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淩霄閣(七)
一、
“殿下,您嘗嘗這道菜如何?”
“外酥裏嫩,甜而不膩。”
“那,這道呢?”
“細嫩爽滑,入口即化。”端木淩意含笑看她,“沒想到采兒廚藝也這麽好。”
柳采兒美目流轉,巧笑倩兮,素手斟滿了酒,雙手捧了盈盈遞去:“殿下若喜歡,采兒以後每天下廚。這是我們西域的伊力酒,‘伊力’在我們方言中就是‘頂好’之意。殿下嘗嘗口感如何?”
端木淩意接過,先是含了一小口,慢慢品着,接着将整杯酒一飲而盡,評道:“清冽甘醇,最重要的是回味悠遠,唇齒留香。”
柳采兒笑起來,美目彎如新月,重又斟滿酒:“殿下再來一杯?”
端木淩意欣然接受:“自古美酒可解憂,美人能解悶,今日美酒美人俱在,在下真是福分不淺。”
柳采兒垂眸一笑,掩了眼底閃爍的目光。伊力酒雖好,但大漠人平時并不敢縱飲,因為此酒有輕度催情之效,飲得過了難免失态。
柳采兒再擡眼又是笑意盈滿,她執酒壺為端木淩意斟着酒,嬌滴滴道:“殿下不要笑話奴家了嘛。嘗嘗這清蒸鲈魚,味道怎樣?喜不喜歡?”
端木淩意似無所察,嘗了鲈魚之後,又繼續品酒。一杯又是一杯,來者不拒。
一壺酒盡。
柳采兒又換了一壺新的,軟聲軟語地勸着:“殿下再飲一杯啦,這酒的好處還在後頭呢。”
目光漸起迷離之意,端木淩意唇畔帶着笑:“采兒,我要醉了。”
柳采兒再接再厲,笑得愈發勾魂攝魄:“殿下定是說笑,不過一壺而已,我的殿下可是千杯不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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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淩意似乎被這笑迷了眼,接過來又要再飲。
這時門外有人匆匆而來,白衣銀劍,清雅出塵,正是風傾殿林部護法林栖,又稱淨林公子。林栖躬身禀道:“殿中有急事,請殿下速速定奪。”
眼中醉意去了兩分,還餘一分,端木淩意起身,向柳采兒歉意一笑:“采兒,今日只能到此了。”
柳采兒本也只是試探,并不想着能一次性成功,若是行為太反常,反而惹人懷疑。她有的是耐心誘他再次上鈎。于是屈身作禮,拿出賢淑模樣,道:“殿下理應以殿中之事為重,不必以采兒為念。”
端木淩意颔首微微一笑,轉身,随林栖一同出了院門。途中,他悠然問道:“淨林,殿中有什麽急事?”
林栖輕咳一聲,低聲道:“殿下,屬下剛剛查明,那酒恐怕有點問題。”
端木淩意淡然處之:“哦。”
林栖又欲再言:“據說那酒能……”
端木淩意忽然足下踉跄,目光迷離如霧,一手按在了林栖肩上,含糊着:“淨林,我醉了。”
林栖霍地擡眼看他,半晌,露出奇怪的表情,應道:“是的殿下,你醉了。”
二、
“閣主,雪風公子來信了。”淩霄閣弟子大踏步行來,躬身呈上一封書信。
帝姜拆開,卻見裏面除了一片透明葉子外,并無他物。她略略沉思,轉身到書桌前,燃了一盞燈,将葉子放于火焰之上輕輕撩着。
果然,那原本透明的葉子上漸漸現出字跡。
砂葉傳信,淩霄閣獨有的極為機密的傳信方式。知曉此法的人唯有淩霄閣閣主、閣主的心腹第八十二分閣主、左右護法以及幾位德高望重的長老。
梅承雪怎麽會以此法傳信呢?
但眼下顧不得這許多,因為葉子上的信息更重要。上書:已查清,仙雲洲主謀,洲在島上,具體位置為口口口。活死人無解,弱點不明。煉制在後島,防守重,我一人無力破壞。仙霓起疑,事緊急,速支援。
無解,活死人無解。這樣說來,柳采兒所獻的異術之法根本對付不了那些人。帝姜鼻尖滲出冷汗,可是他們的部署是以柳采兒能解活死人為基礎的。不過此事可以明日再議,最重要的是梅承雪危在旦夕,派誰支援最為合适呢?
梅承雪是風傾殿的人,這事應與他先行商議。
夜色蒼茫,翠林染煙。似有若無的霧氣缭繞于周圍,給人以恍惚飄渺之感。夜蟲啾啾,自古自地奏出不間斷的合鳴。
時間無多,帝姜推門而出,披着夜色,向端木淩意宿處一路趕去。
不料,房門外,那淨林公子卻将她擋住,“閣主,殿下今晚醉了,恐有唐突,還請明日再來。”
帝姜心急如焚,面上卻極為冷靜:“醉了?他不是從不醉酒嗎?”
林栖吞吞吐吐着:“那個,那個,怎麽說呢……”
事出緊急,帝姜不想過問這等小事,再開口語氣中帶了命令的味道:“我有急事,要立刻見他。”
林栖看了看房內,又轉眼看了看帝姜,似很為難。
帝姜目光沉下來,一字一句道:“後果由我一并承擔,還請淨林公子讓開。”
阻攔不得,林栖長嘆一口氣,閃至一旁:“既如此,閣主請便。”
帝姜取出信件,握在手中,推門而入,徑直轉向內室。
夜色籠罩,沉沉如墨。不久就是人們入眠歇息的時間了。
沒有點燈,室內昏黑一片,比外面的夜色還要暗上一分。空氣中有股濃重的酒氣,仿佛酒壇打碎了一般。
帝姜微皺眉,他雖然飲酒,但從不放縱。不知何時,他連這一點也變了。
習武之人,視覺本就比普通人敏銳,何況她那七年一直隐在黑暗中,久而久之,夜中視物與白晝無異。
她見他負手立于雕花窗前,靜靜地向外凝望着,對她的到來沒半點反應。
帝姜嘆口氣,他果然是醉了。因為面前的窗戶是嚴嚴實實閉着的,他根本看不到任何東西。不過他還能站得住,應該醉得不厲害。這消息太重要了,她必須馬上告訴他。帝姜站定,叫道:“端木殿下,雪風公子傳來了仙雲洲的消息,非常重要。”
端木淩意靜靜地立着,不言不語。
帝姜只得提高了聲音:“端木殿下,你聽得到嗎?”
端木淩意一動不動。
見此,帝姜只得向前,猶豫着拍上他的肩膀:“殿下,殿……”
在她剛觸上他肩膀之際,端木淩意驀地出手,鉗住她的手腕,身子忽轉,目光灼灼似火,氣息駭人。
帝姜一驚,不由向後退去。
端木淩意步步緊逼,直将她抵于牆壁之上無路可退。
帝姜掙了掙,盡量平靜道:“殿下,你怎麽了?”
端木淩意凝視着她,半晌,目光漸漸溫柔,氣息也變得平和。他輕撫上她的面頰,似喜似嘆地叫出那個名字,“阿妧。”
帝姜身子一僵,不知是因他突然的親密動作,還是他叫出的這個名字。
端木淩意松了她的手腕,雙臂一伸,将她擁在懷中,唇摩挲着她的側臉,柔情似水道:“我很想你。”
這種情況無法議事,先等他靜一靜,清醒點了再說。于是,帝姜不做動作,任他抱了。她想着,他醉了,認錯人了,抱一下估計就會作罷。到時再灌一碗醒酒湯,差不多就能同他商量支援梅承雪之事了。
她心下盤算着,只等他放開手。
然而,事情沒有像她預料中那般進展。他非但沒有放手,反而擁得更緊了。唇貼上她的側臉輕輕地吻着,沿着面部線條慢慢向外延伸,游移至她的唇畔,輾轉覆上她的唇。
帝姜心跳停了一拍,忙用力推他:“你醉了。”
誰知不開口還好,她一啓唇恰好給了他可趁之機。唇緊貼于她唇上,舌靈巧地游入她口腔之中,他貪婪地汲取着她口中的香甜。
濃烈的男子氣息混着清冽的酒香竄入口鼻之中,讓她禁不住頭暈目眩。不過失神只是一剎那,指甲陷入掌心中,通過綿綿的疼痛來保持清醒,帝姜一邊任他吻着,一邊餘光掠向他腦後的穴道。打暈他,然後脫身。
心念流轉,她擡起右手,并指如刀,準确地砍向他的昏穴。
然而電光石火間,她堪堪觸及那穴道之時,只覺腰間一麻,頓時渾身僵硬,保持着點穴的動作再動彈不得。萬萬沒想到,端木淩意竟然搶在她面前先行出了手。
他自她唇舌間退了出來,擡起迷離的眼睛看她,撫着她的面容道:“你說要嫁給我的,我一直等你兌現諾言。可是,你為什麽不回來了?”
帝姜一顆心幾乎從胸腔中蹦出來,見他停住,這才稍稍松了口氣。暗自慰安着自己,他行事一向端正,不是逾距之人,她不用慌。
可是,人生中總有些事情屢屢出乎你的意料之外。
她剛想着不用慌,這邊端木淩意慢慢低頭,唇貼上她玲珑的耳朵,暧昧的吻沿着她的側臉一路向下,印滿了她的面頰、唇畔、下巴、脖頸,直逼向那團雪白。輕扯開她的衣袍,一手攬了她的腰,一手沿着腰線伸向她光滑的脊背。
氣血倒湧,面上血紅欲滴,帝姜羞得不能擡眼,咬牙道:“夠了。”
“不夠。”端木淩意聲音忽然轉冷,咬上她修長的脖頸,咬開了她的貼身衣物系帶,他冷聲道,“我等了這麽久,我不想再等下去了。”
胸前一涼,帝姜下意識地垂下目光,這才發現身上衣物已被褪了大半。她着了慌,開口就要叫人,然而端木淩意又搶在了她前面,他頭一偏,重又含了她的唇舌,将她欲出的喊聲絞碎在彼此的口腔之中。
怎麽辦?怎麽辦?她不想跟他再扯上關系。帝姜急得幾乎落淚,卻苦無對策。如此關鍵時候,怎麽偏偏出這樣的岔子。
手掌拂過她的身體每一處,他喉中輕笑着:“這裏,這裏,還有這裏……都是我的。”
每拂過一處,她便禁不住渾身顫栗一陣。簡直太羞恥了,她咬牙控制着身體的反應。
直至吻出血腥之氣,端木淩意這才放開了她的唇舌,稍稍退後去解自己的腰間玉帶。
最後一個機會!帝姜深吸一口氣,正要喊人。
為情欲所趨,端木淩意雙眼湧上絲絲血色,目光迷離猶如血霧。似知她所想,他低聲輕笑:“這種親密事情只有我們兩人比較好。我等得太久了,無論怎樣我都不會再等了,”迷離的目光凝聚成血色光束,他一字一句道,“沒有人能阻止我。”
他瘋了嗎?帝姜心緒翻騰,終究咬了唇沒作聲。醉酒之人根本沒理智可言,眼下這般情景,她若叫人過來,只會引出更大事端,極可能導致淩霄閣同風傾殿決裂,甚至開戰。她與他也将面臨着整個江湖的異樣目光,被人當做茶餘飯後的談資。
帝姜緩緩閉了眼。罷了,不過是失身而已,随他高興吧。
端木淩意俯身,将她壓在牆上。十指相扣,肌膚相親,他吻了吻她的唇,聲沉若水,低緩道:“我要你是我的。”
有身體撕裂之感,但并不痛,或者說于她而言,這點疼痛根本算不得疼痛,遠沒有被人砍一刀或者擊中一掌來得痛些。
腰間又被點了一下,穴道解開,她腿腳酸軟,禁不住墜入他懷中,卻讓兩人結合得更為緊密。
端木淩意擁緊她,咬上她的耳垂,低聲又道:“我要你愛我,”猛地撞入她最深處。
她承受不住,差點倒下去,慌亂之中本能地伸手抱住了他。
端木淩意對她這個動作很是滿意,替她輕拭着額際細密的汗水,低聲笑道:“就這樣,聽話一點。”
腦中亂作一團,她想不起過去,想不到未來,想不透現在,像溺水之人緊抓浮板一般用盡全身力氣抱住他,靠在他肩上,任彼此的喘息越來越火熱淩亂。
汗水順着他的面容滑落在她的額角上,兩人緊緊相擁着,早已分不清彼此。什麽是對,什麽是錯,她也分不清了。
目光猩紅一片,幾近瘋狂,他吻着她的眉眼道:“叫我,叫我的名字。”
她抿唇不語。
他猛地用力,她渾身戰栗,不由叫出聲:“淩意——”
一旦有了開始,後面的事情就變得簡單。
淩意,淩意……
她曾以為只要沒了心,她就能忘掉他。然而現在她才發現,即使把心硬生生挖出來,她還是愛着他的,因為不僅是用心在愛,而是用了整個人,用了全部。
她摟了他的脖頸,依偎在他的胸膛前,叫着他的名字,“淩意……”
背後的牆壁明明是冰涼的,卻涼不下身上的火熱,涼不出曾經的理智與冷靜。
這一夜,他似乎要将這些年錯過去的全都補上,猩紅着眼睛,索取無休無止。
本來身子就沒痊愈,眼下又經着一波波折騰,她終于承受不住,在一個歇息的短暫瞬間,緩緩合上眼皮,睡倒在他懷中。
這一睡就睡到了天亮。
她眯着惺忪睡眼,下意識地尋沙漏确定現在時辰,不料睜開眼,第一個落入瞳孔的是一張俊美又熟悉的面容。
帝姜一時呆愣住,幾乎将唇咬出血,她才控制住沒讓自己有過激反應。她仰面去望繡着花紋的幔帳頂端,想,原來昨晚的一切不是夢。
還好醒在了他前面。既然她醒了,那他也将醒來了吧。必須搶在他醒來之前離開。這樣就能當這件事情從沒發生過。
她欲起身離開,不料他将她擁得太過完美,她竟一時無法脫身。最後不得不使出招數強行縮小身子,悄無聲息地離了他的懷抱。
下床之時,甫一觸地便覺腿酸足軟,她忙扶上一旁床柱,這才免了跌跤。
撿了地上的衣物一件件着上身。她回頭看他,見他睡得很沉,沒有醒來的跡象,這才松了小半口氣,出了內室,向外面房間走去。
這時,她又記起還有梅承雪之事尚未與他商議。但是……讓梅承雪死一邊去吧。
梅承雪若以身殉職,那便罷了,若活着回來,呵,呵呵……
她拉開門。陽光毫無預料地湧入瞳孔,她下意識地輕眯了眼睛。
天色已經大亮。
林栖依舊守在門外,見門開了,忙眼觀鼻鼻觀心,仿佛在說昨晚他什麽都沒聽到,他什麽也不知道。然而這動作無異于欲蓋彌彰。
帝姜合上門,走了兩步,停在他前面,正色道:“別告訴他。”
林栖表示很為難:“殿下若問起來,我該怎麽說?”
帝姜徑自向前,頭也不回:“自己想。”說着出了院門,身形一閃消失得無影無蹤。
眼見她的背影消失在晨光中,林栖目光複雜,又露出了那種奇怪的表情,攤攤手無奈道:“早說了你不要進去。”
作者有話要說: 上卷睡了一個閣主,下卷又睡了一個閣主,本文好像可改名為“那些年被睡的閣主”。
梅承雪哭暈在廁所:這樣也能躺中?!為什麽倒黴的總是我。。。。。
明天下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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