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END

晚上睡到一半，游星河突然醒來，身邊沒有人，梁明月不在。他睡意沒了大半，坐起來想了會兒，最後還是随便找了件衣服套上出門，先去游日海的書房瞄了一眼，燈光沒亮。剛拐下樓梯，發現一樓客廳有光亮，穿着睡衣的梁明月坐在樓下大廳的沙發上，雙手撐在膝蓋上，托着臉頰，不知道在想什麽。

游星河貓在角落不出聲，過了會兒，就看到同樣穿着睡衣的游日海從一旁走出來，手裏拿着酒和酒杯。

“星河睡了？”游日海問。

梁明月點了點頭。

“那孩子可真讓人發愁啊！”游日海不知為何感慨。

游星河翻着白眼想，我最近表現那麽好，又哪裏讓他發愁了？

梁明月只是輕聲地笑，沒有發表什麽看法。

游星河握着拳頭想，要是他敢附和，他就馬上跳出去和他算賬！他又聽見游日海說：“辛苦你了。”他委屈地心裏反駁，我也很辛苦啊，大半夜不睡覺，躲在這裏偷聽。都把他當小孩子。

梁明月依舊沒有吭聲，游日海開始說起一些別的事情，都是些有的沒的，好像真的閑聊一樣。

梁明月偶爾也出聲，說些自己的見解和看法，聽起來挺老道的。游日海還會好奇地問，這些你都從哪兒學的。然後梁明月報出一連串書名。

游星河聽了會兒開始犯困，意識模糊前還在稀裏糊塗地想，游日海是真的喜歡梁明月啊，真好。

他不知道他剛睡着，樓下兩人的話題就變了。

梁明月說：“我見過他們了。”

“如何？”游日海已經知道他們見過了，并且不太愉快，鄭彥卿的情人宋野松都在電話裏生氣地講過了。如果不是他松口，宋野松他們一輩子都別想找到梁明月。游日海早就做好面對梁明月質問的準備了。

先等來他一句真誠的“謝謝”。

游日海心裏一松，晃着手裏的紅酒，笑着問道：“為什麽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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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明月低頭喝酒，沒有解釋。有些話真說開了，反倒沒意思了，他相信游日海已經明白他的态度。

當然，游日海很懂，這算是一種保證，梁明月拿自己做交換，他喜歡他這種孤注一擲地自信。哪怕沒有游星河，游日海也願意跟這樣的年輕人打交道，他夠聰明，和他說話做事不累。

“鄭彥卿得恨死我。”游日海笑道，好不容易找回來的親兒子以為能夠繼承家業，結果卻跑到別人家。不恨才怪！下午宋野松電話裏就是想殺人的語氣。

不過又如何呢？游星河喜歡的人，他當然得幫他牢牢抓在手邊。當然，前提是梁明月值得他抓。錯誤的人他才不會浪費時間。

“有時候我挺羨慕星河的，能有你這樣的哥哥。”梁明月難得感慨，眼神裏藏着落寞和沉重，跟他有血緣關系的親人沒有一個像游日海關心游星河那樣關心過他。他的親生父親快死了，而他卻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拒絕他。如果說這是一種報複，那他沒有任何輕松的感覺。

“如果你願意，我也是你哥。”游日海真誠地看着他。

梁明月的眼神像是聽到什麽笑話，跟他對視半晌後搖頭笑道：“如果沒有星河，你還會這麽說嗎？”

游日海微微一愣，随即跟他碰杯：“太聰明不好，容易短命。”

“你在說你自己嗎？”梁明月狡黠地沖他樂。

游日海默默喝酒，心想還是傻乎乎的游星河好。他放下酒杯，看了眼時間，起身打了個哈欠說：“不早了，睡吧。”

梁明月又給自己添了半杯酒，看樣子沒有要睡的意思。

游日海也不管他，慢慢爬上樓，爬到一半停下來，探頭看梁明月：“你要不要過來看看？”

梁明月疑惑地問：“什麽？”

“一個偷聽的傻蛋。”

梁明月走到樓梯口，由下往上看，游星河趴在拐角處，雙手抱着欄杆，正睡着深沉，口水拉得很長。

游日海嫌棄地跨過他，回頭掃了眼梁明月：“誰家傻蛋誰管。”說完頭也不回地往上走，完全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地狀态。

梁明月無奈地爬上去，抱起游星河。游星河被他這麽一弄，睜眼醒了，看到是他，迷迷糊糊地不知嘟囔了什麽，又閉眼睡了。梁明月将他抱到床上，他剛想走，手腕被拉住了。

游星河眼睛都睜不開地說：“別喝了，睡覺吧。”

梁明月揉着他的臉問道：“你到底醒沒醒啊？”

剛剛他和游日海的對話，你又聽了多少？梁明月揉弄着他的臉，游星河不舒服地哼唧着：“別鬧了，我明早還要排練呢。”

梁明月捏着他的鼻子親了親他嘴角，又在他脖子上蹭了半天，才爬上床，把人攬到懷裏，湊到他耳邊輕聲細語道：“有些事不跟你說，是不想你擔心。你只要專心跳舞就好，我會陪着你，一直到你跳不動為止。”

他話音剛落，游星河手腳并用地纏上來，在他懷裏拱了好一會兒找到舒服的位置後，又呼呼睡熟過去，也不知道剛剛的話到底是聽到還是沒聽到。

梁明月聽着他均勻的呼吸聲，睡意慢慢席卷心頭。

一夜好夢。

隔天一大早，游星河從床上彈跳而起，抱着還在熟睡的梁明月一頓猛搖：“昨晚你是不是跟我說什麽了？”

梁明月美夢被吵醒，揉着眼睛道：“什麽說什麽了？你這一大早的，鬧什麽？”

游星河歪頭看着他，梁明月看他面頰浮腫，把他重新撲進被窩。

“再睡會兒，你看你那臉，都腫成什麽樣了！”

游星河在被窩裏動來動去，冥思苦想他昨晚聽到的話，他确實都聽到了，也确實都沒記住。但隐約知道，都是好話。

梁明月看他那發愁樣，把他壓在懷裏狠狠吻了一通，游星河被吻得全身發軟，雙眼水汽朦胧地看着他，“你什麽意思啊？”

“想吃了你。”梁明月的嘴迷戀地在他脖頸臉側留戀，鼻息噴打在他的皮膚，濕漉漉的，讓他心尖打顫。

游星河近乎□□道：“今天不行。”難得梁明月如此主動，他卻說不行，游星河都想給自己兩巴掌，可是上午有排練，最近都有排練，他怕上不了臺，遺憾得直哼哼。

梁明月輕輕咬了一口他的鎖骨，然後放開他，看着他發紅的身體，低頭又在他敞開的胸口頂了頂，幫他把半敞的睡衣拉好了，才輕輕笑道：“小色鬼，你想哪兒去了！”

說完梁明月滾到一邊，撐着頭很正人君子地看着他，看他面紅耳赤，看他惱羞成怒，看他劈腿正踢中他下巴。

剛好經過兩人房間的游日海就聽到梁明月一聲慘叫，他無奈地搖着頭，心想他們早點搬出去也好。

吃早飯時，游日海就問兩人了：“你們什麽時候搬？”

游星河說：“馬上。”

下巴發青的梁明月說：“不着急。”他說完就被游星河瞪了，他馬上改口：“馬上，我送完星河就去那邊看看。”

游日海滿意地點頭：“嗯，需要幫忙的話找趙凡。”他盯着梁明月的下巴看了一會兒，本想說點什麽，最後搖搖頭什麽都沒說。

反正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只要不是游星河挨打，他打誰跟他又有什麽關系？

兩人搬得很快，兩三天就搞定了，沒有用到趙凡。游日海順路過去看了一眼，游星河正在特意被隔出來的房間練習舞蹈，跳得滿頭大汗。看到他來，只是點頭打了聲招呼，并沒有因此停下來。而梁明月幫他倒了杯水後，又鑽進了書房，最近他在網上找了份翻譯的工作，一邊兼職一邊複習備考。他和游氏簽了委培合同，畢業後要給游氏工作十年。

游日海随便轉了轉，房間布置得簡單，沒有多餘的家居。沙發上放着衣服和包，陽臺上擺着大盆的闊葉植物，廚房的水池裏擱着兩個待洗的水杯，冰箱裏吃的喝的齊全。

卧室有點亂，床上被子還是早上睡過的形狀，窗簾半掩，角落裏擺着和陽臺上相同的闊葉植物。

生活的氣息，處處可見。游日海在沙發上獨自坐着，看着眼前的種種，沉浸到往事的回憶中。中途休息的游星河看到一臉傷感的他，一時之間竟然難過地不敢叫他，他沒見過這樣的游日海。

等到游日海轉頭看到他，他才小聲地喊：“哥。”語氣裏的心疼和擔憂很明顯。

游日海笑笑，起身站起準備離開。

游星河問他：“不一起吃個飯嗎？”

“晚上約了客戶。”游日海已經走到門口。

游星河跟過去，游日海伸手抹去他額頭上的汗，準備開門。

游星河突然問：“哥，你真不打算找個伴嗎？”

游日海身體微微一愣，回頭看他，“你啊，以後不要再打梁明月了，我看到他嘴巴上的傷，是不是你弄的？”

游星河刷得紅臉，這是昨晚他咬的，當然是不小心咬的。兩人現在練習的機會多了，時時刻刻都可以擦槍走火，該做的也都做了，但他還是不大會接吻，梁明月被咬傷的可不只有嘴巴。

游日海看到他臉紅，突然反應過來，但還是點他腦袋提醒：“別老動手動腳，把人打跑了，我可不會幫你追回來。”

游星河把他推出門：“你快走吧！”

半個月後，鄭彥卿去世。葬禮當天，梁明月沒去。宋野松找過他多次，希望完成鄭彥卿的遺願，說他死前很難過，希望他能原諒他。梁明月始終沒有接受那些豐厚的遺産，并且非常堅決地告訴宋野松，以後不要再聯系他。

天氣轉暖後，梁明月才帶着游星河去拜祭他。游星河看到墓碑上鄭彥卿的遺像，驚訝兩人的相像。梁明月跟他說了他沒有接受鄭彥卿遺産的事，沒說兩人曾經見過面。

游星河很贊同他的決定，他覺得給遺産不過是為了求心安。

“憑什麽要原諒他？！”游星河倒是很直接，說完了又覺得這樣說一個過世的人不太善良，噘嘴看着梁明月：“我這樣想是不是太極端了？”

梁明月牽住他的手，差點告訴他他是如何當面拒絕鄭彥卿的。聽到游星河和他是同樣的想法，原本帶着一點歉疚的心也終于全部放下。

這世上，沒有誰的人生是完美無憾的，也不是所有人都願意和過去和解。

梁明月又說了鄭彥卿和宋野松的事，說兩人相濡以沫多年，很不容易。

游星河緊緊抓着他的手說：“我們也可以。”

梁明月忍不住抱住游星河，他實在喜歡他這種不管不顧的樂觀。

公益劇團開始為期一個月的巡回演出，每周都要去到不同的地方表演，觀衆都是農民工和工廠工人。梁明月陪了兩場，游星河就趕他走了，因為其他演員都沒有人照顧，他覺得有人陪的自己看起來很嬌氣。

對此，梁明月微微有點失落，游星河成長得太快，他心裏還是很不安的。為了彌補不安，他只有拼命地學習，讓自己變得更厲害。

半年後，游星河沒考進北舞，卻以專業分全國第三名的成績考進了中戲的音樂劇專業。

随之而來的高考，梁明月以高分考進了北大光華，游星河則以高出中戲錄取線兩分的成績進了中戲。

大學裏，追游星河的男生女生很多，尤其陰魂不散的莫少雲，陣仗最大，動不動就是跑車玫瑰，庸俗至極。梁明月緊張了一段時間，後來發現，游星河都不為所動，他也漸漸放寬心。

但梁明月不知道的是，游星河不為所動的原因是因為追他梁明月的人同樣一堆堆的，他一半心思花在專業上，另一半心思花在如何看牢他，哪有多餘的心思去管那些追求者啊。

大學四年，兩人感情不僅沒有絲毫變淡，反倒養出了老夫老妻的默契，一個眼神就能知道對方在想什麽。

游星河也漸漸總結出，梁明月雖然經常什麽都不跟他說，但總是背後默默做好一切。他不說，是因為不想他擔心。比起莫少雲那種喧嘩取衆的追求，和上來就是各種承諾的示愛，他更喜歡梁明月的什麽都不說，讓人感覺踏實。

“明月真是讓人安心啊！”他這樣跟游日海說，說完又跟袁翠翠說，然後又要向梁明珠和簡陽炫耀下。

每個人都是嗤之以鼻。

梁家和對于兩人的關系依舊裝作不知道，大家也就不戳破了。而游世昌見過梁明月之後，勉強接受了兩人的關系，因為要是他不接受，游日海要罵他，袁翠翠要指責他，而游星河直接威脅他不認他這個爸爸。老頭子經常覺得自己地位低下。

一直到大三，游星河才開始接外面的演出。進了大學後，他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紮紮實實地學了兩年，才有勇氣重新踏上外邊的舞臺。他盡力隐藏了自己游家少爺的身份，不管演出大小，只要有機會就上，一步一步紮紮實實地往前走。就像他和梁明月的關系，一點一滴細水長流。

而梁明月從大二開始就開始接觸游家生意，大四還未畢業，他創立了星河文創，專門負責制作音樂劇，并将之推向市場。首部網絡連載音樂劇就是他們公司做的，游星河在裏面演了個很小的角色。一經推出，新穎的形式和精良的制作，加上演員們專業的表演，在網絡網上獲得很高的點擊量。馬上就有視頻網站提出合作。

知道兩人關系的人都明白，梁明月做這個公司是為了游星河。果然三年後，在大大小小音樂劇裏摸爬滾打了很久的游星河第一次主演網絡小說改編的大型音樂劇，第一輪巡演結束後，不僅收獲粉絲無數，還獲得了很多專業認可。年底，拿了一堆獎。

在獲獎當晚的慶功宴上，游星河喝醉了，當着衆人的面差遣梁明月，跟在家裏一樣，一會兒要喝可樂，一會兒要揉肩，一會兒要抱抱，一會兒要親親。梁明月都有求必應，完全不顧及外人。

游星河被伺候開心了，甚至直接脫了鞋子，翹着腳讓他按腳，梁明月也是好脾氣地一直把他按舒服了。

大家都是第一次見兩人這樣，全都目瞪口呆。尤其是梁明月，讓很多人大跌眼鏡。要知道，他在公司的形象向來都是不茍言笑，甚至有點冷酷無情，沒有人見過他如此溫柔，不，溫馴的一面。

慶功宴結束了，游星河稍微清醒了點，想起自己的失态，好像有點過分了，勾着梁明月的脖子撒嬌：“你生氣了嗎？”

梁明月看他醉眼朦胧的樣子，反問他：“你說呢？”

“我覺得不會。”游星河嘿嘿地傻笑，說完又張開手臂要他背，明明旁邊就有司機在等着兩人上車。

梁明月無奈地嘆了口氣，蹲下身背起故意耍酒瘋的醉鬼。游星河趴在他背上，摟着他的脖子得意地唱着自編的歌：“明月明月奈我何~”

作者有話要說： 猝不及防的HE