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南平(五)

當蹇賓帶着陵光去找其餘人回合的時候,他們都明顯地感覺到陵光不複先前那般孤傲冷漠,雖然依舊話少喜靜,卻也随和了不少。

“雀兒你是恢複記憶了嗎?”執明好奇地詢問。

“嗯?”陵光不明白執明為何會有這種錯覺,“沒有啊。”

執明歪頭道:“這樣。我見你變化有點大,還以為恢複記憶了。”

陵光聞言,扭頭問蹇賓:“我變化真的很大麽?”

“嗯啊,畢竟心裏壓抑着一些事情和放輕松兩種狀态是有很大不同的。”蹇賓咧嘴一笑,給了陵光一個肯定的回答。

鑒于蹇賓這副模樣在陵光看來确實會安心很多,所以陵光和蹇賓都默認繼續這樣下去。

陵光垂眸,低低地應了一聲:“嗯。”

從曾經的猜忌到現在的愧疚,陵光不知道此時他能說什麽。

蹇賓察覺到他的心情低落,過去扯住他的袖子,笑嘻嘻地問道:“陵光光我們去商讨怎麽找回你殘魂吧?”

陵光自然知道他是在刻意轉移話題,點點頭,随他一起走了進去。

除白澤外的其他人不懂他們倆在打什麽啞謎,執明和孟章對視一眼後還是在不明所以之下跟了進去。

客棧的一個房間內,五人圍在一張紅木方桌前,另外兩只小的被丢到一旁自己鬧騰。

尋魂盤被放置于木桌正中,定定地指向西南方向。

可是這南平成西南的一帶他們大多找了個遍,卻未曾發覺有殘魂的存在。

莫不是這尋魂盤出了故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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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當不是,我檢查過沒有問題的。”白澤否認了這一個猜想。

陵光皺着眉,問:“那是怎麽回事?我來的這兒的幾日也一直在尋找,只是同樣沒有找到。”

白澤沉吟片刻,說:“陵光,你把紅玉佩拿出來一下。”

陵光依言解下腰間的紅玉佩,遞予白澤。

許是存儲的殘魂多了,紅玉佩上有絲絲紅光忽隐忽現。

“怎麽又多了一縷殘魂?”白澤一如先前,一眼便看出紅玉佩的變化。

左右此次瓊祁沒有和鹿蜀一樣囑咐他不能說,陵光就誠實地回答道:“瓊祁歸還的。”

“瓊祁?”蹇賓驚詫,“瓊祁那家夥會這麽好心?會不會是随意給了個殘魂?”

白澤搖搖頭,說:“不可能。非九成以上契合度的魂魄是無法同時存在于同一塊儲魂玉中。”

陵光的關注點卻不一樣,好奇道:“瓊祁很壞嗎?”

在僅有的幾日相處中,除了比較輕佻不正經以外,他對瓊祁的印象還不錯。

蹇賓聞言,氣鼓鼓地說:“那家夥三觀不正喜怒不定,總喜歡上一刻還随意調戲他人,下一刻就驀然動手。他被封印前都不知道戲弄了我們多少次。”

蹇賓說話間,執明和孟章也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陵光了然——看來這瓊祁風評實在不好。

緊接着他又把岔開的話題拉回來,“所以接下來我們應當怎麽辦?”

陵光話剛說完,太陽穴突地一疼,下意識擡頭看向了椒圖和螭吻所在的方位。

螭吻正好奇地戳弄着一團半透明的東西,一邊戳還一邊引誘椒圖一起戳。

——那團東西似乎正是陵光的殘魂。

其他人随着陵光的視線一起看了過去,然後又不約而同地重新看了一眼尋魂盤。

西南方向正是螭吻和椒圖目前所在之地。

——那團東西還真是陵光的殘魂。

衆人:“……”

原來他們辛辛苦苦尋找了如此之久的殘魂就在他們身邊?!

“螭吻,把它放開。”陵光忍着頭痛壓低聲音警告着螭吻。

螭吻戳弄的手一頓,旋即偏頭,輕哼一聲,回答:“才不要給你,這是別人給我的。”

陵光和螭吻本就不對盤,便是一方失憶,一方心智倒退都無法消除這心理上的互相看不慣。

聽到螭吻的回答,陵光額間青筋一跳,上前小半步就想提溜他過來胖揍一頓。

“放開。”

輕而軟的一個聲音打斷了陵光的動作。

椒圖半垂眸,避開了陵光和螭吻的視線,一心一意抱着懷裏執明塞給他的黑蛇。黑蛇在離了執明手腕之後就變長變大了些許,但為了迎合小小的椒圖,它還是僅有半個手腕大小。

椒圖發聲了,螭吻再不情願都只能無奈松手。即便如此他也不忘不屑地說道:“看着椒圖的份上,放開就放開。”

說完,他果真兩手一張,任由殘魂逃離。

失了魔掌的束縛,殘魂“嗖”地一下鑽進了明晃晃擺在外頭的紅玉佩。

一如往常,陵光的腦海裏又閃過一幅畫面。只是這一次的畫面又有些不同——

畫面中的人物是陵雲和瓊祁。

遍體鱗傷的陵雲單膝跪地,被瓊祁攬在懷中,依稀可見他的唇角、衣裳、雙手上滿是斑斑血跡。他顫巍地伸出修長的左手,手心似乎握着一塊紅色的石頭。

“給……陵兒……”

虛弱至極的一句話盤桓在他的腦海之中,有如一根長矛狠狠地紮進他的心髒。

這是他兄長生前的最後一幕麽?

可若真是這樣,緣何會出現在他的記憶之中?

陵光無意識地攥緊了心口,只感覺呼吸都不順暢了。

這時,他的衣袖被人拽了一下。

陵光一扭頭便撞進了蹇賓滿是擔憂的雙眸。他并不希望蹇賓過于關心,平複了一下心情之後放下了右手,輕輕搖了搖頭以示自己無事。

蹇賓欲要具體詢問,卻也知他不會說,想想還是放棄了,只是挂在陵光袖子上的手始終沒有放下來。

在陵光與蹇賓無言互動時,孟章已經蹲下身去詢問螭吻了。

“你能告訴我方才那物是何人何時給你的麽?”

孟章向來以溫和示人,螭吻對他有一定的好感,指着陵光回答道:“就是他落水的那會兒,那個藍眸的人給了我一個袋子,方才我一打開就出來了那物。”

孟章笑着揉了一把螭吻的腦袋,被螭吻一把拍開也不惱,起身走了回去。

“如此一來,竟又是與那魔獸界領袖有關。”白澤沉吟道,“只是他究竟是何用意?”

陵光在之前聽完他們對瓊祁的認識後,也開始懷疑起他的居心。

就在衆人思索的時候,尋魂盤忽然轉動了起來。

白澤眉間緊鎖,“怎麽回事?不是五縷殘魂都齊了麽?”

陵光心下也是一陣疑惑。

白澤早前明明說過他只有五縷殘魂的,怎的這尋魂盤還有反應?

尋魂盤瘋狂地轉動了幾息,随後才緩緩慢下來,最終依舊指向了西南方向。

陵光見其他人的臉色一下子陰沉了不少,問道:“怎麽了?”

蹇賓這時候也不管什麽僞裝了,黑着臉說:“南平城再往西南的話,就是魔獸界了。”

陵光驚異,心情也跟着凝重了起來。

雖然他本也要前往魔獸界,可他并不希望是以這種方式。

——

當夜,陵光倚靠在窗臺上,一手輕輕地摩挲着栾華劍。

白澤已經算出了尋魂盤具體指示的方位,正是魔獸界的雲浮城。

神魔自古不和,此番前往勢必兇險重重,為防只是尋魂盤出現差錯,他們決定再觀察兩日,确認了之後方才出發。

陵光斂眸發了片刻呆,才終于輕嘆一聲,離了窗邊走回床邊。

就在他準備脫衣就寝時,蹇賓突然推門而入。

陵光只當他有事尋他,動作一滞,回眸問道:“怎麽?”

他的一雙丹鳳眼本就标致,眸底又已染上絲絲倦意,斜斜看過去時更為動人心魂。

蹇賓怔愣一瞬才回過神來,褪下人類的僞裝眨巴着眼睛,說:“這也是我的房間。”

而陵光的注意力完全被蹇賓頭頂許久不見的一對獸耳吸引住了,壓根沒聽到他在說什麽,微歪頭道:“嗯?”

蹇賓或許是以為陵光在問他怎麽回事,詳盡地解釋道:“我們來南平城本也沒抱希望尋回你,故而只定了三間房。加之我們此行所帶銀兩不足,餘下的日子我們大抵要湊合一屋了。”

聽完,陵光臉色一黑。

他本就慣于獨處,房間向來被他當作最後的底線。

蹇賓自是清楚這點,忙不疊跑到陵光面前,雙手扯住他的左袖,低着頭可憐兮兮地低聲說:“陵光光,你不會忍心讓我露宿街頭的,對吧?”

他腦袋上的獸耳随着他放軟的聲音耷拉拉下來,盡顯可憐之态。

要換之前,陵光那必然是十分之忍心的。只不過如今他對蹇賓還心存愧疚,着實難以說出這樣的話。

但是不忍蹇賓露宿街頭,他還是很忍心讓自己在屋頂過幾夜的。

陵光剛想開口提出自己出去,就聽見蹇賓搶先反駁:“陵光光,你可別想着自己去外邊吹一夜冷風,那我可是要心疼死的,肯定也跑去陪你一晚。這樣一來這間客棧的銀兩可也就浪費了。”

陵光還是頭一次聽到蹇賓如此直白的關懷,又忍不住回想起鳳凰羽黯淡下來那幾息之間蹇賓隐忍着的失落。

要不……再多遷就他一下?

陵光的腦海中閃過這麽一個念頭之後便一發不可收拾。他又沉默了好半會兒才終于在蹇賓一臉期待中輕輕吐出三個字:“随你吧。”

說完陵光就偏過頭去,不願直視此刻蹇賓的神情,所以他恰恰錯過了那琥珀色雙眸中轉瞬即逝的狡黠。

作者有話要說: 蹇賓:計劃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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