不想繼續探讨下去,她将新傳來的那封信取出,遞于他:“龍城镖局胡三也回來了,情況跟前三人相同。這是此事的最新情況。”
端木淩意擡起手,卻是将那封信推了回去:“我不感興趣,你看着處理就好。”
帝姜只好又收回來。遲疑片晌,她道:“那殿下……為何留下?”雖然同意結盟,但卻絲毫不插手此次失蹤案,既不費心也不費力,他究竟要做什麽?
端木淩意道:“看風景啊。我不是說過嗎?淩霄閣景色不錯。”
帝姜無言以對。
他又道:“晚飯用過了嗎?”
帝姜搖頭:“尚未。”
他悠然道:“恰好我也沒用過。”只說明情況,并不提要求。
帝姜無奈,只得邀請:“那一起吧。”
他一本正經:“恭敬不如從命。”
晚飯擺上來,豐盛卻不奢侈。
帝姜一邊用餐,一邊翻閱着各處分閣遞上來的文件。眼下情況緊急,事情多責任重,她忙得連吃飯時間都不得不利用起來。本來還想跟他談談對這案件的看法,既然他不想插手,她只得自己想辦法,也就顧不上理他。
将一摞文件閱完,她轉身又換了一疊過來。舉筷準備夾菜時,她忽然發現,碗裏的菜怎麽不少反而多了?她之前明明只夾了兩三下,按理說,早該吃光了。
在她分神間,端木淩意漫不經心地開口:“明晚探查帶幾人過去?”
帝姜立刻将飯菜這等小事放在一邊,道:“三人。人多容易打草驚蛇。”
端木淩意道:“仙雲洲之事可有結果?”
帝姜道:“并未有确鑿證據。不過我覺得它是真正存在。或許就在那大海之中。”
端木淩意又道:“上次的線索怎麽沒有追下去?”
帝姜微赧:“事情太多,人手不夠。”
端木淩意狀若無意道:“殿中的人你可以使用。”頓了頓,他補充道,“畢竟是盟友。何況天下哪有免費的衣食住行。”
帝姜目露感激,真誠道:“謝了。”
起身,簌了口,他振振衣袍:“我吃好了,出去走走。”
帝姜一喜,那句話脫口而出:“不回來了吧。”不想他回來的意思非常明顯。
端木淩意并無不悅之色,淡淡道:“恰恰相反。”
默了默,帝姜放下碗筷,掩在袖中的手握起,又輕輕松開,微嘆道:“殿下若喜歡這房間,我着人收拾了你搬進來。”打着自由出入的借口,每天晚上公然睡她的床,以致她幾乎夜夜趴桌上完全不能休息。請不走這尊神,她還是自己走吧。
端木淩意神色無變化:“你睡哪裏?”
帝姜道:“我們換一下。”
他道:“哦,那不用了。”
帝姜:“你回自己房間?”
他搖頭,目光很純潔:“雖然難以啓齒,但不得不說明,本殿下怕黑而且認床,何況又在這陌生地方,一個人實在睡不着。”
帝姜誠懇建議:“你可以跟雪護法擠一下。”
他斷然拒絕:“我不睡他。”
多日積攢的火氣再抑制不住,帝姜情緒失控:“那你別來睡我啊。”
端木淩意:“……”
帝姜:“……”
端木淩意:“……”
“唰”地一下,面頰紅透,帝姜自知失言,別過頭,不願再提此話題,忙不疊擺手:“随你,都随你。”
作者有話要說: 殿下本性暴露,此人腹黑又流氓,還特能裝純。。。。。。。
帝閣主表示:給大爺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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