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事實證明,帶着孩子的旅行,真的沒有想象中的那麽輕松惬意。

凡昀無力的靠在陽臺的欄杆上,看着不遠處被夜色籠罩的海景,深深的嘆了口氣,整整一天基本上都在水裏度過,一直到下午吃完晚飯,童童才開始對沙灘感興趣,交了幾個新朋友,湊在一起玩起了蓋城堡的游戲,到了最後,卻變成了家長之間的較量,多虧了蔡浮予,大概是因為他本來也就是個大孩子的緣故吧,出乎意料的蓋起了一個讓所有孩子都歡呼不已的特大沙堡,讓童童狠狠的驕傲了一把,而他這個已經精力透支的中年人,就只能在一邊和幾個湊上來的媽媽們聊聊天了。

也正是因為那個沙堡,蔡浮予徹底俘獲了童童的心,那之後的童童就一直沒有正眼瞧過自己,而是像個小尾巴一般的緊緊黏住了蔡浮予,就連此刻睡前故事都把他排除在外,想到這,凡昀忽然感受到了莫名的悲傷,就像是提前感受了一把女兒有了男朋友之後的心情,好凄涼。

“你家小公主睡着了。”有人推開陽臺門走了出來,語氣輕松的彙報着情況。

“謝謝。”他沒有回頭,依然望着遠方道着謝,這裏的風雖然帶着海水的腥味,但吹在身上,還是帶着涼爽的惬意。

蔡浮予走到他身邊,雙手搭在欄杆上,沒有像他一般看向遠方,而是帶着笑意的看着他,“你知道的,我要的不是這兩個字。”熟悉的話語,讓他緊張的直起了身,他的腦海裏又鑽入了那晚被抱着入睡的畫面。

“我去看看童童。”他立刻轉身準備逃跑,身邊的人卻早有準備的一手鉗住了他的胳膊。

蔡浮予盯着他的眼神,就像一只抓住了食物的獅子,讓他忍不住汗毛直立,“她玩累了,估計沒那麽容易醒。”

這一點他當然知道,那只不過是他随意找的借口罷了,現在看來,根本行不通,“這邊景色不錯,要不,我們喝一杯?”他朝蔡浮予堆起笑,他記得酒店的小冰箱裏有一瓶葡萄酒,這孩子喝多了之後應該比較好處理,如此說着,他拽了一把自己的胳膊,對方卻完全沒有放手的意思。

“凡組長的借口還真多,”被發現了!他心裏一驚,下一刻,自己的身子便被人抵在了陽臺的玻璃牆上,面前壓制住他的人,臉上的表情認真的讓他有些害怕,“讨厭我嗎?”然後問出了一個他熟悉的問題。

他再一次不假思索的搖了搖頭。

蔡浮予的嘴角揚起一抹笑,“很好。”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回答似乎默許了某些事情,立刻想要張嘴解釋,但他張開的嘴卻正好迎來了一個并不讓他陌生的吻,“唔!”略帶侵略性的長驅直入,讓他不适的哼出聲,他擡起雙手想要撐開蔡浮予的身子,卻被人緊緊的按在了玻璃牆上,他有些懊惱,明明兩人差不多的身高,為什麽在力量上懸殊這麽大?他應該多運動的,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

但是他很快發現,這一次,索要獎勵的人已經不僅僅只滿足于一個深入的吻了,蔡浮予的一條腿刻意的抵在了他的雙腿間,他瞪大了雙眼,加大了自己抵抗的力道。吻住他的人卻不為所動,反而松開了他的一只手,他僥幸的用那只手推着那個比他結實的肩膀,一只鑽入他T恤裏的手卻讓他的身體忍不住一陣顫抖。

他的心跳已經亂到沒有辦法克制,身體的反應讓他陌生到無措,他能感覺到仿佛有一股熱流直沖自己的額頭,讓他眩暈的加重了呼吸,不能這樣!一個聲音在他的腦海裏恍惚的響起。

蔡浮予緩緩松開了他的唇,舌尖輕舔着他的唇瓣,“對不起,凡組長,”用額頭抵住他額頭的人,話語輕柔着,“今晚,我可真不打算放過你,”如此說着的人,另一只手也不安分的鑽入了他的衣內,“當然,如果你拒絕,我也會立刻停止。”

游走在衣內的手指讓他的呼吸不受控制的顫抖着,“你……這是在逼我……”他懊惱的盯着蔡浮予的眼睛,皺眉反駁着。

蔡浮予卻只是得意的笑了起來,他低頭含住了他的耳垂,輕聲說道,“所以,我才是壞人。”

緩緩向下的手忽的再次提醒着他的理智,凡昀狠狠的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擡起手抓住了那只即将讓他混亂的手,“我,我還……”沒說出口的話,因為一陣手機的震動聲而打斷,那不屬于這暧昧氣氛的聲音,在安靜的夜色裏略顯突兀,忍耐了片刻之後,蔡浮予一臉不爽的拿出了自己褲袋裏的手機,亮起的屏幕将他的臉映成了灰白色。

他能看出那張臉因為這個一直響不停的來電漸漸沉了下來,他立刻趁機推開了面前的人,逃也似的離開了陽臺,他剛才想說自己還沒準備好,居然不是拒絕,而是沒準備好?!自己的腦子一定是因為剛剛的氣氛混亂了,對方是個比自己小12歲的大學生!自己差點被一個還沒大學畢業的小男生給吃了,白活了35年!

飛往魔都的飛機已經在高空進入了平穩飛行階段,對坐飛機已經完全失去興趣的童童在凡昀的懷裏睡的沉,他小心的檢查了蓋在童童身上的毛毯後,眼神忍不住飄向了和他隔着一個座位的蔡浮予。

從昨晚就沒怎麽說話的大男孩此刻正一臉嚴肅的看向另外一邊的窗外,他一只手撐着下颚,似乎在思考着什麽,是因為昨晚那個來電嗎?因為那個時候自己的慌亂,他居然都沒有注意到蔡浮予有沒有接聽那個電話。

“出什麽事兒了嗎?”他還是忍不住輕聲問道,因為忽然想到了之前的米橙。

被他這一問才回過神來的蔡浮予轉過臉來看向他,一瞬間,他好像看到了猶豫,但很快那個表情便在蔡浮予的臉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有些牽強的笑,“沒有,只是有些累了。”很明顯,如此回答的人有事兒瞞着他。

他該追問嗎?看着蔡浮予避開他的眼神,他終于還是沒有問出口。

4、5、6月,因為連續三個月都有假日,所以也被稱之為放假季,但與連續的假期糾纏在一起的,還有不得不上班的無奈,可是,在他看來,最近蔡浮予的心不在焉,卻一定不是因為那傳說中的節後焦慮症。

“你确定不用和我談談嗎?”坐在辦公座位上的凡昀,翻了翻蔡浮予提交的項目方案,中規中矩到平庸,還真不像是出自這個聰明人的策劃,這已經是回來後的第3個工作日,他不能允許自己組員的工作出現這種狀态,他回頭,看向了坐在自己身邊沒有回答他問題的人,一雙眼眸似乎因為他的動作才剛剛回過神來。他不由得嘆了口氣,“跟我出來。”

熟悉的四人小型會議室,凡昀安靜的看着面前微微皺眉的人,真難得看到這個家夥苦惱的樣子,但這種刻意隐瞞似乎更讓他不爽,不是說喜歡他嗎?那麽苦惱不是更應該讓他來幫忙分擔嗎?

“你,還是不想說嗎?”凡昀忍不住先開了口,或許這個人并沒有那麽信任自己,“我想幫你,當然,如果你不想告訴我,我也能理解。”他笑的溫柔,心裏卻有些失落。

蔡浮予回望着他,盡管心裏帶着困擾,但看着他的眼神依然滿滿的寵溺,就仿佛下一秒就會湊上前摟住他一般,凡昀的身體下意識的往椅背靠了靠,他還沒有辦法習慣被這樣的眼神凝望,特別是在被表白了之後。

“不是不想說,”看着他的警惕,蔡浮予反而笑了起來,“只是我自己還沒想好該做什麽樣的決定,”說話的人停頓了片刻,“我的繼母過世了,”蔡浮予臉上的笑容漸漸收起,“那個男人的狀态似乎不太好,有人希望我能回去看看。”

他想他知道被避開了稱呼的人都是誰,凡昀望着眼前的人沉默着,那個唯一有稱呼的女人,或許在蔡浮予的心底還留有一些美好的回憶,至少,不是憎恨的。

“我陪你去,”突然做出這樣的決定,他自己竟也覺得吃了一驚,所以,即便看到蔡浮予臉上的驚訝,他也不以為奇,“你不是還沒決定是否要回去這一趟嗎?我可以陪你一起去。”他确認着自己的決定,也确認着蔡浮予的猶豫。

他深刻的記得面前這個大男孩對“家人”的渴望,或許因為一些他知道或不知道的原因,蔡浮予總是在“家人”以外徘徊,他走不進去,只能遠遠的看着,像個陌生的旁觀者,或許這一次,是走進去的最好機會,他想幫他,因為他說過,他也是他想照顧的“家人”。

“所以你要請假?!”電腦顯示器前的單楚煕探出頭來,疑惑的推了推自己的框架眼鏡,“和蔡浮予一起?!”

“是的,”凡昀誠實的回答着,“明後兩天。”他計算過,這兩天連着周末,就算那邊有什麽問題,時間上也應該很寬裕,童童那邊已經和蘭樂彤說好了,他只要周日上午過去接就可以。

單楚煕搖了搖頭,“五年來第一次沒有任何理由的請假,”說着話的人卻忽然笑了起來,“凡昀,你可算找着藥了。”

這不算是一個繁華的城市,雖然與魔都僅僅只有兩個小時高鐵的路程,出租車上的凡昀看了看和自己一起坐在後排座的蔡浮予,他雙手插在胸前,看着窗外的景色,上午十點多鐘的小城市似乎剛剛睡醒,兩條車道的馬路稍顯擁擠,出租車前行的速度很慢,慢到足以看清街道兩邊每一個場景。

街道兩旁是一些商戶,經營的種類各式各樣,居民們悠哉的逛着街,“這條路每天都這麽擁擠,也不知道哪裏來的這麽多車和人。”開着車的司機抱怨着。

“四年前可不是這樣。”蔡浮予搭着話,語氣帶着疲憊,應該是昨晚沒睡好,在高鐵上他還小睡過一會。

“是嘛,”見有人搭話,司機也來了精神,“小夥子也是本地人啊,出去讀書了?”

“出去避難了。”蔡浮予自嘲般的回道。

“小夥子真能說笑。”司機哈哈的大笑了起來。

但凡昀卻笑不出來,“到了之後,我可以找個地方等你。”考慮到他與蔡浮予家人的陌生,他如此安排着。

“不用。”肯定的拒絕否定了他的安排,蔡浮予再次看向窗外,一只手卻靜靜的握住了他搭在座椅上的手。

終于,倆人在一個小區門口下了車,對比之前街道上的喧嚣,這個老式的小區顯得格外安靜,不大的小區過道,難得的沒有什麽車輛停放,與魔都很多停滿了車的小區路道相比,這裏顯得幹淨而冷清,蔡浮予走在前面帶着路,腳步似乎有些沉重,仿佛帶着很多回憶一般,當蔡浮予在一扇帶着鐵鏽的黑色鐵門前停下腳步後,他還是在安靜中看到了猶豫。

他只是靜靜的站在蔡浮予身後,等待着。

“哥……”直到一個少年有些不敢确定的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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